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来送信的人前脚进清辉院,后脚……二姑娘就要带着太子府的人和太医进来,让那太医和太子府的人清清楚楚听到大哥和那送信小厮的对答之语。
翠玉从从小到大也是头一次办这种事情,心里犹如有一根弦紧绷着。
不多时,冯府的巡逻护卫,在与带着李明瑞派来的小厮在清辉院周围兜圈子的珍光擦肩时,悄悄冲珍光颔首。
珍光转头对李明瑞的小厮道:“这边儿请……”
珍光与将李明瑞的小厮将将带进上房,冯锦绣便也跟着跨入清辉院正门。
立在廊下守着的珍明轻轻敲了敲窗棂,示意上房内的婢女可以撩开垂帷,让那小厮同冯亦程说话了,便连忙迎了上去,一脸焦急的模样道:“二姑娘,咱们府上来了个人……说有重要的事情非要亲自同大哥说,大哥都那样了……硬是撑着身子爬起来,把人叫了过来!您快劝劝大哥吧!”
“这不是胡闹么!天大的事情有长兄的身子重要?!”冯锦绣转身先请太医,“太医您先请,快给我长兄看看!我长兄……太闹了!”
太医连连应声,拎着药箱子随冯锦绣疾步走上廊庑台阶,便听到里面那小厮恭恭敬敬道:“我家主子让我来同镇国公报信,说王秋鹭与梁王府来往密切,请镇国公务必小心防范!”
太医听到这话,脚下步子一顿,这……可是镇国公府的私隐,他就这么进去不会惹上什么麻烦吗?
那太子妃身边的嬷嬷听到梁王二字,立时伸长了耳朵,不动声色细听里面的动静。
里面传来冯亦程气若游丝的咳嗽声之后,气息便急促了起来,愤怒的疑问如连珠炮似地问那小厮:“王秋鹭?哪个王秋鹭?难不成……是那个应该已经伏诛的谋逆罪人王秋鹭?!”
冯锦绣抬手按住珍光要打帘的动作,立在外面细细听着。
那小厮称是。
屋里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冯亦程虚弱的声音里带着怒火:“那王秋鹭不是已经伏诛了吗?什么叫和梁王来往密切?!你家主子是谁?!是不是你的主子救了这个罪该万死的罪人?!还是梁王救了王秋鹭?!”
听到屋内传来婢子惊呼大哥的声音,冯锦绣脸色煞白,忙带着太医冲进去。
冯锦绣一双杀气腾腾的目光瞅着跪在地上一脸震惊的小厮,高声道:“来人!给我把这个狗东西拖下去!”
那小厮只觉垂帷内冯亦程的情况似乎不好,又见护卫要来拿,吓得全身哆嗦,他忙膝行两步上前,以头抢地高声哭喊道:“镇国公饶命!镇国公饶命啊!我家主子乃是左相长子,李明瑞!小的只是主子身边地奴才,什么都不知道,小的就只是来传话的啊!”
太医同太子府的嬷嬷随冯锦绣冲入垂帷之中,就见冯亦程吐的血染红了胸前衣裳,那苍白发青的脸色被这幽暗烛火映着,让人觉得触目惊心。
“长兄!长兄!”冯锦绣明知道这是假的,可看到长兄这副样子还是忍不住哭出声来,“长兄你怎么样?!太医!太医你快来看看我长兄……”
那太医忙从药箱里拿出脉枕,跪在床边的黄花梨木的踏脚上为冯亦程诊脉。
“太医……”冯锦绣扶着冯亦程,带着哭腔急不可耐询问太医,“太医,我长兄怎么样?”
“我没事!锦绣……你即刻,即刻带着这个小厮去见太子,告诉太子谋逆的罪人王江海之子王秋鹭可能还活着,此人武功不低……让太子千万小心!务必要抓到王秋鹭!快去!”
冯亦程紧紧扣着冯锦绣的手腕,呼吸急促道。
“长兄!太子自有太子府亲卫保护,你还是多操心操心你的身子!”冯锦绣握住冯亦程的手,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
“锦绣……”
见气若游丝的冯亦程挣扎着又要起来,冯锦绣忙将冯亦程按住,哽咽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了长兄!你放心,等太医诊治完,我一定带着那小厮去见太子殿下……”
跪在一旁诊脉的太医不免心中感慨,镇国公自己这身子都成了这副样子,竟然还关心太子的安危,果然是忠心不二。
“太医,我长兄到底如何了?”冯锦绣双眸通红哽咽问。
老太医一边收拾脉枕,一边望着冯锦绣轻轻摇头:“老朽医术浅薄,但可让镇国公舒坦些……”
见冯锦稚脸色大变,太医又道:“秦夫人宽心,待老臣给镇国公开药方,服下之后便能稍稍缓解镇国公的症状。可想好好调养医治,怕是需院判黄太医为镇国公诊治才是,不过如今黄太医正在华阳城,怕是鞭长莫及。”
“有劳太医了!”冯锦绣朝着太医颔首。
太医从内室出来,坐在小圆桌旁灯下给冯亦程写药方。
清辉院院子里传来李明瑞小厮的求饶声。
冯锦绣替冯亦程掖好被子,吸了吸鼻子,低声道:“长兄放心,你安心歇下,等太医开好药方,我便带着哪个人去见太子殿下!”
冯亦程点了点头,这才缓缓闭上眼休息。
太子妃身边的嬷嬷见烛光映照下的冯亦程,脸色极为苍白难看,交叠放在小腹前的手紧了紧,只觉这镇国公奄奄一息的模样,绝对不会像太子妃贴身嬷嬷说得那样……
正厅,灯火通明。
全渔几次三番想要同太子说冯锦绣登门求赐太医之事,却都没法插嘴,说这事儿不能显得太刻意,全渔只能立在一旁静待时机。
太子命人将火盆移到了脚下,伸手一边烤火,一边听方老说王秋鹭之事。
听说王秋鹭人还活着,太子颇为震惊,他记得……那天晚上冯亦程去牢狱之中见过王江海,当时太子也去了,冯亦程说王江海请狱卒拿了他四叔的玉佩去见他,他这才慌忙赶到狱中,结果那王江海是骗他的,还十分难过。
“你说……镇国公救了那个王秋鹭,孤记得……那个王秋鹭应当是伏诛了的!”太子眉头紧皱。
全渔咬紧了牙关,这方老又要陷害镇国公了。
“正是!”方老长揖,“镇国公心思缜密,行事颇为谨慎,故而镇国公并未用冯府任何一人,而是派人前往朔阳,找到朔阳一个与大理寺狱狱卒有亲戚关系之人,给其钱财,让其将人救出来!如今那人老朽已经派人捉拿了回来,大理寺狱的狱卒老朽也带了过来,自然了还有王秋鹭!”
说完,方老示意任世杰。
任世杰忙拿起手边桌几上放着的账册和契约上前,恭敬递给太子:“这是那个朔阳人从大都回去之后买的宅子,买卖记录在这里!这份儿……是大都城一座三进的院子买卖记录,买主便是那个狱卒。”
太子眉头紧皱,草草翻看了那买卖记录。
方老垂眸想了想,故意道:“是否……镇国公救王秋鹭之事同太子殿下说过?”
太子想起之前在狱中,冯亦程手里攥着玉佩,眸中含泪同他说……王江海将他骗过去就是为了让他救他儿子,太子也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冯亦程和他说过了。
见太子面露迟疑,方老又道:“殿下,要叫人证来吗?”
“叫进来,孤听听他们都是怎么说的!”太子随手将那买卖记录丢在一旁。
任世杰起身去外面将王秋鹭、狱卒和那位朔阳赌徒带了进来。
王秋鹭双手紧握成拳,看了眼太子,在太子面前跪了下来:“罪人见过……太子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