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放心吧!”董氏扣住冯亦程的肩头,对大长公主笑道,“太子派了护卫军相送,不会出事的。”
“母亲,长兄……”冯锦瑟对董氏和冯亦程福身行礼,眼泪止不住往下掉,“母亲和长兄一路多多保重,小七会照顾好祖母,也会用心同卢姑姑学习医术。”
冯亦程垂眸摸了摸幼妹的脑袋,视线落在不住掉眼泪的冯锦绣身上。
冯锦绣略略颔首,他知道……总有一天,长兄会带着冯家诸人荣耀归来!
长兄在下一盘大棋,他必需有所准备,将来才能助长兄一臂之力。
“走吧!走吧……”大长公主捏了捏冯亦程的手,哽咽道。
董氏、三夫人李氏、四夫人王氏、五夫人齐氏,与冯亦程、冯锦稚、冯锦昭、冯锦华,拜别大长公主和二夫人刘氏。
二夫人刘氏用帕子擦了擦眼泪:“大嫂,等锦绣顺利生产出了月子,我立刻回来!”
董氏拍了拍刘氏的手,笑着点头,在秦嬷嬷搀扶下先上了马车。
“大哥……”卢宁嬅终于瞅到机会上前同冯亦程说话,“琅华……就拜托大哥了!”
冯亦程颔首:“祖母和七妹这里,有劳姑姑多多照应。”
“大哥放心!”卢宁嬅点头。
昨日,纪琅华到底是按照冯亦程交代的那般同皇帝说了,后来那颗药丸皇帝让太医院的人来看过,发现只是普通的补药,皇帝大失所望,纪琅华痛哭流涕直呼不可能。
皇帝看着几乎疯癫的纪琅华,竟感慨说也是个可怜人,便让卢宁嬅将人带走,算是纪琅华过了一关。
大长公主见冯亦程踏上马车,再也忍耐不住,拄着拐杖上前一步,嘶哑哽咽:“阿宝……”
今日一别,大长公主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到自己的孙儿,他已经年老……不知道还能活多少日子。
冯亦程听到大长公主悲怆的喊声,听到大长公主尾音的抽泣克制着的哭腔,他脚下步子一顿。
他的祖母大长公主要强了一辈子,端庄持重了一辈子,在外人和下人面前永远都是一副运筹帷幄的姿态,何曾露出过这样脆弱的悲切。
他转头,看着满头银发的大长公主终于绷不住老泪纵横,紧紧攥着胸前的衣裳,含泪望着他。
过往种种,如走马灯一般在他脑海回放。
祖母在他高烧不退时,双眸通红跪于佛龛前,祈求折寿十年换他平安的哽咽之语。
他又从马车上下来,目光沉着而坚定。
“阿宝……”大长公主轻声唤他,湿红的眸子望着冯亦程,正欲快步走下高阶,却见冯亦程朝着他的方向跪下。
他对祖母重重三叩首,这才扶着春桃的手起身,转身上了马车……
“阿宝……”大长公主喉咙哽咽,竭力压抑着自己的哭声。
“祖母,您别担心,长兄他们会平安到朔阳的。”冯锦瑟上前扶住大长公主。
随着一声“出发”,镇国世子的车马队伍缓缓动了起来。
大长公主一行人立在门口,直至天际放亮,晨光映亮了整个大都城,车马队伍消失在视线中,二夫人刘氏这才上前低声劝大长公主:“母亲,回吧!”
大长公主擦去泪水,点了点头,转头朝镇国世子府内走去,吩咐蒋嬷嬷道:“让人准备准备……我们回清庵吧!”
蒋嬷嬷颔首:“是!”
大都城城门外,吕元鹏带着司马平一群人候着,老远看到镇国世子府的车马队,正要上前,就见身着镇国世子府护卫服的男子快马行至吕元鹏面前,一跃下马,对吕元鹏着一群纨绔抱拳行礼后道:“吕公子,世子派小人前来同吕公子说一声,车马众多城门外便不停留了,还请吕公子擅自珍重。”
吕元鹏急着正要开口,司马平便一把拉住了吕元鹏,笑着对镇国世子府护卫道:“来日与冯家大哥定有相见的机会,别忘了……冯家大哥可是许你了一杆银枪。”
听司马平这么说,吕元鹏身侧拳头紧了紧点头,等他外祖母大寿过后,他便要出发去南疆入冯家军了,等他混出名头再与冯家大哥相见,到时候那杆银枪也拿得更名正言顺一些。
吕元鹏对冯家护卫道:“劳烦转告冯家大哥,珍重!”
“吕公子放心,一定带到!”护卫对吕元鹏拱手之后一跃上马,又快马回到冯亦程的马车旁,佝偻着腰对马车内的冯亦程回了话。
虽然吕元鹏知道今天见不到冯家大哥了,却也没有着急走,就立在原地看着镇国世子府的马车队缓缓离去,心头莫名觉得有些空落落的。
“我怎么有种……怪怪的感觉。”吕元鹏对司马平道。
司马平负手而立,沉默了片刻开口:“大概是……一个鼎盛王朝的颓败之势已显吧!”
“啊?”吕元鹏有些不明白。
“回吧!”司马平笑着一跃上马。
冯家浩浩荡荡的车马队,静默的沿着官道缓缓而行,朝朔阳的方向不紧不慢而去。
略有些颠簸的马车内,冯锦稚单手拖着脑袋,百无聊赖看着马车案几上摆放的鎏金瑞兽三角香炉,对三夫人李氏道:“那不让我出去骑马,要不然我去长兄马车上吧?”
“你给我好好坐着!让你长兄好生休息……整天叽里呱啦!没一点儿姑娘家的样子!你看看你……南疆回来这小脸还没养回来,来往朔阳这两趟晒得更黑了,比咱们家护卫还黑!”三夫人李氏解开香炉盖子,用银针挑了挑,添了点儿香料。
冯锦稚不耐烦看李氏捣鼓这些,挑开幔帘往外看。
官道还算平坦,两侧绿植茂密,冯锦稚每一次跟冯亦程来往朔阳都是骑马,对这条官道十分熟悉。
这会儿他是真的跃跃欲试想要骑马。
“娘!”
“安安静静坐下看会书,你长兄不是也在马车里坐着吗?你怎么不学学!”三夫人李氏打定了主意要磨一磨冯锦稚的性子,硬是压着不放冯锦稚出马车。
冯锦稚气得两颊鼓鼓,干脆直接歪在吉祥如意双花团枕上,学着长兄的模样拿起一本书看。
三夫人李氏偷偷用帕子掩唇笑了笑,违心的出声赞赏自家孩子:“嗯,这才像个样子。”
就连跟在李氏身边伺候的胡嬷嬷,都忍不住用帕子掩唇直笑。
扎扎实实被李氏在马车上压了三天的冯锦稚,终于在五月初三看到朔阳城城门时,被李氏从马车里放了出来。
太守带着周县令在朔阳城门外迎接镇国世子一行人时,冯氏宗族的人也在暂代族长之位的冯岐禾带领下,于城门外迎接镇国世子。
远远看到镇国世子煊赫壮观的车马队,光是回来的仆役都已多到吓人。
冯岐禾的妻子方氏手心紧了紧,他原本还想着送仆妇去冯家祖宅同冯亦程套交情,可看来冯亦程这是将大都城的仆从都带回来了,这下他得另想办法从别处着手了。
冯卿平抬眸看了眼使劲儿绞着帕子的母亲,忍不住低声道:“母亲,大都冯家和我们朔阳冯氏不同,大都冯家才是真正的冯氏嫡支传承,真正的钟鸣鼎食,连平日里的一应用具都是有来历有年头的,更遑论真正放在身边用的,那都是正儿八经的家生子,母亲若是想送人进去,怕是怕垂花门都挨不到。”
方氏突然被儿子挑破心思,一颗心扑通扑通直跳,视线四面环顾一周,才侧头看着儿子:“娘没有那个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