澄蓝的天空,一望无际的草原,不时有风从天际肆无忌惮地冲来,带着自古未变的野兽嘶鸣。马车上,观闲在风中抬起头,正看见一只雕从头顶飞过,凌风起舞,绝不低头。这,就是腾,与周一江之隔的广阔草原,也是当今皇帝年轻时驰骋过的地方,曾经被一个名叫特木尔的汗王统一,但如今又再度分裂开来,特木尔所属的海那赫部落如今反而衰弱了许多。

如果,那木牌中的幻象属实的话。传言中这位皇帝的确和腾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但在史官的记录中却有过这样的记载,只是说他自登位以来四方属国,尤其是夏和腾尽皆拜服,甚至他与腾的勇士曾经对峙沙场。而现在当年知道些许内情的人除了病死便是隐世,因此当年究竟真相如何无人知晓。

“这次,说不定能找到些什么呢!苍易坤、苏宇轩……还有师父!”观闲从袖中悄悄取出木牌细看,分不清自己心中究竟是盼望找到真相还是害怕面对真相,一时间五味杂陈。观闲叹了口气,正巧目光落在了身旁的懒云身上,本是愁云满面的观闲顿时露出笑容,几乎笑出了声。只见懒云在观闲身边正襟危坐,一副大义凛然的摸样,偶尔还瞥一眼观闲,目光中带着鄙夷,仿佛不屑与观闲为伍。
若不是舍不下听轩,恐怕真的会半路跳下马车离开。
“还在因为我答应了那个‘主人’而生气?”观闲戏谑地将手在懒云眼前甩了甩,已经好多天了,再这样不吃不喝坐下去,恐怕会坐化吧?
“哼,生于天地之间,有所为有所……不为!”懒云冷哼一声,并不看观闲。但说到后半句话时却不自觉地压低了声音,还微微侧头向后看了一眼。

“自然应当如此!”观闲见懒云这般模样连忙用手捂住嘴,强忍住笑意,“可我不是也说过吗?我们只是假作答应而已,乃是形势所迫。而且……在那旧宅里若不是你在我外出时偷懒睡着,我们现在早已逃出那些人掌控,也不会落入如此境地!唉,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说到此处,观闲竟然显出一副懊悔的模样,同时偷偷瞄了懒云一眼。闻言,懒云先是一愣,续而在观闲的目光中手足无措,脸色涨红,眼神也失去了几分坚定,似乎也在后悔自己当时的疏忽,同时也有些遗憾。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你也不必那么在意~而且,若只凭我们二人,也没有办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来到这里,更没有办法查清这能抑制听轩力量的木牌,对不对?”见懒云动摇,观闲心中一阵暗笑。懒云既然能三天三夜打坐又岂是那么容易睡着的?他会昏睡是因为听轩突然间挣脱观闲的束缚,事出突然,即使换了观闲也未必能躲过,自然,观闲不会告诉懒云这件事。至于为什么听轩会挣脱束缚……呵呵,观闲看着手中的木牌,微微一笑。

“可是我们要找的岂不正是那个‘主人’要的东西?万一他控制了听轩……”挣扎了许久,懒云的脸色终于恢复了多半,可也没有了方才的锐气,他犹豫着对观闲说道。
“这个嘛……山人自有妙计!待我们找齐了画符的宝物……!”观闲突然向懒云眨眨眼示意他噤声,随即向马车中看去。懒云随着他的目光看了看车内,半是恼怒半是小心地咬咬牙。

“两位怎么突然一言不发?”马车的帘子突然掀开,一个人从其中探出身体,神情淡漠,双眸如冰,一手还抱着不断挣扎的听轩,“洛渊只是你们的护卫,不必在意我。”
“可洛公子仪表堂堂,功夫不凡,想让别人不注意都难!”观闲撇撇嘴,看着洛渊腰间的宝剑答道,话语中暗带讽刺,而懒云则默默将头转向一边。原本“主人”想将懒云留下,但无奈听轩只要离开懒云双眸便化为一片血色,连观闲也惊出一身冷汗,最后只得令三人一同出发。
不过“主人”当然不会任凭三人自由来去,他令这个洛渊跟着懒云三人,名为护卫,实为看守。这一路上,懒云赌气不说话,观闲便有意无意地靠近洛渊,想要探听虚实。不料,洛渊不仅文武双全,更兼冷静愚忠,又是少言寡语的性情,竟是滴水不漏。
最后,观闲只得无可奈何地放弃了,一路上与懒云小心翼翼。
“洛渊只是一介护卫,观闲道长如此夸奖愧不敢当!”仿佛是没有听出观闲话中的暗讽,洛渊居然向观闲点了点头,观闲嘴唇动了动扭过头去,“打扰两位实非洛渊所愿,但洛渊毕竟受‘主人’之托,敢问观闲道长可发现了‘宝格德’的踪迹?”
“哼,你急什么?‘宝格德’可是世间罕有的宝物,怎么会被这么容易找到?!当年我师父可是竭尽全力,耗费数年光阴方才在这里找到了这宝物啊!”观闲翻翻眼睛,向洛渊一挥衣袖,袖中的木牌险些掉落地上,惊得他额头顿时渗出冷汗,懒云看了看观闲的神情,心中暗暗疑惑,却没有说什么。
“那么,道长总该能指出一个方向吧?已经三天了,我们似乎总是在漫无目的地赶路……”洛渊闻言皱皱眉头,手有意无意地搭在腰间的剑上,眼中竟然掠过一丝杀气。

“这个容易!”观闲指了指在洛渊手中不停挣扎的听轩,本想令洛渊将听轩交给懒云,不料话未出口洛渊便将听轩丢进了观闲怀中。
“呃?!”观闲和听轩同时一愣,而后听轩突然张开嘴向观闲的手指咬去。
“啊!傻和尚救我!”观闲惨叫一声,“洛渊你难道不知道这听轩与我八字不合么?!你这是护卫还是杀人!”
“听、听轩,乖!”见到此番情景,懒云慌忙将听轩抱回,只见她眼中一抹血色,竟将她脸上的红晕也盖过了。
看着她的样子,懒云心中暗暗叹息。
“抱好听轩!”突然观闲拍了拍懒云一声大吼,而后只见一阵光芒腾起。随后,轻柔的风从众人脚下吹起,渐渐地,风越来越大,最后风化成了一阵阵嘶吼卷向四面八方,片刻后又从各个方向向马车涌来,吹得三人纷纷抬起手遮住脸。

“傻和尚、看好、听轩!”狂风中,观闲的声音传入懒云耳中。懒云心中一动,悄悄将掌心的一张纸条展开,那是方才观闲拍他时暗暗递给他的。一看之下,懒云顿时睁大眼睛。
只见上面画了一面木牌,木牌上有着“宝格德”三字和狼的图腾,另外还有一行字——我师父未及传授我那符便已经仙游……
“你……”懒云瞪了眼观闲又看了看洛渊。观闲得意地一笑,似乎在说现在放心了吧?同时做了一个撕的手势。懒云愣愣地点点头,而后将手中纸条撕碎散于风中。

与此同时观闲却低下了头,那木牌上的字和图案才是他来到腾的真正原因,他根本不知道那符是何物所画。但若说这木牌和符无关倒未必,毕竟这两件东西都是可以克制听轩体内力量的东西,而且能做出这样木牌,本领自不在师父之下……观闲再度悄悄摸摸木牌,他心中总是隐隐地感到这木牌背后隐藏了什么事,这件事与听轩有关,与懒云有关,甚至与自己有关。风,渐渐地弱下来了。

正在观闲三人将手慢慢放下之时,听轩突然发出一声尖叫,而后浑身发抖地向懒云怀中躲去,仿佛发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懒云担心听轩体内的力量发作,连忙低声安抚同时向观闲看去。一旁的洛渊见此情景立即执剑在手,正要跳下马车查探却被观闲拦住。
“慌什么?”观闲抚了抚头发,做出道骨仙风的样子,指了指听轩感觉到异样的方向,“就向这边走,一定有所发现!”
“就这样?”洛渊狐疑地看看观闲。

“就这样!”观闲气定神闲地说道,随手一指懒云,“傻和尚我们进去再算一次方位。至于洛渊嘛,反正你也休息了许久,就驾着马车吧!”
药王谷中,长袍人静静地站在一座坟边,仿佛在探望又仿佛在陪伴。这座孤坟似乎被精心打扫过,但坟前的石碑却又做工粗糙,与周围的精致的风景格格不入。
坟四周很安静,没有虫鸣,没有鸟叫,甚至连风拂过树叶的声音也没有,只有长袍人的低语声在坟周围回荡。他似乎在回忆过去的事情,奇异低沉的话语声仿佛将他与这孤坟带到了另一个世界,时间再他们脚下流淌。
忽然,一阵风打断了长袍人的低语。
他缓缓抬起头,狂烈的风自山谷外狂涌而来,带来草原的呼啸,一只纸鹤乘着风向谷中飞来,隐隐地居然传来一声长啸。长袍人微微一笑,只用二指一夹,那纸鹤便轻轻落在掌中。展开纸鹤,长袍人脸上的笑意更浓了几分。
随即他手掌一翻,纸鹤无风自燃,被焚化在孤坟前。同时,长袍人甩了甩长袖,又一只纸鹤从他手中飞起,绕着他转了一圈后便向远方飞去。
“看到了吗,易勋?他们已经去了腾,那段往事,若当真被无声掩埋,想想也不免寂寞,有这样一个后辈来评说也好,也好……”长袍人仰天叹息,而后蹲下身抚摸着粗糙的石碑,“可是易勋,我们这一代的事情,就留给我们去解决吧。
为什么一定要殃及无辜的后人?那孩子一直视你如父,你对他可有一丝怜悯?”
“我易姓为苏,这么多年过去了,远离高官厚禄、荣华似锦不也同样逍遥自在、快活如仙?不能站在绝顶又怎样?那几分虚名就那么重要,让你至死都不想放弃?”
“但有一点你说对了,人是会变的。易坤、特木尔、易勋,我们都会……真的很怀念过去的时光,但若时光倒流,我亦不悔与你们相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