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恨眼观四方,见无脱身之路,心思此番要血拼比武场了。他知乔轻楼要下死手,自己虽不怕他,但功力上肯定略逊几分,闻听江湖言传,乔轻楼的刀法是力大,乔山海的刀法是奇诡,乔三木的刀法是快捷。既然对方以力压制敌人,那便不能正面交锋,须灵活应战,伺机进攻。
  乔轻楼脸孔微沉,眼睛上翻,紧紧盯着常恨的脚。望月刀横在腿侧,冷锋流白。
  常恨突然感觉对方在提气,气势如虹。
  在乔轻楼的袍角飘起的一霎那,常恨运足真气,急舞而起,古剑晃眼一闪,带着一条金线化做弧光,护着全身,直刺乔轻楼顶门。
  乔轻楼跨步举刀,望月刀头前架起,两兵刃叮当相交。
  常恨动如鬼魅,宝剑舞得密不透风,泼水难进,人已空翻后退,足尖点在木柱上,又飞刺而来。
  这次目标是乔轻楼的肩膀。
  古剑回锋,剑花甩出三个半,斜着划向乔轻楼右臂。
  乔轻楼大喝一声:“好剑法!”人弓步一当,望月刀竖起,叮当声在起。
  火花溅处,乔轻楼一刀撩起,刀光亮起,险些削断常恨手指。
  他来去自如,身影已在几尺之外。
  乔轻楼冲前跟进,刀背一挂,再横扫出去,擦着常恨的鞋底而过。
  常恨左手拍在木柱上,倒掠仰身,趁前身落势,剑刺乔轻楼后心。
  乔轻楼虎步下蹲,望月刀负荆请罪,贴在背心,剑刀再次相碰。
  常恨弹起上身,往后边木柱飞去。
  乔轻楼早计算好时间,刀力贯开,先一步拦腰劈断木柱,阻绝对方后路,一击必杀。
  可惜,他遇到的对手是一名最好的刺客。
  刺客因为职业的需要,对任何地形都了如指掌。他们必须在最不利的环境下,以最短的时间,找到最有利的攻击手段。
  所以,刺客的高度敏锐是建立在随机应变上的。
  常恨的脚尖竟然点在了望月刀的刀面上,他冲天升起,落在了支撑帐篷的木梁上。
  有人敢落在自己的刀上?
  乔轻楼感觉到了莫大的耻辱,他是成名前辈,没有表露在脸上,但杀气更甚。
  栗寒看到精彩处,不觉道:“好武艺!”
  丁小洲看向他道:“是吗?我怎么不觉得?那家伙好象是一直在逃跑。”
  栗寒笑道:“少主,我是说乔大侠。”
  丁小洲乐道:“那还用说,我师父是当今武林第一高手。”
  栗寒笑意犹存,不再言语。
  丁小洲却继续道:“唬,本来这次回京叫来师父要为蒋卫报仇,没料想九华山已经被人灭门焚屋了,虽然他们注定要死,可没死在我手里,叫人心里不痛快,幸好能混个驸马当当,也算没有白来。”
  栗寒道:“少主明见。”
  场上,乔轻楼已经追到木梁上去,常恨依旧飞展腾挪,避实就虚。两人你来我往,虚虚实实,斗得紧迫。乔轻楼不愿使出重招,因屋顶多有绳索椴木,若是不甚损坏,比武场就会坍塌。可是他心里老大不快,这样发挥不出刀法猛烈威力,叫眼前这无名小子拖延久了,连徒弟也要低看自己了。他同时也在心里惊诧对方的武功,如此轻灵迅捷,实力非凡,真要比他徒弟丁小洲强上何止百倍。
  丁小洲在下面看着心急,道:“师父,文比的时间就要到了。”
  乔轻楼听在耳里,力气加满,一招反劈常恨的小腿。常恨引剑势导,人往上跳,望月刀劈断一根椽,整个支撑帐篷的木架轰轰欲倒,常恨人在半空,剑走龙飞,瞬间斩断十几条绳索,巨大的木支架慢慢倾斜,终于塌裂。栗寒急忙护住丁小洲从后门跑出。
  常恨早划破帐篷铁丝,飞入露天。
  外面围观者大呼小叫,纷纷喝彩鼓掌。
  乔轻楼怒极攻心,跟着捅破帐篷飞身一劈。
  常恨脚上被一根绳索绊着,竟无法躲过,眼看就要身首异处,倏忽由下而上,伸出一柄不起眼的钢刀,挡开了乔轻楼的致命一击。
  乔轻楼惊怒交加,一脚踢落常恨,望月刀横空出世,蟒蛇般砍出去,劈向方才的阻挡者。
  常恨落在软塌的帐篷上,抵消了乔轻楼的一腿之力,跪地上望。
  救他之人竟也是用刀高手,刀光不屈上击。
  二刀撞在一起,乔轻楼耍刀,将对方力气卸在空处,猛然一吼,望月刀闪过抗力,直插那人眉心。
  那人只能弃刀跌落,虎口和脸颊都滴出血来。
  常恨正待上去帮忙,就听一个女子声音斥喝道:“住手!”
  乔轻楼落地停刀,转身看去,见是大明公主玲珑,慌忙收刀入怀,跪地喊:“公主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那一刻,万民齐跪,双手按下,以头槌地,山呼海啸:“公主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唯常恨不动不摇,没有行跪拜之礼,幸好他自落地就是跪姿,也不惹眼,正当大家三呼千岁时,马骏已经悄悄爬过来,小声道:“假装磕头,好把面具给我。”
  玲珑公主本来一直注视着受伤之人——她的护卫景百川,可是旁边那个跪而不磕的人还是引来了她的目光。这时,马骏抓住常恨的衣领硬是拽低到地,伸手就将人皮面具抹下,暗中贴到自己脸上。
  玲珑公主看那人被同伴拉着磕了头,没在意什么,抬脸轻声道:“大家快起来吧。”
  人们纷纷爬起身,拍掉身上的土。
  真正的评审官躬腰上前道:“启秉公主殿下,武胜者已经产生,名叫丁小洲。”
  百姓立时大哗,纷纷指点议论。
  景百川擦去血迹,上前道:“公主,我见刚才这位侠士与丁小洲的师父乔轻楼在比斗,不知道何故。”
  乔轻楼依然跪地不起道:“景护卫,草民方才不知,多有冒犯了,与草民比斗之人刚才想加害鄙徒弟丁小洲,草民不得不出手相救。”
  常恨听这成名的前辈在这里厚颜无耻地撒谎,不禁大怒,韩纪在人群里拉住他,小声道:“不可乱了计划,一切看马骏的了。”
  听了乔轻楼的说法,景百川冷冷道:“乔大侠说的是一面之词,我看是丁公子打不赢这位侠士,你才出手的吧?若不是这帐篷塌掉,这侠士很可能就没命了。”
  乔轻楼低头道:“景护卫言重了,草民从不说假话,句句是实,还请公主殿下明断。”
  玲珑公主道:“这位侠士,你叫什么?”
  马骏临风而立道:“李富青。”
  乔轻楼瞪大眼睛道:“什么?李富青?”
  马骏一本正经道:“对,李富青,本少从不说谎,句句属实,还请公主明鉴。”
  玲珑公主扑哧一笑道:“看你是个有意思的人,那好,你便和丁公子一同文比。”
  景百川命令道:“文比开始!清道,入试房!”
  一队官兵开出,撵开人群,马骏和丁小洲并肩跟在玲珑公主的身后进入旁边的木屋。
  景百川回身道:“闲杂人全部挡在门外!”
  官兵立刻封锁屋子。
  景百川走进去,关上门,站到玲珑公主身后。
  玲珑公主坐下道:“时间很紧,别的话我就不说了,我自出题,你们二人来答,方法很简单,我出一篇诗文,你们要仿造此诗再做一首,要求意境一样,句法可以放宽。我向来对五言绝句,诗律韵脚不强求,你们需要按照我的风格来对,好吗?”
  马骏和丁小洲分坐两边,一起应道:“好!”
  景百川就转身进里面请出一位老先生来,坐在玲珑公主的下手。老先生前面摆了笔墨,马丁二人面前也摆了笔墨。景百川走到老先生身边,亲自为他磨墨。
  玲珑公主淡淡一笑道:“我们可以开始了吗?”
  丁小洲死盯着公主看,神魂颠倒道:“哦,好,好啊。”
  玲珑公主道:“我便先借他人的诗来引一下,接着我们来对,好不好?”
  马骏微微点头,抚平白纸。
  玲珑公主缓缓说道:“千里的路,若是只能,陪你风雪一程,握你的手,前尘后路我都不问,荒凉人世,聚散离分,谁管情有多真,茫茫人海,只求拥有真心一份。”
  老先生运笔如飞,公主话完,他也写完,景百川两手捏住纸的上角,展在胸前让马丁二人细看。
  马骏稍一思考,提笔就写:“万里的路,若是只能,陪你雷雨一时,吻你的唇,来生后世我都不顾,匆忙人生,悲苦辛酸,莫管爱有几分,朗朗乾坤,只求获得挚情一束。”
  玲珑公主看后道:“还好,我们可以继续对。”
  丁小洲汗如雨下,勉强写出一首:“一里的路,若是只能,陪你吃一碗面,给你筷子,端上咸菜,咱们快吃,吃完面后,咱们上街,别管钱有几分,人山人海,只求买到油条一根。”
  玲珑公主看后,捂嘴而笑,道:“丁公子,这轮你先输了,只我和李公子来对。”
  丁小洲又气又羞,竟憋出一记闷屁,幸亏他坐的离人远,便独自享受他的臭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