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其说萧容衍是请他介绍坐拥茶山之家,倒不如说……萧容衍是给他提醒,让他将货物还给他。
他并不怕萧容衍知道所谓匪徒是他的人,毕竟萧容衍最大的把柄……他的真实身份,他也知道。
冯亦程让自己的人装匪徒,并未威胁到萧容衍的利益和大燕,萧容衍更不会在大燕还未雄冠列国前,与他为敌。
大燕如今要做的,是这乱世暗中图强,为来日王图霸业做准备。
既然萧容衍已知,他也就不同萧容衍卖关子了。
“萧先生果真是……长目飞耳。”
“倒也不算长目飞耳,上一次萧某去朔阳,是为去查看查看朔阳商情盘铺子,也是为了查茶叶被劫之事,衍也是费了很大一番功夫,今晨才有消息送回来……”
冯锦稚听着冯亦程和萧容衍的话,心头一跳,明白这萧先生大约是查出那“匪徒”是他们冯家的人,所以才来找长兄的。
但是,萧先生不愿意挑破,大约会守口如瓶吧。
冯锦稚着实是没有想到,这萧容衍竟然如此厉害,这样的人物能入赘冯家给长兄帮忙,那简直再好不过。
萧容衍手下能人众多,从被劫道今日清晨才查出,他着实佩服冯亦程手下这个纪庭瑜。
若非他的人在冯府门前见过纪庭瑜,对这个舍命为冯家送回竹简的忠义之士心怀敬佩,当真没法将这些匪徒与镇国世子联系在一起。
也正是因为知道是镇国世子的人,萧容衍的手下才没有痛下杀手,而是回来让萧容衍拿主意。
太子早前便知道萧容衍货物被劫,原话是说……虽然无法抽出兵力剿匪,但是太子可命当地父母官帮萧容衍找回货物。
今晨得知劫了他货物的是冯亦程的人,萧容衍来镇国世子府前,专程去了一趟太子府,说此事不麻烦太子,他欲求镇国世子帮忙介绍朔阳世代经营茶山之家,以图同世子拉进关系,求太子千万别让当地父母官插手此事。
“萧先生谦虚了,燕沃饥荒之事,萧先生比晋廷知道的早太多,这还不算长目飞耳?”冯亦程唇角带着极为浅淡的笑意。
萧容衍袖中手指微微摩挲,极长的眼睫迎着耀目艳阳微微眯着:“看来,世子的消息亦是灵通非常。”
“长兄,咱们别站在府外说话了!进去请萧先生喝杯茶啊!”冯锦稚双眼发亮,对萧容衍一拜,“不知萧先生可有其他安排。”
萧容衍没有回答,含笑的墨黑眸子看向冯亦程,似乎想看冯亦程的意思再做回答。
冯锦稚相邀的话已经出口,且冯亦程也有关于燕沃饥荒之事询问萧容衍。
“萧先生请……”冯亦程对萧容衍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萧容衍颔首:“那衍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进门后,冯亦程让人上茶,后问萧容衍:“萧先生何时需要这批白茶?”
萧容衍道:“最晚本月二十。”
冯亦程垂眸想了想,望着萧容衍浅淡含笑的模样开口:“萧先生安心等消息,必不会影响到萧先生生意。”
“借世子吉言。”萧容衍对冯亦程浅浅一拜,“此次世子相帮,不知衍有何能报偿世子的?”
“萧先生不妨坦然告知,是何时得知燕沃饥荒之事的?”冯亦程问。
“年初……”萧容衍照实回答。
冯亦程看了眼冯锦稚,又问萧容衍:“萧先生可知大燕……是何时着手准备将燕沃流民引入大燕的?”
萧容衍慢条斯理从头与冯亦程讲起……
“燕沃还是大燕国土时,姬后曾经命水利名士大家司马胜,主持修建一条广河渠,虽说是为了缓解牛梁河以北的平阳城水患,可燕沃久旱之地也因此得利,赖此渠灌溉,成良田沃土之地!”
冯亦程点了点头。
“此渠因修缮时财力人力都不够,司马先生担忧水患误民,修渠经过精巧构思,只有在牛梁河丰水期,广河渠才有水且充沛,但行此法……广河渠至多只能维持二十年,若要使此渠利在千秋,必要在二十年之后重整重修,扩建延长至长河。”
“而后……燕沃归入大晋国土,却再无人提起修渠之事!广河渠修成至今已有二十年。去岁七月广渠干旱,燕沃郡守以为今年必能得以缓解,可大燕早知这只是一个开始!只是大燕也未曾想到后来燕沃与大燕一样,冬逢雪灾,牛梁河汛期广河渠盈满,又遇三月暴雨,加上广河渠未接通长河,自是要酿成水患!”
“正巧此时逢大燕已经收复南燕,有足够的粮食、良田来接纳流民,难免就要动这个心思。”萧容衍笑着道。
冯亦程恍然。
“关于司马老先生的话,衍已经告知太子殿下,就是不知道……晋国如今有没有这个精力腾出手脚,来重修广河渠!毕竟……大梁与晋国,可能要起战事了。”萧容衍道。
冯亦程端着茶杯的手紧了紧,萧容衍此人绝不会无的放矢,他若说可能要起战事,怕是……真的要起战事了。
他抬眸看向萧容衍,猜测这里面有没有萧容衍的手笔。
毕竟,大燕主力开拔前往戎狄,若是晋国同大梁再打起来,大燕便没有什么后顾之忧了。
冯亦程想到与大燕相邻的大魏国,大魏国君……可是个有便宜不占就心疼难耐之人。
西凉如今自顾不暇,若让魏国知道大燕主力尽在戎狄,晋国大梁又纠缠在一起,会不会生了夺取大燕之地的心思?
他抬头看向萧容衍:“萧先生许久未回母国,不知道若是大梁与晋国真的打起来,大魏又有何动作,大魏国土与西凉大燕相接,大魏君主……更不是个安于现状之主。”
萧容衍点了点头:“正是,我大魏君主虽未有一统天下之心,却有雄霸列国之意,或许会有所动作。”
所以,萧容衍早已经派人回大魏打点,一有消息便会向他报来。
不日,在冯亦程回朔阳之后,萧容衍也要离开大都。
“大哥、四姑娘……”郝管家进门行礼之后,看向萧容衍颔首致意,“大长公主身边的蒋嬷嬷,将族长同各位族老请去了长寿院。”
因为萧容衍在,郝管家话说的含蓄。
其实今天早上朔阳宗族的族长就带着族老来闹过一次,也就是那次惊动了大长公主。
刚才冯亦程和冯锦稚请萧容衍刚入府,宗族的人便又来闹事。
大长公主那边儿应当是得到了消息,蒋嬷嬷来的很快,说长公主下令请族长和族老们去长寿院。
他抬头看向郝管家。
这么说,这件事祖母要插手了?
萧容衍起身,对冯亦程和冯锦稚行礼:“既然世子府上有事,萧容衍便不久留了。”
“郝管家,送萧先生。”
“是!”郝管家对萧容衍笑了笑道,“萧先生请。”
冯锦稚起身,将萧容衍送至正厅门口,这才匆忙折返回来,皱眉问冯亦程:“长兄,我们要过去看看吗?”
宗族闹事之事,冯亦程的母亲董氏意图脱离宗族,此事已经同大长公主禀告过。
此时祖母唤宗族过去,到底是说脱离宗族之事,还是意图敲打宗族维持现状?
冯亦程垂眸,手指轻轻抚着桌几边缘,良久站起身来道:“去看看……”
长寿院内。
因着尊卑有别的关系,族长和族老们都坐在屏风之外。
大长公主长寿院上房陈设贵重。
白玉红玛瑙穿成的珠帘,成色极为通透水润的翡翠花瓶,随便哪一件拿出去都堪称传世之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