太子想起之前冯亦程给的建议,他当时拒绝了,生怕皇帝会怪罪,忙道:“毕竟大燕质子于我们晋国,且这么多年来都依附我们晋国,父皇在燕帝离大都城之前,告诉燕帝……若是想要助北戎,要好处可以,但不能吞了戎狄,否则我们晋国不会坐视不理。”
皇帝抿唇未语。
“毕竟,晋国就算是有心吞下戎狄,还有大梁盯着,晋国一旦出兵戎狄,大梁就会扑上来。户部尚书楚大人说的对,我们晋国刚刚经历了南疆之战暂时是没有银子打,可随后西凉的赔偿就会运来,到时候也不惧和大梁一战。”
太子说完见皇帝没有变脸,这才幽幽叹了一口气:“我们虽然得到西凉割让的城池,可是南疆一战损失惨重,此事该好好休养生息才是。”
张端睿皱眉思虑片刻便跟着点了点头,觉得太子这番话也有道理。
冯亦程立在一旁静静的看着,当初与晋国鼎立的强国西凉……如今在晋国眼里大约已经不足为惧。
这难道不算是世道变幻?
西凉目下看来,的确是不足为惧,但谁知到将来呢?
“就这么办吧!陈兵春暮山震慑大梁的同时,派使臣出使,问问大梁皇帝调兵两国接壤边境意欲何为,是不是想与我晋国一战。”皇帝一锤定音。
“陛下英明!”
“陛下英明!”
皇帝半阖着眸子,看向跪地叩拜高呼他英明的冯亦程,难免又想起冯素秋来……
“你们都退下吧,冯亦程留一下……朕有事想要问你。”皇帝开口说。
“是!”他应声之后,又转头看向正要弯腰退出宫殿的户部尚书楚忠兴,“楚尚书这就要出宫了吗?”
楚忠兴自问同冯亦程没有什么交集,骤然被冯亦程当着皇帝的面儿叫住,颇为诧异朝皇帝看了一眼,这才对冯亦程道:“陛下已无吩咐,我等自然是要出宫了,世子有事?”
“烦请楚尚书稍后片刻,我有事相告。”冯亦程道。
楚忠兴有看了皇帝一眼,忙颔首称是,退出了殿外。
“你有什么事要同楚忠兴说?”皇帝随口问了一句。
“臣女身边的贴身婢女说他娘给寻了一门亲事,特来向臣女求恩典赎身,一问之下才知道,竟然尚书府的管事找到了臣女那贴身婢女的娘亲,说要将臣女那贴身婢女抬入尚书府做良妾,臣女想着尚书府是高门大户,能让让这丫头做良妾也是他的造化,就允准了。”
皇帝皱眉,显然是以为楚忠兴要冯亦程的贴身侍女做良妾。
皇帝眉头一紧,这楚忠兴是有什么癖好么?要个良妾为什么非要冯亦程的婢女,这是给冯亦程找不痛快,还是……
有什么阴谋?
不等皇帝想明白,冯亦程接着道:“谁知道那丫头,竟然背着臣偷拿了祖母赏的一根红宝石簪子,他不知那簪子是先皇后的遗物,臣一直放在柜子里是因为舍不得,那丫头以为臣忘记了簪子,偷拿了簪子想给自己当嫁妆!臣女想着既然是尚书府要良妾,又是从我府上岀去的,还是同楚尚书说一声,以免日后引起什么误会,楚尚书还以为臣不会调教人。”
皇帝看着低眉顺眼的冯亦程,恍惚间仿若看到了冯素秋,之前冯亦程在他面前剑拔弩张的姿态已经模糊,只剩下如今的面貌。
他喉头翻滚,调整了坐姿后问:“你祖母想要收为义女的卢姑娘,你见过了吗?”
冯亦程猜到皇帝单独留下他是为了询问卢姑娘之事,便道:“回陛下,见过了。”
“长的十分像你姑姑吗?”皇帝问完之后,却又觉得自己这话问错了人,冯素秋当年走得时候冯亦程还小。
“回陛下,臣女瞧着倒是同画上的姑姑十分相似,听蒋嬷嬷说……这位卢姑娘同姑姑一样精通医术,十分得祖母的喜欢。”冯亦程回道。
竟然还会医术。
皇帝恍然,难怪那日姑母说,卢姑娘采药去了,原来不是搪塞之词。
皇帝点了点头,像陷入了某种缅怀的情绪中去,直到高德茂进来压低了声音同皇帝说,秋贵人亲手做了枣泥芙蓉糕请皇帝品尝,皇帝这才摆了摆手示意冯亦程岀去。
冯亦程行礼告退从殿内出来时,等在大殿门口的除了户部尚书楚忠兴之外,竟然还有太子殿下。
太子大概也想知道冯亦程同楚忠兴说什么,所以在这里等着。
冯亦程同太子行礼之后,对楚忠兴道:“楚尚书,听说尚书府想要我身边的贴身婢女做良妾?”
楚忠兴一怔,没想到冯亦程竟然会当着太子的面儿将这事儿挑出来,他藏在官服里的手轻微收紧,装傻:“世子可是误会了?荆妻是同我提过……有想为我那庶子娶一房良妾之事,可怎么娶……也不能抢世子的贴身女婢啊!”
冯亦程也装作惊讶的模样:“可我那女婢同我说,尚书府要抬他做良妾,求我给了恩典赐身契,我想着尚书府也是个好去处,就准了!”
“谁知道那丫头偷拿了我一支放在柜子里没有用过宝石簪子,他以为我偏爱素净首饰忘了这支簪子,想偷了给自己做嫁妆!可这簪子却是先皇后遗物,先皇后赐给我祖母,祖母又赐给我的!”
冯亦程朝着太子看了眼:“我是念着楚大人看中了这婢女,才在我祖母回来之前放了那丫头回家,给他一条生路,晌午还派人将身契送了过去,为此还让祖母好一阵不愉快。”
楚忠兴忙抱拳告罪:“此事下官的确不知,待下官回去问过荆妻之后,若真有此事,这般手脚不干净的人,决计不能让进我尚书府,多谢世子告知!”
“那丫头平时倒是很本分的,这一次大概也是觉得要去尚书府,想左了!若是尚书夫人真的喜欢这丫头,以后叮嘱了不再犯就是了。”
太子摇了摇头,示意冯亦程跟他走,一边走一边道:“你行军打仗倒是雷厉风行,怎么对身边的奴婢这么心慈手软,这等贱奴竟然敢偷先皇后的遗物,就该直接打死,你还还他身契。”
“这不是……顾忌着楚尚书的面子。”冯亦程笑着看向跟在太子右侧的楚忠兴。
楚忠兴忙停下步子又副手告罪,称自己实在不知。
冯亦程从宫内回来,一进门就被大长公主叫了过去。
大长公主以为皇帝叫冯亦程过去是为了问卢姑娘之事。
“孙儿觉得今上虽然还没有见过卢姑娘,但是还是有几分相信卢姑娘是姑姑转世之事,否则……一道圣旨宣进宫就是了,何苦相见还自己挨着。”
皇帝是晋国的天,他想要作什么不行?
大长公主点了点头,用银针拨了拨香炉里的香灰,点头:“阿宝说的有理。”
“宫中那位秋贵人也是厉害,今日我从大殿出来之前,听高公公对今上说,秋贵人做了枣泥芙蓉糕。”
大长公主眸色一沉。
“祖母……这枣泥芙蓉糕可是您体虚之时,姑姑专门为您做的。这事儿……知道的人不多,且当初姑姑过世之后,祖父下了令不允许这道点心再上冯家的桌,怎么这位秋贵人就连这个都知道呢?”
大长公主拿起放在黑漆方几上的沉香木佛珠,闭着眼拨动起来。
“祖母,孙儿想……这位秋贵人大约是知道卢姑娘的存在,着急了,他太刻意模仿姑姑反倒是显得匠气!所以卢姑娘,长相和气韵上像姑姑就够了,怕是得让卢姑娘做一些姑姑曾经想做而未曾做过,或者是……您和祖父不允许做的事情,才能让皇帝相信,这就是姑姑的转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