骄阳似火,明亮无比的阳光从空中肆无忌惮地洒下,映在荷花池中一片亮金碎银,时间久了,连冰冷的池水也开始微微发热,透着沁人的暖意。一切在阳光的抚慰下都显出一片懒洋洋的安静,只有几尾鱼儿时而不耐地跃出水面,睁着闪亮的眼睛好奇地打量着坐在荷花池边的一僧一道,虽然他们躲在这附近唯一阴凉而且浓密的树荫下,但仍旧如同被晒蔫一般无精打采。
“真是个不错的地方!”观闲左右看看,身旁奇树异花环绕,小亭长廊往回,假山怪石错落,好一片幽静的所在,更难得的是这一切都被一层破败掩盖着。
从外面看,任谁也想不到那个看上去久无人居的大宅其中居然曲径通幽,其中有这样的景致。
“难为他们居然能在都城找到这样一个地方”观闲喃喃道,看似悠闲的他眼神飘忽,懒云明明在面前,可观闲的目光却小心地避开他,似乎在逃避什么。
“……是很漂亮”懒云顺着观闲的话说道,心思却早已不在眼前的景色上。
那日浓重的白雾,刺耳的惨叫,扑鼻的血腥不时地在他眼前闪过,甚至成为他的梦魇。他摸摸自己的脸,在这样的炎热中竟是冰冷一片。
“你说,那天真的是……听轩?!”懒云思来想去,最终还是问出了口。
他看着观闲,眼中闪烁着微弱的希望。虽然当时除听轩之外在场的三人根本不可能有这样的本领,但万一弄错了呢?
“是听轩,一定不会有错。”
观闲看着自己的手掌,手指在微微颤动,“因为是我亲手将她放出来的”对于逃跑,他想过刀光剑影,想过箭雨如蝗,但惟独没有想到他们竟然是大摇大摆地离开的——在那浓雾散去后,一切都归于死寂,只留下满地堆叠的衣服和器物,它们以古怪的姿势呈现在逃狱的三人面前,仿佛一个个人在绝望中嘶声大喊却又发不出一点声音。而在那些散乱的衣物中间,听轩正满面迷惑地站在那里,她的目光清澈如同清晨的露珠而嘴角却仍挂着鲜红的血滴。
看见懒云后,她叫了一声哥哥便精疲力竭地倒下,而懒云在犹豫了一下后还是在听轩跌落地上前抱起了她。
那些衙役、捕头、父母官就这样消逝了,在自己手中消逝了,连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观闲咬咬牙,拼命压下自己的颤抖。
自己只是无意中为之便已经如此,可苍易坤却是斩千人于刀下毫不变色,这,就是自己与他的区别吗?不,不可以,这样一定会输!血色的画面从眼前掠过,观闲再次感到心中一片冰冷,恨意涌上心头。恨,对,就是恨。一定不能忘记,一定!
“观闲,这不是你的错,你一定也不想这样。”看着观闲不断变幻的神色,懒云心中暗暗懊悔自己出言太急,没有顾虑观闲的感受。
不料,正当他想要安慰观闲时观闲却突然冷静下来,面色如常只是目光冰冷,一种从未有过的冷酷气息从他身上发出。懒云看在眼中,心中不由一沉。
“我虽不想如此,但当时也是情势所迫,那些人相逼太急,我也没有其他办法。”
神色恢复的观闲转向懒云说道,话中多了几分漠然。看着观闲,懒云突然有种不祥的感觉,他的漠然背后,是恨。这恨就真的这么重要吗?
“那听轩……是不是要……”懒云试探着问,同时看了看观闲的袖子。
观闲的小葫芦就藏在袖子中。
“我早就说过应该如此!”观闲闻言瞪了懒云一眼,懒云赶忙缩头,“可是现在,这却不是我们能决定的了。”
“为什么?”懒云古怪地看看观闲,疑惑道,“你的葫芦也丢了?”话语中竟然有几分轻快。
“笨和尚,你以为我是你?竟然把师父传下的东西弄丢了!”观闲怒道,将“师父”二字说得极重。
懒云闻言目光一黯,慢慢垂下头。
“但你也是为了救人……”似乎是意识到自己失态,观闲一愣,而后缓和了语气说道,“懒云,你有什么本领?降妖除魔或者以武犯禁?”
“没有,什么都没有。”懒云想了想,不明所以地摇摇头,眼睛还眨了眨。
“那么,这里的人为什么要冒险救一个江湖骗子和一个呆和尚呢?还将我们安排在这样好的地方?”看着懒云的样子,观闲不觉有些好笑。他用一只手支着脸颊说道,倒有几分恢复了平日的样子。
“除了我,除了你……”懒云板着指头算着,而后猛然抬起头,“听轩?!”
“孺子可教!”观闲笑了笑,指点着懒云的额头,“你何时见过有人去救几个可能已经受刑不能走动的人却独身前往?若不是听轩在牢中叫了你一声哥哥又对你那么亲昵,恐怕那个黑衣人不会管你的死活。
而且这里有许多人却只派了一人去,若不是过度自信,便是……想要看看听轩到底有多大本领吧!”
“你是说……那黑衣人是故意让我们陷入险境,故意……”想起那日诡异的景象,懒云心中一阵寒冷,此时再看看四周,只觉得那些美丽的花草一瞬间都化作了妖魔的利爪,他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想要去拉观闲。
“想跑?晚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现在我们逃狱出来还杀了人,除非你想要被砍头。况且……”观闲纹丝未动地看着懒云身后,黑发拂过双眸,“收留我们的人已经来请我们了!”
“什么?!”懒云惊得向前一跳,回头只见一个满面谦和的人正笑吟吟地站在他身后。
那人脸上的笑容和煦温暖,可懒云心中却如坠冰窟,这个人是什么时候站在他背后的?自己竟然没感觉到一丝异样!
“主人有请!”站在懒云身后的人伸出一只手做出“请”的动作,即便懒云失态,他脸上的笑容也从未变过,仿佛带着一张面具。而与此同时,观闲的神色却变了,因为这个人的手伸出的方向是——他和懒云面前的荷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