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尛尛无力的靠在长长的木椅上,眼神空洞的没有焦距,她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惫。
艾利拍了拍她的肩膀,她地给她一瓶矿泉水,
“为什么不跟他解释呢?”
袁尛尛无力的笑了笑,宫少彬现在正在气头上,无论她说什么对他而言都不回复起作用的,相反他只会认为这是她为自己找的借口。
温艺的手术已经持续了四个小时,外面已经华灯初上,车水马龙,看着街道上熙攘的人群,袁尛尛竟然有种何处为家的悲怆,心里的空洞与街角的繁华形成一个巨大的反差,她痛苦的拉上了窗帘。
手术室的门开了,艾利第一个冲了进去。袁尛尛只是尴尬的盯着自己小跟皮鞋上的水晶钻,她咬着唇犹豫着,此时艾利已经满脸失落的走了出来,她好像是一个丢了灵魂的行尸走肉,就连说出来的声音也破碎在空空的走廊里。
“温艺,他要见你,你赶快进去吧。”
艾利的嘴角浮现一丝苦笑,在生死攸关的时候他想见的始终不是她,她就像一个跳梁小丑上串下跳扮演着自己的戏份,可是在别人眼里却没有她的存在,即使是这样她可没有怪罪温艺,只因为自己入戏太深,已经无法自拔。
袁尛尛正要走进去的时候,艾利死死的拉住了她的胳膊,艾利的手指甲几乎嵌进她的肉里,很痛很痛。
“准备晚饭的时候给他做点流食,他喜欢吃西兰花还有芸豆角,其实他并不是特别挑食的人,只是比较钟爱这两样菜。”
袁尛尛是知道的,因为这两样菜是她以前做给他的,她的厨艺很粗陋,西兰花和芸豆角这两种菜不仅食材好找,而且做起来比较简单。其实大部分袁尛尛都是水煮的,她自己都觉得索然无味,可是每次温艺都将她带去的饭菜吃的干干净净。
袁尛尛点了点头,艾利放开手,她踉跄着扶着墙向外走去,在悠长的走廊里艾利的身影多了几分落寞,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情并不是我在你身边而你却不知道我爱你,而是你明明知道我爱你却视视而不见听而不闻,让我这份爱如此孤独,在爱情的角色里坐着一个唱着独角戏的人。
袁尛尛深呼吸后走进了病房,她慢慢的走向这个男人,这个曾经承载了她青春伤与痛的男人,温艺的脸色苍白,嘴唇干裂的起皮了,当他看到袁尛尛走过来的时候眼睛亮了亮,他张了张嘴,
“谁,我想喝水。”
袁尛尛走过去坐在他的身边,用棉签蘸着水湿润了他的唇,温艺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
袁尛尛心酸的别过头去,
“别笑了,比哭还难看。”
温艺果然很听话的不再笑了,他只是静静的看着袁尛尛,两人陷入沉默,护士小姐进来之后看着两个奇怪的人,她从温艺的炽热的眼神中断定他们两个是情侣关系,只是他们此时的气氛有些奇怪,一个深情凝望,一个低头木然。
现在想来他们能够在同一家公司上班并不是巧合,一切都是温艺的有意为之,袁尛尛终究抵不过心中的疑惑,
“温艺,你怎么笃定我就会去润诚上班?”
温艺笑了笑,只不过一笑扯动了嘴角,引得他一阵抽搐,
“成为顶尖珠宝设计师一直是你的梦想,并且你是一个喜欢奇思妙想的人,总是不走寻常路,所以一定会对这样一家有创意的公司感兴趣。”
袁尛尛抬头与温艺对望,只是他眼中的温情灼伤了她的视线,她偏头去看桌子旁开的正浓的茉莉花,
“如果我没有去呢?”
温艺笑而不答,如果她不去润诚,他会千方百计的来到她的身边,无论如何他都要守候在她的身边,即使不能守候了,那每天看着她也是好的。
袁尛尛已经得到了答案,几年前她傻傻的付出,几年后他死死地守护,只不过太迟了,一切都太迟了,到底是谁惹怒了时光,才是这段恋情如此错位。只可惜谁也不会留在原地等着谁的救赎。
袁尛尛什么也不想问了她低头给温艺削着苹果,一圈一圈的苹果皮落下,在中间断开了,仿佛是两人的爱情,断了就永远也无法接轨了。
温艺温柔的看着袁尛尛的发顶,他很想伸出手像以前一样将她的发丝揉乱,他那样想也那样做了,可是手臂抬起的一刻并没有如期落下,心有余而力不足,或者是自己为自己寻找的借口。
茉莉花在病房里静静的绽放,那般的美好那般的纯洁,温艺微微的诉说,
“那一年我本来是想去老家发展的,只可惜我检查不出自己的病情,我知道我这具身体活不了多久了,可是你还年轻,你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我不能耽误你。”
袁尛尛放下苹果有些怨毒的盯着他,
“所以你选择了离开,自导自演了一场戏让我误会?”
温艺点了点头,他的心中无比苦涩,那个时候他比她要痛苦千百倍,看着她落寞的身影,他的内心被她的落寞凌迟,一刀一刀的切割着。
袁尛尛伸手抚摸在他惨白的脸蛋,他确实消瘦了许多,
“为什么又回来了?”
他终究不能做那个让她默默淡忘的人,他自嘲道,
“因为不甘心,不甘心被你忘记吧,看到你语笑嫣然的跟宫少彬在一起我才发现自己竟然有魔鬼的一面。”
他伸手将她的手攥住了,两人的手都一场的冰凉,似乎相互取暖,可是谁也知道那些温存已经不复存在了。
“温艺,如果你一个人寂寞的死去,我或许真的会将你忘记,可是你回来了,你是想让我恨你吗?”
温艺反复的捉摸着恨这个词,他讽刺的一笑,其实恨要比遗忘好的多。
袁尛尛抽出自己的手,她走到门口顿了一下,压制住自己的情绪,
“晚上想吃什么,我给你去买。”
“只要是你做的我都愿意吃。”
袁尛尛抿着嘴没有说什么。
病房的门被关上了,温艺伸手将开的正浓的茉莉花折断,他喃喃自语道,
“恨就恨吧,好像这样也不错。”
开到茶菲便是凋谢,又有谁记得明艳的芳菲?
袁尛尛打车回到了别墅,宫少彬并没有在家,她进了厨房开始熬粥炒菜,她已经很久没有熬粥了,也很久没有做西兰花和芸豆角了,在那个时候已经戒掉了吧。
熬粥的水汽在厨房里氤氲,袁尛尛看着源源不断的水汽发呆,她想到温艺苍白的脸庞,还有宫少彬愤怒的表情。
玛丽苏从外面打牌回来看到女主人一个人在厨房,慌张的走了进去,
“太太……那个,我忘记时间了,下次不会了。”
袁尛尛只是点了点头便从厨房里走出来。
玛丽苏自知犯了错误,脸上满是谄媚,
“太太想吃什么告诉我,我马上就做。”
袁尛尛有气无力的看了她一眼,
“西兰花,芸豆角。”
玛丽苏愣了愣,女主人向来是个吃货,并且无肉不欢,今天怎么改吃素了?她刚要说什么,但是眼神跟袁尛尛的眼神交汇在一起的时候她立刻乖乖的开始摘菜洗菜,在厨房里忙碌起来。
玛丽苏忽然想到了什么,
“太太,先生晚上还回来吗?如果回来我多为先生做几道菜,我看先生最近很喜欢我做的耗油小炸虾。”
袁尛尛喔了一声,她掏出手机拨出那个号码,过了很久,宫少彬才接通,他那边似乎很乱,劲爆的音乐,男人拼酒的声音,甚至还有女人的娇嗔。
“你,在哪里?”
“哼,你还会在乎?”
我在乎,我一直都很在乎你,可是袁尛尛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快点回家吧,玛丽苏正准备做饭。”
经过了一个漫长的等待,宫少彬压抑着怒气说道,
“是不是玛丽苏不问我吃什么,你就不准备给我打电话?”
聪明如他,炎凉如她。宫少彬轻蔑的一笑,笑着自己的自作多情。
袁尛尛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了,乞求他回到家吗?
“好了,我不想跟你吵架,不要喝太多的酒。”
“袁尛尛,你真假,你是不是觉得就连跟我吵架都是在浪费你的时间?放心吧今天晚上我不会回去了,免得打扰了你重温的旧梦。”
电话被挂断了,他已经很久没有连名带姓的这样叫她了,平时的时候总是叫老婆,或者小甜心,小傻瓜。两人的亲密荡然无存。
袁尛尛头疼的捏着眉心,她心在已经没有心情计较这么多了,当玛丽苏将晚饭端上来的时候她已经没有什么胃口了。
“玛丽苏,把东西打包吧。”
玛丽苏愣了一会,
“太太,你还要出门吗?”
袁尛尛点了点头。她抬头看了看精美的水晶石英钟,已经九点了,他还没有回来,难道今天晚上真的不回来了吗?
喧嚷的酒吧内蔓延着奢靡的味道,买醉的男女以爱的名义放纵着。宫少彬闷头喝着酒,他点了点手指,酒保将红酒递给他,他一饮而尽,为什么有种苦涩的味道。
“酒保,你这酒是不是掺了别的东西。”
酒保战战兢兢的说道,
“宫少,不会的,我哪里敢糊弄您呢?”
此时一个身影扬手给了酒保一巴掌,
“混账玩意,宫少说掺了那就是掺了。”
他随即换上一副谄媚的嘴脸,
“宫少,我订好了上等的包间,不知道您赏不赏脸啊,今天可是有鲜货,那可都是正宗的清纯学生妹。”
宫少彬抬头望了望,他似乎在哪里见过这个男人,男人笑了笑,满脸的横肉堆在一起,
“您忘了我是谁了吗?就是前不久被你毙掉的案子九九归一大酒店啊。当时我是有些不平,可是回去想了想您说的话,简直就是醍醐灌顶啊,今天就让小的回报回报您。”
宫少彬眼神迷离,好像是有这么一个人,九九归一是一个老式的大酒店,虽然有一些规定的主顾,可是由于经营模式老套,内部财务亏空严重,经营走下坡路,眼看就要倒闭了,他们的负责人找到了宫少彬,希望宫少彬能够给他们注入资金维持经营。可是他们的企划案漏洞百出,并且宫少彬并没有看出任何的商业价值,当场就把九九归一的案子毙掉了。
宫少彬踉踉跄跄的跟着男人去了酒吧,热情的男女立刻招呼上来,在寂静的角落里坐着一个带着魔鬼面具的女人,那个女人身段妖娆,皮肤白皙,脸上的面具折射着霓虹的五彩缤纷。
男人理所当然的把宫少扶到了那个女人的身边,女人弓着身子几乎趴到宫少彬的身上,她的手指沿着宫少彬的脖颈向下游走,看得出这是一个欢场女人,她的手指轻一下重一下的蜿蜒着,手指就要滑落在宫少彬裤子拉链的时候被宫少彬拉住了。
他最讨厌鬼魅魍魉的手段,他单手将女人的面具摘下,当看清女人的面容时,瞳孔收缩,正是赵晓晓。
他起身就要站起来,赵晓晓从身后搂住了他,
“你的女人现在正跟旧情人郎情妾意,你不觉得咱们两个在一起对他们来说就是最好的回击吗?你知道的,我一直爱慕着你。只要能够跟你在一起,我做什么都是愿意的,哪怕只能得到你一点点的关注,难道你连这点施舍都不给我吗?”
宫少彬将她的手掰开,转身用手捏着她的下巴,俨如一个高高在上的王者睥睨着眼前的女人,他的话语没有一丝的温度,
“你没有资格跟我在一起,你的爱慕太过廉价,我不屑。你也知道的爱情本身就是自私的,怎么会施舍给毫不相干的人,赵小姐还是收起你的手段吧,我以前是看在赵市长的面子上放过你,可是如果你把我惹毛了,天王老子的面子我也不给。”
赵晓晓惊恐的看着他,
“你是怎么知道的?”
宫少彬弹了弹身上本来不存在的灰尘,他的眸子流走于晦暗与光明之间,整个人散发着阴测测的气息,
“你是指什么时候知道你是赵市长的私生女,还是说怎么知道你和陈斌背地勾结的事情?你搞这些没用的在我面前不过是跳梁小丑,我当时不拆穿你们只不过想看戏看的久一点,等我看烦了自然就会拆台。”
宫少彬的眼睛里已经没有了醉酒的迷离,他潇洒利落的消失在赵晓晓的面前。
赵晓晓瘫坐在冰冷的地面上,此时手机响起,是陈斌打来的,
“要不要把照片发出去?”
赵晓晓一个激灵从恍如隔世的梦境中醒来,她狰狞道,
“当然了,既然不能得到他,毁了他也不能便宜了那个女人。”
袁尛尛收拾妥当正要出门的时候,门打开了,宫少彬推门而入,两人就这样相望,距离很近,心似乎很远。
宫少彬看了看袁尛尛手中提着的保温杯,嘴角浮现起一丝讥诮,
“我的好太太,你这是要去哪里?和旧情人共进晚餐吗?还真是用心啊,自己亲自送饭过去。”
温艺的电话响起,袁尛尛接通了,
“喂?”
“你别过来了,太晚了,路上不安全。”
“没关系,我开车过去就好。”
宫少彬劈手将袁尛尛的电话打落在地上,他黑色的眸子里席卷着愤怒,
“袁尛尛,你够狠。”
袁尛尛淡然的说道,
“你不是不回来了吗?”
宫少彬现在犹如一只危险的猎豹紧紧的盯着她,
“你这么不希望我回来?”
袁尛尛闻到了他身上的酒味,
“快去洗洗,早点睡吧,我一会就回来。”
袁尛尛打开门的时候,听到砰的一声,宫少彬已经用脚把门踹上了,他高大的身影拦住了袁尛尛的去路,
“你真是个怀旧的人啊,旧情人一回来你就要投奔他的怀抱,你可别忘了我们是签过契约的,喔,对了准确的是你已经委身给我了。”
他将委身这两个字咬的很重,果然成功的看到了袁尛尛眼中的屈辱。
他伸手紧紧的攥住袁尛尛的胳膊就要往里拖,保温杯跌落在地上,饭菜洒落一地。
袁尛尛挣扎着,
“宫少彬,你疯了。”
宫少彬犹如一头发疯的狮子,他的眼睛红红的,恶狠狠的俯瞰着袁尛尛,
“不错,我是疯了,才让你如此践踏我的尊严。”
袁尛尛眼睛滴下一滴泪,她像一只死鱼一样将自己的手臂打开,
“快点吧,我还要出去。”
袁尛尛自始至终她没有看宫少彬一眼,当门关上的时候,她忽然觉得他们两个人似乎已经隔在了两个世界里。
为什么相爱的人要相互伤害?黑色的夜幕下不乏憩息在角落里独自舔着伤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