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亦程目光平静无澜:“届时……若有百姓想有仇报仇,宗族可千万别再自取其辱,求到我冯家面前。”
说完,冯亦程扶着董氏往外走,声音压得极低,带着浅淡的笑意:“阿娘气着自己不划算。”
“太无耻了!简直欺人太甚!”董氏心口起伏剧烈,踏出门槛还不忘骂了一句,“无羞恶之心,非人也!卢平,把他们赶出去!不必给他们留颜面。”
敢给冯亦程的名声抹污,谎称冯亦程与太子有私情来给他们为非作歹张目,这何止触及到董氏的逆鳞?
再思及这些年宗族所做所为,董氏没有让卢平活劈宗族这些老不羞的已经是涵养太好。
“荒唐!荒唐!这董氏欺人太甚!欺人太甚!”族长拐杖敲得青石地板直响,一张脸气得涨成红色。
卢平手握腰间佩刀,带着一队护院军踏入正厅,绷着一张脸开口道:“给我架出去!”
“是!”护院军整齐高呼,列队进门。
几位族老被吓了一跳,睁大了眼,凑做一团,怒吼道:“你们想干什么?!”
在族长同几位族老的惊叫声中,冯家护院果真就将几个族老凌空架起,几步朝镇国公府正门外走去。
“你们干什么!我可是冯氏宗族族长!”
“冯亦程,你全然不给自己留退路,就不怕有朝一日求到我们跟前吗?!”
“董氏!你敢如此对宗族长辈,你就不怕被世人唾弃吗?”
“你这样不给宗族留颜面,大都城和全天下的人都会知道你们是背弃宗族的小人!你们以后还要不要做人?!”
冯亦程正陪同气到浑身发抖的董氏沿抄手游廊往回走,听到宗族之人的叫骂声,脚下步子一顿,他侧头唤了一声:“佟嬷嬷。”
佟嬷嬷连应声上前。
“劳烦佟嬷嬷告诉刘管事,迅速派人将冯氏宗族在朔阳所作所为在大都城传扬出去,为他们为非作歹张目之事。”
“再告诉郝管家……想办法让朔阳宗族的族老在门外闹起来,闹的越大越好!就说我冯亦程说了,宁愿向祖宗告罪携冯家女眷除族,也绝不会以世子之尊,强压朔阳父母官,让朔阳父母官将为祸百姓的冯氏宗族子弟放出来!”
“天子犯法尚且与庶民同罪,朔阳冯氏宗族之人凭何例外?欠债还钱,杀人偿命!依律判罚,倘若地方父母官姑息,我冯亦程也必上奏天听,势必还百姓公道!”
佟嬷嬷表情振奋对冯亦程福身行礼,匆匆离去。
春桃听着自家大哥这些话,只觉十分提气,攥了攥拳头,眼眶都红了。
“这样的宗族,还不如趁这个机会分离岀去!”董氏气得咬牙切齿,“你回来时怎么不说宗族那些恬不知耻的东西污你声誉?”
“便是知道阿娘会如此生气,所以阿宝才未说。”他轻笑着抚了抚董氏的手臂,“天欲其亡,必令其狂,宗族的气运将尽。阿娘放心,此事……阿宝会妥善解决。但若是因为此事让阿娘气坏了身子,可就得不偿失了。”
“此事我必须去同你祖母说一声,也好从你祖母那里得一个准信,万一真的到最后闹到向祖宗告罪携大都冯家女眷除族,也得你祖母同意。”董氏攥了攥女儿的手,内心已经有主意,他已不愿再同这些贪得无厌的宗族之人搅和在一起。
冯亦程点了点头。
冯锦绣还在清辉院等着他,与母亲分别之后,冯亦程和春桃便折返清辉院。
不成想,路上见七妹冯锦瑟同卢姑娘迎面而来。
“这几日奴婢听府里的仆妇、媳妇子们说,七姑娘经常同这位卢姑娘在一起,似乎很投缘的样子。”春桃压低了声音对冯亦程道。
带着面纱的卢姑娘先看到冯亦程,从容停下脚步行礼:“世子。”
冯锦瑟望着冯亦程笑开来,眼神里带着几分喜悦还有几分紧张,他行礼:“长兄……”
“卢姑娘不必多礼,这是要去祖母那里?”冯亦程问。
“正是……”卢姑娘眉目浅浅含笑看了七姑娘冯锦瑟一眼,“那民女就先去长寿院了。”
冯锦瑟对卢姑娘行礼。
目送卢姑娘离开之后,冯亦程看着七妹冯锦瑟脊背挺直的模样,笑着问:“做了什么坏事,看到长兄如此紧张?”
冯锦瑟耳朵泛红,小跑到冯亦程的面前,看向春桃,意思明确……想让春桃避让。
春桃十分识趣对冯锦瑟行礼后,退到一旁。
“长兄!”冯锦瑟对冯亦程长揖到地,“小七有事相求。”
“和卢姑娘有关?”冯亦程浅笑,笑意却不达眼底。
这位卢姑娘虽然说有用,可若是起了利用他妹妹的心思,他是绝对不会轻易放过的。
“是……”冯锦瑟回答的坦然,他直起身,一双黑白分明的瞳仁望着冯亦程,表情郑重,“长兄,我想留在大都城,随卢姑娘学习医术。”
他抬脚走至冯锦瑟的面前,拉住冯锦稚的小手,带着他一边朝前走,一边柔声询问:“为何想同卢姑娘学习医术?等洪大夫云游回来之后,同洪大夫一同学习医术不好吗?”
冯锦瑟半垂着眉眼,盯着自己因为迈步而摇曳的月华裙裙摆:“我本来是想同洪大夫一同云游学习的,可是母亲没有同意。”
所以,冯锦瑟就退而求其次,选了会医术的卢姑娘。
“你想同洪大夫一同去?”冯亦程颇为意外。
冯锦瑟摇了摇头,鼓起很大的勇气道:“长兄,我不想做一个无用之人,也不想被人当做一个无知稚子看待,这个家长兄支应的很辛苦,小七也想为这个家做些什么!小七知道长兄怕什么……长兄怕小七年幼被卢姑娘利用。”
他深深凝视幼妹没有吭声。
“长兄,卢姑娘是祖母的棋子,小七能看得出。”冯锦瑟从来未曾在冯亦程这位长兄面前,掩饰过自己的早慧,“这颗棋子或许将来有一天于冯家有大用,小七正是稚子年幼之时……留在这位卢姑娘的身边,正好……不被设防。”
冯亦程心头一跳,拉着冯锦瑟的小手往前凉亭方向走:“所以,你向母亲请求同洪大夫一同云游是为了退而求其次,顺理成章的留在大都与卢姑娘学习医术?可你怎么就有把握,母亲会将年幼的你留在大都。”
“原先想着大都有祖母在,若是祖母允准,母亲肯定会让我留在大都!后来……我害怕祖母不会让我留下。”冯锦瑟手心里是一层细汗。
这事冯锦瑟头一次将自己的聪明用在谋划某件事情之上,内心紧张在所难免。
“所以,你就来找长兄坦白?”冯亦程望着历经大难之后,冯家稚子之中最先成长起来的幼妹,心中一时间竟然百味杂陈。
冯锦瑟点头。
他抽出帕子,擦了擦冯锦瑟手心中的粘腻的汗渍:“其实此事,你应该去找祖母坦白,而非找长兄。”
他带着冯锦瑟在凉亭之中坐下,耐心点拨冯锦瑟:“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单刀直入最快,也最易达成目的,不必绕太多弯子。祖母才是你能否留于大都的关键,所以你应同祖母坦白你所思所愿,无外乎两种结果,其一……祖母应允,其二……祖母不允。”
“祖母允了最好,若是祖母不允,你再来长兄这里说服长兄!否则今日你同长兄说了,长兄若是觉你年幼不允,必会先一步与祖母提起此事,长兄若明确不赞同,祖母那里就算想留你……首要考虑家中和睦,你便没有了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