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长公主拨动佛珠的手一顿。
阳光从窗棂照射进来,雕花随黄澄澄的光线映在地板上,满室只剩下袅袅轻烟,静得出奇。
他听到外头传来佟嬷嬷和蒋嬷嬷说话的声音,起身对大长公主行礼后道:“若无其他事,孙儿就先退下了,祖母好好歇息。”
说完,他恭敬向后退了两步,饶过屏风出了长寿院的上房。
冯亦程走后,大长公主才缓缓睁开眼,想做……他和冯威霆不允许做的,太多了!
佟嬷嬷正和蒋嬷嬷说着去春杏家的事情,见冯亦程出来忙行礼。
看到佟嬷嬷喜气洋洋的模样,冯亦程就知道,佟嬷嬷的事情应该是办的非常顺利。
佟嬷嬷上前对冯亦程行礼,笑着道:“大哥,事情都办妥了。”
他对蒋嬷嬷颔首后,带着佟嬷嬷往长寿院外走。
“老奴一到春杏家里,正巧遇到春杏的母亲正在和四周邻居吹他们家春杏得了世子和户部尚书府的青眼,要去尚书府做良妾了……”
佟嬷嬷当即就让马车停了下来,气势摆的足足的从马车上下来,用帕子沾了沾唇角,鼻孔朝天说他是世子身边的管事嬷嬷,问春杏娘是哪个。
春杏娘约莫是怕了没敢吱声,却有好事者讨好的给佟嬷嬷指了指春杏的娘。
佟嬷嬷绷着脸着打量了春杏娘一番,春杏娘连忙鞠躬哈腰称佟嬷嬷是贵客,请佟嬷嬷屋里坐。
佟嬷嬷冷笑一声,便说:“都说蛇鼠一窝,你们那蛇鼠窝我可不敢进,春杏连大长公主赏给我们世子的先皇后遗物都敢动,我要是进了你们家,身上的金银首饰还不得被你们扒光了!”
春杏娘就嚷着让佟嬷嬷空口白牙的别胡说。
佟嬷嬷一点儿都不怵,拿出春杏的卖身契冷笑:“大长公主可是生气的很呢!你若是不承认,那我就只管拿了身契,按照大长公主吩咐将春杏打死了事!”
佟嬷嬷话音一落,就命跟来的冯家护卫去春杏家里拿人,将春杏娘吓得半死,堵着门直喊他们家春杏是要去尚书府当良妾的,镇国世子就不怕开罪了尚书大人。
佟嬷嬷这才上前,将身契丢给春杏他娘,说:“看在尚书府的面子上,我们世子放了春妍一马,但从今天起,镇国世子府绝不用和春妍沾亲带故的任何人。”
“刚才老奴回来的时候,正巧遇见了送二姑娘回秦府回来的罗嬷嬷,罗嬷嬷同老奴说……二姑娘回府的路上遇到寿山伯爵府的二夫人……”
“二姑娘装作恼火不已的样子,将咱们府上春杏攀了高枝,要去户部尚书府做良妾,却偷先皇后遗物……想当做他自己嫁妆的事说了,还说要回府上查一查之前咱们冯府给安排的仆妇婢子里,有没有和这春杏沾亲带故的,有的话可不敢用了。”
佟嬷嬷说完笑了笑:“二姑娘这也是担心春杏日后做了什么丢脸的事情,旁人都算在大哥的头上,提前替大哥撇清呢。二姑娘真是个有心的!”
冯亦程唇角勾起笑了笑:“春杏……去不了尚书府做良妾了。”
佟嬷嬷也不问为什么春杏不能去做良妾,既然他们大哥说春杏做不了,那春杏肯定就做不了。
不知道为何,佟嬷嬷想到今日对春杏百般为护的娘,若是春杏娘知道春杏没有办法嫁入尚书府,又丢了世子身边贴身大丫头的身份,以后又无勋贵人家敢用春杏一家子,春杏娘又会怎么对春杏?
今天冯亦程当着皇帝的面儿说了一次,又当着太子和户部尚书楚忠兴跟前说了一遍,不论楚忠兴和李茂想用春杏做什么勾当,春杏如今只能是废棋。
若是实打实算来,春杏其实还并未作什么对不起他的事情,可冯亦程不能将全家的安危不置于险地,在明知李茂和楚忠兴或许要用春杏危害冯家……或者他之时,放过春杏。
就如同当初祖父因为一点慈悲,放过了陆天卓,可陆天卓……却想要小九的命,想要他的命。
所以,慈悲和心善这两样东西,只有绝对强者和圣人君子才有资格给,他如今还只是时局中身不由己的蜉蝣,没那么多慈悲分给旁人,有这个心还是多怜悯怜悯自己和家人。
虽说春杏的危急已解,可李茂和楚忠兴若真非要对他出手,他只废掉一个春杏,未让他们伤筋动骨,谁知道后面还有什么在等着他?
他背后是冯家的孤儿孤母,若等离开大都……李茂和楚忠兴再兴风作浪,他可就鞭长莫及了。
“嬷嬷,你让平叔多派几个可靠之人,去此次会试之时考生落脚点最多的几个酒楼探问探问,是否有才高八斗,在考生中颇有威望……却会试落榜的考生。”冯亦程转头看着佟嬷嬷,慢条斯理吩咐,“他们谁曾有过怨言,认为有人名不符实!”
年年春闱都有自视甚高的考生不服气,年年春闱都有人徇私舞弊,只是没有人甘愿做那出头鸟将事情挑出来,曾有三两出头之人……要么发生意外消失在这个世界上,要么在金银权势面前屈膝折节。
这些年,勋贵世家屡屡在科考中向主考行贿,系数这几届科举……寒门之子出人头地越来越少。
往年勋贵世家贿成风却一直无人管束,今年只会更甚,只怕这一届寒门子弟想要出头,更是难上加难。
虽然现在冯亦程才开始做准备,稍晚了些,却也不算太晚。
若是此次科举查出舞弊,主考官翰林学士文振康……左相就肯定保不住了,失去了能在皇帝面前进言的文振康,左相如同断一臂。
冯亦程眸色深沉如水,李茂的手既然伸的这么长,伸到他的身边来,那他就要李茂体会体会断手之痛。
“另外再派人暗中盯着大都城内……此次有子孙殿试者的勋贵与官宦人家,看有谁家提前大量采购包钱赏人的红纸、炮仗,在备宴。”冯亦程想了想又补充道,“再查问查问谁家在会试结束殿试之前,大量购米,准备施粥……”
以往有子孙能走到殿试这一步的勋贵人家,都会准备些红纸包着的赏钱,准备炮仗,在家中备宴,等应试子孙殿试结束,觉得能在一甲占居一地,便立刻再派人去大量购米,等放榜之日大肆庆祝,散钱施粥,若二甲头几名……自然也是要欢欢喜喜庆祝一番。
若是落在三甲,也就是意思意思散点喜钱也就是了。
因这些年,勋贵世家科举行贿成风,下无人敢出头,上无人愿管制,如今世家作风越发肆无忌惮,多数会在放榜之前,便准备好一应庆祝的手段,以免到时措手不及,或者名列前茅却办的如不别家热闹气派,遭人诟病。
所以,窥探这些勋贵世家采买动向,大约能猜测谁人会在前十之内。
佟嬷嬷颔首:“老奴明白。”
第二日便是殿试,二夫人刘氏自冯锦绣和秦朗走后,一头扎进了四夫人王氏的小佛堂里,同四夫人王氏一起礼佛。
晚膳时分,大家伙儿凑到大长公主这里热热闹闹用晚膳时,三夫人李氏对大长公主说起此事,二夫人刘氏只道,临阵抱佛脚求个心安。
晚上回去就连董氏也叩拜了神佛,求神佛保佑秦朗能拔得头筹。
刘氏辗转未眠,第二日派了好几拨人去探,直到冯锦绣派身边的翠碧回回话,刘氏这才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