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国公难不成为了一个下人,愿意舍弃我父亲这位位高权重且可控的朝臣,李明瑞自认有几分本事,他日我父从左相之位退下,李明瑞必将在朝中有一番作为,亦可成为镇国公安置于朝中的棋子,长远来看……镇国公是需要用到李家的,权衡轻重应当不会为一个下属要了我李家全族的命,镇国公要的其实是一个交代!”
李明瑞抬头朝神色冷淡的冯亦程望去,寒声道:“毕竟,如今镇国公是刀俎……我李家为鱼肉,鱼肉就该有鱼肉的觉悟,敢对刀俎用强,刀俎……自然是要给鱼肉颜色看看。”
“李大人很聪明……”冯亦程眉目间带着几分嘲讽,“可聪明的有些过头了,一直没有动你们李家,是我不希望破坏如今大都稳定的局面,而并非……想用你们!这一点当初我和左相说的很清楚,左相和二皇子这亲笔书信在我这里也并非是一日两日了,除了王秋鹭一事,我可有让你们做过旁的……”
李明瑞手心收紧:“难道,镇国公不是再等更重的时候再用李家?”
“你李家有什么是我可用的?”冯亦程眉目间的笑意反倒和颜悦色起来,“李大人可真是高看你们左相府了,对我来说……你们根本无关紧要,我有太子这位未来储君的绝对信任,为何要在你们身上劳神费心?”
李明瑞喉头翻滚,他以为的筹码在镇国公这里真的什么都不是吗?还是……镇国公只是在框他?
他紧紧咬着牙,不论如何他不能舍弃老翁,更不可能舍弃李氏全族。
“既然镇国公非要讨一个说法,命令是我下的……这个责任我来承担!”
说着,李明瑞突然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
“大哥小心!”珍明惊呼,睁大眼舍身护在冯亦程身前。
一直在门听动静的沈青竹一跃从窗口跳进来,拔剑……
却见李明瑞那只匕首直直插入自己腹部,尖锐的疼痛从腹部传来,李明瑞紧咬着牙……一张脸顿时憋得通红,额头青筋暴起。
冯亦程扶着座椅扶手的手收紧,心中惊骇,面无表情望着李明瑞。
沈青竹也怔住,抬眸朝着冯亦程望去。
李明瑞单手撑住地面,疼得全身都在颤抖,眸子充血,硬是忍着没有叫出声,他闭了闭眼调整急促的呼吸,直起身来看向冯亦程:“镇国公……如此,此事能否了结?”
冯亦程着实没有想到,李明瑞竟然会用这种方式护着沈柏仲。
李明瑞虽然没有大义,但是还是有小节的。
冯亦程摆了摆手,示意护在自己身前的珍明退下,望着李明瑞试探:“李大人同这为身手奇高之人,看来关系匪浅啊!”
“当年我与母亲回乡省亲,在金建城郊外遭遇埋伏已久的杀手,家中护卫眼看不敌……舍弃我与母亲逃走,是老翁舍命救了我们母子,李明瑞自认不是一个君子,但也决不能做忘恩负义的畜牲。”李明瑞额头已经沁出细细密密的汗珠。
沈青竹将长剑收回去,冷漠盯着李明瑞款步走到冯亦程的身边,眉头紧皱:“大哥……”
金建城……
冯亦程手指细微摩挲着:“还有这等事情,不知是哪一年的事啊?”
冯亦程似乎对李明瑞的伤毫不在意,端起茶杯大有和李明瑞长谈的架势。
李明瑞忍着伤口剧痛,如实回答:“六年前。”
沈青竹睁大眼同冯亦程对视,正是六年前……
六年前西凉攻打晋国边陲,冯家军将军周不悔奉冯亦程祖父之命率冯家军驰援,冯亦程的父亲冯岐山有意历练肖若海,派肖若海同去,肖若海的师父沈柏仲不放心徒弟头一次上战场,请命跟随。
后来,几次三番小战肖若海冒进,意图立功,连累周不悔将军中了西凉带毒的箭矢,沈柏仲大战前夜私自出营想为周不悔将军寻解药,一去不回,所有人都以为沈柏仲去了西凉军营找解药被杀了。
那一战,若非第二日大战之时,冯亦程的父亲冯岐山带着冯家军援军赶到主持大局,胜败犹未可知。
肖若海也险些命丧敌军刀下,冯岐山为救下肖若海亦是用肩膀硬生生受了敌军大将一刀。
肖若海此事愧疚至今,一直觉得若是没有他当初冒进,周不悔将军就不会中毒箭,师父也不会去搜解药,也不会因为主帅倒下军心一乱被敌军破营,更不会让冯岐山为救他生受一刀。
冯亦程回神凝视李明瑞,他知道沈青竹急于见他的师父,便道:“把那位老翁带过来,我不会要他的命,我也只是对他的武功路子很是感兴趣罢了。”
“那恐怕要让镇国公失望了。”李明瑞紧紧捂着伤口,“老翁因为救我和母亲,被人伤到头府之地,已经忘记了前尘往事,怕是回答不了镇国公的问题。”
果然是忘记了……
冯亦程听沈青竹说沈柏仲似乎不认识他了,就怀疑过沈柏仲是否是忘记了前尘往事,没想到是因为救李明瑞。
“此人我是肯定要见的,李大人如此推三阻四,我倒是越发想见了,明日我便要启程回朔阳,在此之前我要见到此人。”冯亦程说完,对外唤了一声,“来人,送李大人回左相府。”
李明瑞急着膝行两步叩首:“镇国公!实不相瞒……如今我也不知道老翁在哪里,若是真的找不到镇国公此言难岂非强人所难?”
李明瑞疼得声音都在颤抖,紧紧按着伤口:“李明瑞既然知道镇国公不会要了老翁的性命,那必然也不敢拿李家满门的性命开玩笑,此事必会尽力而为,但结果如何……”
“堂堂左相府,若是连此事都办不好,未免太无能了些,李大人也好意思说得出口。”冯亦程抬眼示意侍卫将李明瑞架岀去。
李明瑞还想要再同冯亦程争一争,可伤口实在是疼痛,他无法挣脱将他架起来的护卫,只能被镇国公府的护卫架岀去。
李明瑞一走,沈青竹便急不可耐道:“大哥,我师父真如李明若所言,是因为救他受伤所以前尘往事都忘记了?”
冯亦程点了点头:“看李明瑞的样子不像是作假,且我看李明瑞对你师父甚是为护,又不愿意将你师父带来,想来……应当如他所言!李明瑞是杜知微的徒弟,两人是如出一辙,都是无大义但有小节之人。”
沈青竹关心则乱,心里一团乱麻:“不知道李明瑞会不会将师父送来。”
“放心吧,李明瑞再重视你师父,也不会拿全族人的性命冒险,且我已经向他保证不会要人性命,他最晚明日我启程之前定然会将人送来。”冯亦程说完,转头看向沈青竹,“但人,怕是不能带走,你若是不放心你师父,便留在大都城……也好时时照顾。”
沈青竹望着冯亦程的目光颇为意外,冷静下来沉默片刻,摇了摇头开口道:“青竹是一定要跟在大哥身边的,李明瑞能够为了师父自伤,若是……他不是演戏,暂时让师父留于李明瑞的身边倒也可行,来日找机会再将师父接回来了!”
“李明瑞同你师傅师父关系亲近,就算是强行将你师父留在身边,不见得你师父会愿意。”冯亦程垂眸细思,“不过,我的意思是……你还是留在大都城,当年你师父说是去周不悔将军找解药,可为何会出现在金建城,这件事的内情怕也只有你师父一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