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在门口抱着李茂披风的管家立刻进门:“相爷!”
“备车,去大理寺狱!”李茂高声道。
大理寺狱。
李明瑞迟迟未等到回来复命的老翁,却等来了自己的父亲。
搁着牢门,李明瑞朝李茂行礼:“父亲……”
“是你让老翁去杀冯亦程身边那个女护卫的?”李茂负手而立,身后的拳头紧紧攥住,冷声问道。
老翁迟迟不见回来,父亲又来质问,想来老翁是失手了:“冯亦程身边那个女护卫,武艺竟如此高超?”
“你是疯了?!此次你陷害镇国公已然将他激怒!你还敢杀他身边的人!你知不知道我们把柄还在镇国公手上握着你动他的人!为父是怎么叮嘱你的?!”李茂咬着牙,压低了声音训斥儿子,“难道为父没有和你说过不要招惹镇国公!”
李明瑞脸色难堪垂眸:“镇国公去威胁父亲了?”
李茂冷哼一声,负手而立,低声说:“镇国公现在要老翁,日落之前交不出老翁,就要交我全族上下的脑袋了!那信现在就在太子府!交与不交全在镇国公一念之间!”
李明瑞震惊抬头,望着李茂:“父亲,难不成……你想交出老翁?!老翁是听我命令行事!且……老翁救我与母亲性命,多年来又对我照顾有加!”
“不交老翁,难不成要交我李氏满门的脑袋!”
陪李茂一同来狱中的管家轻轻咳了一声,李茂这才意识到这是大理寺狱中,说话声音不宜过大。
“老翁在哪儿?”李茂绷着脸问。
“父亲!”李明瑞不愿意交出老翁,别说曾萍水相逢老翁却舍命救他,就是这么多年李明若同忘记前尘往事的老翁相处也有了感情,老翁话不多,但却总会在李明瑞情绪低落时陪伴李明瑞,这些李明瑞从不曾忘记。
“老翁在哪儿?!”李茂声音拔高,眸子里全都是杀气。
李明瑞脸色难看,他撩开长衫下摆对李茂跪下叩首:“父亲,求父亲看在老翁曾经舍命救了我和母亲,这么多年又对我多加照顾的份儿上,饶老翁一命!若父亲不好同镇国公求情,还请父亲设法……让我见上镇国公一面!”
“你都自身难保了你还想着保旁人?!”李茂怒其不争,双手抓住牢门,“明瑞啊明瑞!你可是为父的长子,为父对你寄予厚望!我们李家的前程……将来还是要靠你!为父知道你重情,可你要懂得做大事的人,要懂得取舍!”
跪在地上的李明瑞手缓缓收紧。
“告诉为父,老翁在哪儿?”李茂蹲了下来,凝视儿子,“你说了立马就能出来!”
李明瑞其实也不知道老翁在哪儿,可他怕若说不知道,父亲怕是要去九川胡同的杜宅搜,万一老翁受伤此时在杜宅,岂不是只能束手就擒。
李明瑞咬了咬牙,对李茂叩首:“父亲……老翁当初是我带回李家的,既然要送老翁去镇国公那里,也应当我送老翁去!”
看着儿子,李茂知道李明瑞有心护着老翁,叹气:“李家全族和一个姓名都不知道的老翁,孰重孰轻,你自己掂量吧!若是在你心里李家全族还不如一个老翁,为父也认了!”
说完,李茂起身吩咐管家:“你去同狱卒说一声,吕晋应该已经接到了上命可以放明瑞了。”
“是!”管家忙去同狱卒打招呼。
李茂也深深看了眼儿子转身离开。
从牢中出来,一向矫情喜欢整洁的李明瑞顾不上换衣裳,一跃骑上管家准备的骏马,扯住缰绳正准备离开,管家追上前,一把扯住李明瑞的缰绳道:“公子,相爷对您觊觎厚望!公子可千万别让相爷失望啊!”
李明瑞咬紧了牙关,一语不发扯过缰绳,快马离开,朝着镇国公府的方向疾驰而去。
从李府回来后,沈青竹便一直坐立不安,等待着李府将师父沈柏仲送回来,听到门房来报说李明瑞登门求见,沈青竹便沉不住气了。
已经离世了这么多年的师父突然出现在大都城,却好像已经不认识他了,这让沈青竹如何能不挂?
当初师娘就是以为师父已死,没过一年便思念成疾,病重而终。
冯亦程抬手示意手臂缠绕着细棉布的沈青竹坐下,问来禀报的门房婆子:“李明瑞是一个人来的,还是带了人?”
那婆子忙道:“回大哥,是一个人。”
“大哥!”沈青竹转头冯亦程,“这李明瑞是不是想来谈什么条件?”
冯亦程担在沉香木小几上的手轻轻叩了叩,目光澄澈道:“李明瑞或许和李茂不一样,他大约是不想交出你师傅,先去看看。”
若是李明瑞没有像当初他父亲李茂那般,推出旁人来了结事情,冯亦程倒是会高看李明瑞一眼。
冯亦程扶着小几起身,披上了风毛大氅准备去前院,见沈青竹要跟,冯亦程转头同他道:“一会儿你在门外别进去,关心则乱,李明瑞是一个善察之人,怕是会看出什么,反而对你师傅不利。”
沈青竹攥了攥拳,点头:“好,我听大哥的。”
冯亦程坐着肩舆从清辉院到前院正厅,李明瑞已经坐在正厅之中等待多时了。
李明瑞垂着眸子,手紧紧抓着长衫下摆,紧咬着牙面色并不是很好看,老翁对李明瑞来说不同于旁人,老翁除了是他和母亲的救命恩人之外,更像是李明瑞的一个长辈,他虽然不怎么爱说话,可是总会作为一个倾听者,听李明瑞诉说。
家中父亲李茂是左相太忙碌,母亲无法理解,他又是家中嫡长子,被父亲严格要求,被母亲寄予厚望。
他有些话,只能说给不善言谈的老翁听。
老翁从不对李明瑞所言置喙,却会在李明瑞透露出些许难过情绪时,如同长辈般轻抚他的头顶,李明瑞很是贪恋老翁给他的那一点点温暖。
明媚刺目的日光映着镇国公府正厅被擦的光可鉴人的地板上,光线一暗,李明瑞抬头,发酸的双眼已隐隐有了绿影,让他看不清姗姗来迟的冯亦程。
“李大人一个人来?”
听到冯亦程清冽干净的嗓音,李明瑞忙长揖行礼:“明瑞见过镇国公。”
冯亦程扶着珍明的手在主位上坐下,似笑非笑瞅着李明瑞:“左相的话没有和李大人说清楚,还是李大人觉着我清闲的很?”
李明瑞看了眼立在冯亦程身边并不打算退下的婢女,一咬牙,撩开下摆屈膝朝冯亦程跪了下来:“不知,镇国公的下属伤得如何了?”
冯亦程望着李明瑞未语,直到婢女端着黑漆描金的方盘跨进正厅上了茶又退下,冯亦程这才端起黑釉茶盏,徐徐吹着热气:“谁敢伤我的人……哪怕是半分,可都是要拿命来还的,端看李大人是想用李氏全族的命来还,还是用一个人的命来还。”
李明瑞闭了闭眼,果然镇国公想要老翁的命!
“明瑞不知道镇国公的下属被伤的怎么样,但……老翁不过是一个下人,只是领命行事,镇国公责怪也应该是责怪明瑞,不该迁怒一个下人!明瑞自知镇国公之所以留全族性命,是因为日后镇国公或许有用得上我李家的地方,李明瑞愿意为镇国公肝脑涂地!”
一向清高自傲的李明瑞闭眼对冯亦程叩首。
“李大人这话说的好笑,你李氏全族性命都在我手中攥着,即便你不愿意为我肝脑涂地,我让你东行……你敢西行吗?”冯亦程喝了一口茶,动作轻缓放下茶杯,“李明瑞你没有与我讨价还价的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