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泽承这几天把一干事宜安排好,便等着楚家两姐弟回来,他坐在京城外的长亭中,有一搭没一搭的喝茶,目光远远的落在不远处的天边。
驿道尽头,两匹骏马飞奔而来,一男一女,女子带着半身长的斗篷,遮住了她的容貌,而男子则是一身贵公子打扮,他们两人皆在韩泽承面前停下。
楚君翻身下马,毫不客气的拿过另一个茶杯倒了杯茶水一饮而尽,楚月亮终归和韩泽承没有那么相熟,还是规规矩矩的见了礼才被楚君扯着一起坐在亭子里。
“你不用这么拘束,我和他是什么关系,你可是我姐,随意些吧。”
楚月亮瞪了楚君一眼,“没大没小。”
韩泽承轻笑,“月亮姑娘确实不用客气,说来我和姑娘渊源已经很深了。”
“哦?”
“我家夫人不才,承蒙月亮姑娘教诲,有幸弹得一手好琴曲。”
“哦?我竟不知我何时教导过承王的夫人,敢问承王的夫人是?”楚月亮跟在张云帆身边,一心一意都在他的身上,对外面的人一概两耳不闻窗外事,自然不知道外面闹得沸沸扬扬的韩泽承三人的三角恋。
“她过门了吗你就叫夫人,”楚君满脸不屑,亲自倒了茶水递给楚月亮,“他说的便是皇后所出的阅颜公主。”
楚月亮恍然大悟,“原来是公主殿下,我还道我何时教过别人。这倒是让我始料未及。”
“很惊讶吧?我刚知道的时候也很惊讶,姐姐你说,到了那一日,以阅颜公主的性子,会把他怎么样?”楚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挑衅,惹得韩泽承瞪了他一眼,却也十分期待楚月亮的回答。
楚月亮斟酌片刻,轻抿了口茶水,“老样子楚君不太看好你们啊,我和他不一样,依着我对阅颜的了解,若是她知晓真相,恐怕宠爱你心疼你都还来不及。”
“哎,”楚君头发一甩,手撑在桌子上点了点韩泽承,“这便是问题所在,他可不打算和盘托出。”
楚月亮一愣,“为何?”
韩泽承随意的笑了笑,“自然不愿意她伤心。若是一夕之间敬佩又喜爱的父亲变成了那样阴险奸诈之人,她定会难过。”
“想不到承王的作风竟和我有几分相似,”楚月亮苦涩的笑了笑,“看来他们家的人都十分值得别人为他们舍弃自我。”
韩泽承顿了顿,有些不解,“姑娘何出此言?”
这下子反而换作楚月亮愣了,她惊讶的转向楚君,“你没跟承王殿下说过?”
楚君耸了耸肩,“你这么丢人的事情我为何要大肆宣扬。”
韩泽承疑惑不已,“何事啊?”
楚月亮故作神秘的摇了摇头,“既然如此,过几日我再给承王府上递一份拜帖,届时还请承王务必出席。”
“自然。”韩泽承也不纠缠,爽快的应下。
楚君感叹,“也就是你了,换作我,被这么吊胃口,今日我说什么也要把这事挖出来。”
韩泽承挑眉,“所以你才到这个年纪了也没有一个佳人相伴。”
“你!你欺人太甚!”楚君瞪他,“我,我大男儿志在四方,如何能被女人圈住了天地!”
李睿实在没忍住,偏过头去笑出声来。
“李睿!”楚君咬牙切齿,“你笑我?你身旁也没有佳人!”
“可在下比阁下足足小了五岁呢,”李睿无辜至极,“我还有大把的青春时光,我自然不急。”
楚君气结,愤懑的喝茶。
楚月亮拍了拍楚君的肩膀,“我这弟弟在这方面确实不争气,还得麻烦承王殿下跟公主提起一二,也好让公主做做媒。我瞧着她身边随侍的那个女孩便不错,机灵得很。”
楚君差点一口血喷出来,“姐!”
韩泽承想了想,“紫尧?或许我家夫人会不舍。”
“无妨,楚君可以入赘,届时公主殿下便可又多一名跟班,安全也多了一份保障。”楚月亮毫不犹豫的道。
楚君哭笑不得,“姐你是有多想把我送出去?”他不过只见了白阅颜一面,还她身边的侍女,他可是见都没见过的啊。
“那我回去向她提一提。”韩泽承爽快的应了。两人打成了共识,相互敬茶,默契的把楚君的不满当做耳旁风。
三人又在长亭里说了会儿闲话,便打道回府了,楚君本想继续粘着姐姐,却被楚月亮胡乱打发了,他只能跟着韩泽承回了承王府。
他的身份被别人知道了定会多生事端,便低调的入府,住也是与韩泽承住在一处,只拨了间厢房给他。
不过他从来不拘泥于这些,何况旁的事务还是十分顶级的,也就安安心心心安理得的住在承王府里等着楚月亮去把那人哄好再离开了。
楚月亮回醉源楼的这天,张云帆不知哪里的筋又搭错了,带上了他的明公子面具,在醉源楼里召集了京城的女乐师给他弹琴,却又各个不满意,一个一个的把她们赶了出去。
楚月亮许久没给张云帆弹古琴了,听了韩泽承的话,一时手有些痒,便把张云帆最喜爱的琵琶换成了古琴,可刚到门口就看见一个接一个的乐师抱着琵琶哭哭啼啼的跑出来。
服侍张云帆的侍女冷汗涔涔,生怕被责罚,恍然间看见楚月亮便开心得不得了,正要进去通报便被楚月亮拦住了。
“我进去给他弹一曲便好。”
“那我给姐姐拿琵琶来。”
“不用了,就弹这个。”
她抱着古琴进去,张云帆呆在帷帐后,隐隐约约只能看到一个影子,他还戴了面具,整张脸都藏在面具后面,合着眼,薄唇轻抿,慵懒的侧靠在床榻上道,“开始罢。”
大约是把她当成那些乐师了,楚月亮心里发笑,他这分明就是无聊了那那些乐师们来消遣。
不过楚月亮没有点明身份,而是顺着他的话坐下,纤细的手指一拨,一串音符流畅动听。
张云帆却猛的睁开了眼睛,怒道,“我不是说让你们弹琵琶吗?谁允许你弹古琴了?”
楚月亮充耳不闻,手下不停,翻飞的琴曲尽数钻进了张云帆的耳朵,他瞪着那人,从塌上直起身子来。
这帷帐也不知垂了几层,重重叠叠的,看不太真切,只看到一名女子低着头,专注的弹着琴。
他站起来拨开帷帐,站在楚月亮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抬起头来。”
楚月亮仍然不动,安安稳稳的弹琴。
张云帆气急,强硬的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抬头,“本公子叫你抬头!你听不懂吗?”
“原来公子心里,还是这么介意。”楚月亮顺着他的手抬起头,轻轻的笑了,唇间有些嘲讽。
张云帆一愣,看着她熟悉的脸,赶紧放开手扬起了大大的笑容,“你终于回来了?”
楚月亮站起来,弯腰行礼,“一回来便令公子不快,是奴婢的错,奴婢甘愿领罚。”
张云帆低低的笑,“无妨。我并未不快,方才不知是你,还以为是她们想出彩才故意这般。”
楚月亮不理他的解释,继续道,“不如就罚我再有些许时日见不到公子吧。”
说完,她行了礼抱着琴便要走,张云帆却抓住了她纤细的手腕,嘴角的笑容有些挂不住,“你这是,罚我还是罚你?”
“自然是罚我。”楚月亮微微一笑,灵巧的挣脱了他的禁锢,又想走,又被张云帆拦住,他沉了脸色,“你才刚回来,为何又要走?你是故意弹古琴惹我的?就为了让我同意你离开?”
“我要走,自然是事情未办成,等办成后,奴婢定会终日陪伴在公子身边。”
张云帆呵了一声,“说的倒是好听得很。罢了,我本就圈不住你。楚家的绝学,我不敢领教。”
“公子多虑了,我怎么对公子如此不敬,”楚月亮抱了琴下去,“我去换琵琶来给公子听,日后定不会再踩进公子的禁区了。”
张云帆冷哼。
楚月亮脚步一顿,“公子真是重诺,她不过让公子只能听她一人弹琴,便让公子记了这么久。不过公子可知道,我最爱的乐器,最擅长的乐器也是古琴?”
“也罢,左右公子也不喜欢,再好的琴技也是白搭。”
张云帆闻言,怔愣了片刻,淡淡的低下头,“我听过你的琴,当日我听阅颜弹过,很美,她师承你都如此,你的琴技定当更出神入化。改日,你也给我听听你最拿手的曲子罢。”
楚月亮轻笑,却是有些勉强,“好,改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