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祖陵是明代开国皇帝朱元璋为其祖父朱初一、曾祖朱四九和高祖朱百六修建的衣冠陵墓,位于江苏盱眙县。公元1403年,燕王朱棣夺侄子朱允文的皇位,年号永乐,迁都北京。离开南京时,朱棣在洪泽湖底建造水下陵墓,秘密将朱元璋的衣冠置于墓中,其中陪葬许多稀世珍品,并用修凿一条长达二百米的金色甬道通往明祖陵,甬道入口排列二十一对大型碧玉底座的石刻,有麒麟、卧狮、华表和文臣武将。这些石刻高三米开外,重十吨左右,真是凝重恢弘,大气磅礴。
  明祖陵正殿由三十二个大型石柱支撑,屋檐雕以金龙戏凤,金碧辉煌,刘离光泽,但从这里无法进入甬道,有一支三千人的护陵军长期监守在此。
  在进入洪泽湖的河道上,一叶小舟,随波直下,唐尘伫立舟头,心盛气昂。舟蓬中,传来林孤海、侯羽华、吴落雁和路霜四人的笑声。他们当日北上,再无险阻,又遇到丐帮精英,两下里交谈合作,放出风声,丐帮弟子遍散中原,一传十,十传百,武林大会的黑幕很快被世人揭开,人人皆知李逸和宁大侠是诓骗仁人义士,再没人信其所言。不日,即传出武林大会宣布取消的决定,唐尘他们大喜过望,返回江南。
  湖畔洲头,矗立着一座红瓦飞檐的酒楼,正前方则是小有名气的‘醉波亭’。这亭子小巧精致,清净高雅,却是临崖赏水的好地方。
  就是此时,一位身着玄衣长袍的男子,伫立亭中,面迎洪泽湖吹弄一曲箫歌,那箫音清凉幽转,让人听得伤从心起,心绪几经回落,不堪承受。如此催人动情,足可见吹箫之人内心的悲忧和凄惶。唐尘搭掌眼上,眯眼瞧去,远远觉得与那人有种莫名的亲近,待船行得近些,可看清那人整个身形时,不由惊喜大叫道:“师父,是师父,师父!”
  林孤海闻听呼声,奔出船篷,随唐尘指点望去,果然是师父水月先生,不禁乐道:“总算找到师父了。”二人吩咐船家划的快些,侯羽华、吴落雁和路霜也纷纷帮忙划船。小舟便如同飞矢,直向右弦岸头驶去。
  与此同时,邓百舸和慕纤纤正坐在岸上的酒楼里休息。他两个体内寒毒尽去,活泼精神。几日前,邓百舸便用天潮经的疗法为洪三他们治好了伤势,这门奇功以毒攻毒,伤者能很快恢复。
  隔一天,他们就接到玲珑公主、秦鹰和常恨送来的联名密函,邀请他们共同参加公主殿下的起义军。众人甚为高兴,洪三性子老急,马上带领大伙就走。邓百舸偏要带着慕纤纤留下找寻师父,巴秀娘也想留下,但气不过邓百舸对她的冷淡,还是和洪三他们走了。公主的起义军打着“清魏贼,复明风”的旗号,渐渐在江东坐大。
  很快各地起义军如燎原之势,遍地开花。朝廷调拨五路大军征讨镇压,可惜难以压制。其中最数李自成和张献忠的起义军最为英勇,连克城池,声威日重。
  邓百舸本是游戏之人,对朝廷战事毫无兴趣,只想找到师父后,一同回到九华山,再跟可爱的慕纤纤成婚,人生也便知足了。他和慕纤纤一路兄妹相称,沿途打听,来到洪泽湖,路上劳累,便进这酒楼吃饭休息。适才听那箫音甚为惆怅,竟感觉是师父所吹,就起身到门外观望。‘醉波亭’与酒楼之间隔着一片茂密的梅园,清香沁人,邓百舸朦胧望见小亭里有一个纤瘦之人捏箫吹奏,他想上去看个仔细,却听见酒楼外响起吵嚷声。
  稍微错神之际,洪泽湖上便落起淅淅沥沥的小雨,纷纷扬扬,飘洒在人们心头。梅园蒙了淡淡的一层水气,远远近近,再也辨不清吹箫者的身影。
  邓百舸改变主意,重又返回座位,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慕纤纤关慰道:“千州哥,我们来此三天了,师父的消息还是一点没有,不知道该去往哪里?”
  邓百舸的目光从窗外的小雨中移到慕纤纤的脸上,坚毅又不无温柔道:“只要有哪怕一丝的希望,我们也不能放弃,总会找到的。”
  慕纤纤却早已看出他眼里隐藏的焦虑和不安,语气轻柔道:“我相信没有什么能难倒千州哥的。”
  邓百舸心下快慰,正要说话,听那喧闹声停息下来,一个官员模样的人走入酒楼,直朝他走来,双手抱拳,哈哈一笑道:“原来是邓门主,可巧可巧。”邓百舸却不认得此人,还礼道:“阁下眼光好准,但不知尊架是哪位?”这人满脸堆笑道:“下官免贵姓崔,乃苏杭两地的父母官,大名崔金中,雅号千山飞熊,邓门主,还未请教这位姑娘……”
  慕纤纤道:“哦,小女子不过是门主身边的一名丫鬟。”崔金中故做惊诧道:“丫鬟都如此漂亮,邓门主艳富不浅啊。”
  邓百舸心知眼前之人原来如此庸俗下流,便只轻轻一笑。
  崔金中继续道:“尊师可是水月先生啊?”
  邓百舸不由紧张道:“正是!崔大官爷认识我师父?”
  崔金中向前踱几步道:“早就听说水月先生收得几个好徒弟,今日一见,果真年少英武,想当年我随家师在仓狼山上一睹木先生风采,心中佩服崇拜,之后再无缘相见,不知尊师现在可好?”
  邓百舸心中微凉,失望道:“实不相瞒,我也有许久没有见到师父了。”
  崔金中奇道:“这是为何?”
  慕纤纤却道:“崔大官爷在仓狼山见过水月先生,那是在何时,所为何事?”
  邓百舸也记起师父从未提过此事,不由起疑。
  崔金中双手背在身后,面朝梅园,长叹一声道:“那是十三年前的事了,当时‘双刃刀’白小威和‘假弥勒’邵剑辉勾结魔道中人修炼邪功,他们掠走百名民家女子,采阴补阳,祸害不少青春佳丽,成为武林一大公害。家师疾恶如仇,决心为民除害,便约了水月先生追杀此二人。但这两个恶徒行踪诡秘,不露痕迹,两位武林前辈经过多日查找竟未发现半点蛛丝马迹,于是只好做罢。几个月后,家师突然接到水月先生的来信,说是已得知两个恶人的准确下落,就遁形在仓狼山。家师忙带着我赶往仓狼山。上山后发现尊师已与二贼陷于恶战,家师欲上前相助,却发现二贼虽然功力已今非昔比,但尊师仍然占据绝对上风,便未援手。那是我一生中见到过的最惨烈的决斗,令我神情兴奋,眼花目眩。尊师与二贼直战的天昏地暗,日月无光,历时数个时辰,终于将二贼击成重伤,尊师也殚尽全力,元气大损,此时,家师出手将二人擒获,大举胜利。几天后,白小威和邵剑辉被武林公决,家师和尊师也声名大振。”
  邓百舸冷笑道:“哦?敢问崔大官人,你嘴里口口声声提到的‘家师’是谁呢?”
  崔金中道:“那便是乔轻楼乔大侠。”
  邓百舸道:“是他!果真是前辈高人。”
  崔金中摇手道:“哪里呀,仓狼山之战时,家师虽然出了不少力,可尊师才是真正的英雄。”他走到桌前,端起饭菜便吃,抓起酒杯就喝。原来崔金中诡计多端,他玩了一点小花招,就从苏九重手底逃脱,一路欺蒙拐骗来到洪泽湖。他在城门入口处见过追捕邓百舸的通缉画像,故进入酒楼便认了出来,方才一番乱说,不过是要拉近关系,能混到一顿可口饭菜。
  邓百舸见此人着实讨厌,正想起身离开,摆脱这样不愉快的场面,忽然听得一阵马蹄声急,由远及近,似乎不止一匹,蹄声掩盖了窗外绵绵雨声。酒楼里的人全停止说话,寂静中听到这些骑马者很快来到门前,翻身下马,步入酒楼。
  当邓百舸看清进来之人,不由觉得心情难以名状。
  进来三个人,竟然是邓百舸的大师兄刘一重、二师姐韦青青和那个江过云。
  刘一重早一眼看到邓百舸,也不上前说话,就在门边的桌子旁坐下,韦青青和江过云坐到他身边。邓百舸想起身拜见大师兄,可是想到当日刘一重割袍断义,便犹豫未起。慕纤纤低声道:“千州哥,我们还是走吧。”
  崔金中急抬头,嘴里塞满食物,嘟囔道:“干嘛要走?等雨停了再走啊。”韦青青往这边看一眼,冷哼道:“什么东西!到处结交酒肉无耻之徒,还真以为自己是什么大门大帮的头领,傻子才会上你的当呢。”邓百舸忍气吞声,又听到亭中箫声,心情平和下来,转头欣赏窗前梅花,暗自思量他们来此的目的。
  突然,酒楼门被人一脚踹开,一个官兵走到门堂上,大叫道:“吃饭的闲人赶快滚出去!”店家战战兢兢地走上前来道:“官爷,这是……”那官爷飞快地抽了店家一记耳光,将店家打倒在地,骂道:“你问个屁,快叫这些人都滚出去,否则格杀勿论!”
  刘一重也站起身道:“大家快点离开这里,要不丢了性命可就赔大了。”那官爷对刘一重道:“很好,你赶快将这里清空,公公不喜欢人多。”刘一重点头道:“总管大人放心。”这时,店家已经爬起来劝说客人离开,有胆小的早夺门而走了,顷刻间,只剩下邓百舸这一桌。
  崔金中起身抓了两个馒头揣在怀中,小声道:“我们快溜吧,这主儿来头不小,惹不起。”慕纤纤也道:“门主,还是走吧。”邓百舸离开座位,走过刘一重身边时,说道:“大师兄,看来你攀到高枝了。”刘一重还以微笑,邓百舸又道:“可不可以告诉我这个公公是谁?”韦青青截道:“邓门主,不想死就快走!别问那么多废话。”慕纤纤拖一把邓百舸的衣袖,将他拉出酒楼。
  雨下的小了,雾气重了。那崔金中跑出酒楼,就顺着山道独自逃了。邓百舸对慕纤纤道:“我真想弄清楚他们要干什么。”慕纤纤道:“千州哥,我们势单力薄,即使知道他们要做坏事,也阻止不成。”邓百舸叹气道:“大师兄他们竟然为朝廷鹰犬卖命,太让我伤心了。”慕纤纤便紧紧攥着他的手掌,轻声道:“莫要感慨了,我们走吧。”邓百舸点点头,两人向渡口走去。
  迷茫的雾气里,那阵凄凉的箫音又传来,更为低沉了。邓百舸拉着慕纤纤就跑向梅园后面的醉波亭,慕纤纤叫道:“千州哥,你要去哪里啊?错了,走错路了,渡口在下面。”邓百舸只道:“我知道!来,我们去见见这个吹箫的人。”
  两人穿过梅园,上了通往小亭的石阶。那人背对他们,清风拂袖,形孑影单。邓百舸看得真切,泪涌而出,只道:“师父!”便跪倒在那人身前。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名震武林的水月先生。邓百舸百感交集,仰望师父亲切的面容,竟说不出话来。水月先生将绿玉白石箫拿离嘴边,左手扶起邓百舸,淡然一笑道:“哭什么!没出息!”慕纤纤站在旁边不知如何是好,却见水月先生的样貌神情既随和又优雅,仿佛从不被世俗所染,偏偏目光里还带点忧愁,让人觉得平易且深沉。
  邓百舸道:“师父,师母她……”水月先生摆手道:“你不用说,我都知道。”邓百舸道:“师父,我们还是回九华山吧。”水月先生意味深长地看着慕纤纤,转对邓百舸道:“千州,你要学会莫要留恋往事,过去的事情,无论美的还是丑的,都要忘记,希望是从现在开始的,过去的和将来的都不值得你去怜惜,重要的是珍惜现在。你已经不小了,男子汉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岂能一辈子局促在九华山上?你要多走走,多看看,学着帮助别人,而不是依靠别人,明白吗?”
  邓百舸点头道:“是,师父,弟子完全清楚。”水月先生仰天长叹道:“千州,为师此生为情所困,终不能自拔,使你师母遭难,为师心中有愧啊。”
  邓百舸道:“弟子理解!”水月先生欣慰道:“你几个师兄弟中,你是悟性最高的,唐尘虽然也很聪明,可是不及你活泼,你还缺的就是磨练和经验了,再有的话,便是如同为师这样感情太丰富了。千州,这个小姑娘是谁?”
  邓百舸道:“师父,她是我最喜欢的人!”慕纤纤立时脸红至耳,娇叱道:“千州哥!”水月先生笑道:“好啊,你这个百花楼门主当的不错呀!哎,英雄最怕红颜,千州,以后有你受的了。”
  慕纤纤拜倒道:“晚辈慕纤纤拜见水月先生。”水月先生扶起来道:“你们若是真心相爱,相知相悦,就要好好珍惜。”慕纤纤害羞着低头轻声应一声“恩”。水月先生又道:“千州,为师就将这绿玉白石箫送给你们两个当作礼物了。”
  邓百舸和慕纤纤急忙跪接在手,道:“多谢师父!”
  水月先生拉起二人,走下醉波亭,来到梅园中,指着湖边渡口道:“千州,春儿,为师今日要大开杀戒了!你们可能不知,这洪泽湖底有一座朱元璋的衣冠陵,据说内中藏有许多珍奇异宝,为师探到天风堂和东瀛倭寇都定于今日抢夺珍宝,用来做战争筹款,若真叫他们用明朝的金钱组织军队来攻击明朝,岂非成为天下最大的笑话!可恨曹化淳也来凑这个热闹,这只老狐狸也不知道为谁卖命,总之他不会是来保护陵墓的,为师正好借此良机杀了他。”
  邓百舸道:“师父,弟子和春儿帮你。”
  水月先生摇头道:“不,这里我来打扫,你们的任务是潜入湖底,将陵墓上方的机关扳开,陵墓便会崩塌下陷,沉进淤泥中。这是当年设计陵墓的匠人后代告诉为师的,你们下到湖底万万小心,恐怕还有其他害人机关。”
  邓百舸点头道:“好的,师父也要小心。”水月先生安心道:“你们去吧。”邓百舸道:“师父,弟子有事情要说。”水月先生示意他讲,邓百舸道:“我方才看见大师兄和二师姐在后面的酒楼里,他们……”水月先生截断道:“我知道了,你不必为他们求情,只管尽心办好为师交给你的事。”邓百舸和慕纤纤躬身拜别,走下石阶,自渡口的浅水潜下去,水月先生看他两个完全没入水中,便向酒楼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