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观闲也转过头看着扎那和嘎鲁二人,伸手指向他们腰间,唇色苍白若雪。这做出木牌的人太厉害,他只是粗浅地模仿了一下居然有些支持不住,而且,这能克制听轩的力量竟然也是这样诡异……
“什么?是……它?!”沿着观闲的指出的方向,扎那看见了自己从不离身的半块木牌,一股寒意顿时从心底升起。这小小木牌竟然有这样诡异的力量?!他难以置信地看看火圈中,此时那些骑兵大多已经倒下,余下的几个人影摇摇晃晃地挪动着,居然还想要继续厮杀。
地面,已经是血红一片。
面对此景,懒云早已扭过头去。他看着听轩,目光中流露出痛惜和不舍。
听轩摇摇头,伸出小手抚抚他的面颊,而后又微微侧头,以一种奇异的目光偷瞄了观闲一眼。懒云忽然用宽厚的手掌覆在听轩头顶,听轩收回目光,看了看懒云,似乎有些羞愧。此时洛渊则是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听轩,时而狂喜时而思考,似乎有什么事情令他犹豫不定。
“哥哥……”听了观闲的话后,嘎鲁呆怔半晌才轻轻吐出两个字。听到嘎鲁的声音,扎那仿佛刚刚从梦中醒来。他深吸口气,猛然扯下自己腰间的木牌,又拿过了嘎鲁的半块,催马来到观闲身前。
“给你!”扎那深深看了那两块木牌一眼,咬咬牙似乎终于下定决心,“它们的力量不是我和嘎鲁能驾驭的,而且这样诡异的力量也必定不属于腾,更不会属于半生戎马的巴根!所以周的巫,为了脚下土地的平安请收下它们!”
观闲看了扎那一眼,慢慢接过了木牌,心中说不清是沉重还是羞愧。为了脚下土地的平安?观闲咬咬牙,他只知道自己从未这样想过。观闲微微叹气,将手中的木牌轻轻合在一起同时身体绷紧。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木牌并没有发出任何异象,它们平静地黏在了一起,仿佛从未被分开过。但就是这样的平静却令所有人呆在原地,一时间竟然没有人说话,连火圈那边也安静了下来。
“你是巫?”海那赫被追杀的三骑首先打破了寂静,说话的仍旧是为首的人,其他二人仿佛只是他的影子。
说话的同时为首之人向后挥了挥手,其中一人便飞骑而去,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我?我只是个周的道士!”观闲疲倦地摇摇头,少见地没有说谎,“只是会些戏法罢了。”
“呵,无论你是谁,也无论你的本领是什么,你救了我们!”为首之人露出爽朗的笑容,“我叫苏德。你冒充海那赫的巫,想必是有什么原因,若有我可以帮忙的尽管说出来!”
“我……”观闲摸了摸脸。
面前的苏德看去似乎在海那赫拥有很高的地位,但尽管如此,“宝格德”可是海那赫的圣物,若贸然说出这样要求,苏德会不会……
“我们在找‘宝格德’!”正在观闲犹豫间,懒云的声音却郎郎响起。观闲顿时一惊,急看苏德发现他并未发怒才暗暗松口气。随即他狠狠地瞪向懒云,不料却正对上懒云和善而讨好的傻笑。
面对懒云的笑容,观闲一噎,方才想要骂出的话竟是一句也说不出了。嘎鲁冷眼看去,脸上露出不屑的神色,一旁的扎那虽然没有弟弟那样明显,但也疑惑地看向观闲,似乎在奇怪为何伟大的巫会带着这样一个同伴。洛渊撇了懒云一眼,沉稳至极的他居然也微微叹口气。
只有听轩眸色幽幽地低下头,不知在想什么。
“‘宝格德’是我部落的圣物……”苏德斟酌着说道,同时看了眼神态各异的几人。正在这时,观闲突然感到手中的木牌一阵抖动,尚未反应眼前便被白光布满,仿佛闪电一般的光芒几乎令他晕厥倒地,而其他几人虽然离得远些,但白光同样令他们眼中一片纯白。
光芒一闪而过,但众人仍然呆呆地站在原地不敢乱动,而观闲更是喘息不止。
“圣物的事情我不能一个人做主,所以我会带你们回海那赫!放心,你们是我的恩人,我绝不会害你!”浑浑噩噩中观闲听到了苏德的声音,不知是不是白光的影响,观闲总觉得苏德的声音中少了方才的犹豫,却多了几分释然。
澄蓝的天空下,根根焦木向天而立,有的其上还残留着一些黑灰色的碎毡,有的什么也没有剩下。
到处散落着焦糊残破的物品,不小心踩中便吱吱作响。海那赫人有的在一片破败中翻找着什么,有的将尸体拖起来堆放在一处。几乎每具尸体都是双目圆睁,血与火的气息仿佛仍旧从它们身上缓缓发出,与不灭的战魂一同化为生者眼中的湿润。
然而,这些生者神色中却没有悲痛欲绝,反而在淡淡的悲哀中多了一分坚毅。
“你还好吧?”懒云关切地走向一个满面乌黑的男孩,将背上的听轩顺手交给观闲。听轩看了看二人,居然安静地呆在观闲臂中并没有哭闹。
“你是谁?”男孩黑色的面庞上露出警惕的神色,甚至流露出一股杀气。他迅速将一匹木头做的小马藏在身后,身体却不由自主地晃了晃。此时他胳臂上一处伤口在剧烈的动作下被扯开,鲜红浸透了身上的衣服,男孩咬咬牙,竟然看也不看。
“我是……”也许是第一次被这样对待,懒云的目光一黯,神色低落地垂下头。
“他是救了我的人!”懒云身后,苏德朗声说道,目光炯炯地看着男孩。
“是这样!尊贵的客人,谢谢您的好心,孟和没有什么事。
腾之上的人绝不会因为这点小伤退缩!”听了苏德的话,男孩一怔而后俯身单膝跪地。然而他的手却一直死死地抓着木马。
“是唯一的留念吗?”看着孟和紧抓着木马的手指,懒云心中一阵恻隐,他轻声问道,“不要太过伤心,你还有部落的人在!”
“伤心?”孟和竟然微微一笑,“我的父亲成为英勇的战魂将永远陪伴在腾之神的身边,我的母亲也勇敢地追随父亲而去,腾之神的光辉会永远照耀着他们,我为何要伤心!孟和不仅不会伤心,还要努力练习本领。
总有一天孟和会用兀良哈部落的血祭祀他们,在火与血的升腾中看到他们的笑容!”
“你……”孟和的话令懒云惊呆,这是在周从不会听到的话语,他看向苏德,在苏德的暗示下才结结巴巴地补完自己的话,“不愧是腾之勇士!”
“这就是腾!这才是腾之勇士!”苏德笑笑,坦然地面对着观闲几人惊异的目光,随即他转向孟和,“孟和,既然你有这样的决心,那就跟随我吧!我现在就要去找几位长老商量一件重要的事,你要同我一起去,在长老们面前宣布你从今天起不再是无知的孩童,你是一名宿卫!”说完,苏德便大步向一间重新搭起的毡房走去。他的身后,孟和欣喜地一笑,立即跟上前去。
观闲看向孟和,这就是腾之勇士吗?唾弃懦弱哭泣,化悲愤为悍勇,这样的伙伴无疑最令人放心,而这样的敌人也无疑最让人畏惧!他忽然感到一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炽热得如同从天而降的天火。
他迎着目光转过头,正看见洛渊火亮的双眼。然而洛渊却在观闲看到他之后便扭头看向天空,脸上带着云淡风轻的笑容。观闲心中一动,也默默转过脸,或者洛渊早就察觉了,不过现在坦诚相待的时机仍旧未到。
观闲再度看向洛渊,然而洛渊竟已不知去向,同样不知去向的还有扎那和嘎鲁,他们带来的马匪也不知何时尽数消失,竟然无声无息。四下看去,同行的几人就只剩下懒云和听轩,察觉到观闲的目光,正在逗听轩的懒云抬起头憨憨一笑,听轩却同时扁扁嘴……只剩下他们了。观闲忍不住叹口气,只剩下两个无关的人,若不是因为“血引”,也许自己不会同他们有交集,也许……会成为朋友!
茫茫的草原上,扎那和嘎鲁带着手下的马匪无声地向前走去,没有疾驰,没有呼啸,他们只是静静地走着,看去就像一条疲惫的蛇。
扎那忽然回头望去,在天的尽头依稀还能看见焦黑的颜色,那是海那赫,他们自先祖巴根后再未踏上的海那赫,也是巴根宠辱交织的地方。他能踏上那里,也许算是一种幸运?
“哥哥……”见扎那如此,嘎鲁也不禁看了看空荡荡的腰间。从此巴根的英勇只能口耳相传了吧?不过……他永生!一定会的!嘎鲁的目光变得坚定,抬起头深深呼吸。
正在这时,天边一个人影忽然映入他眼中。人影本是牵着马的,然而看见了他们后便轻轻跃上马背,飞快地向他们跑了过来。渐渐地,嘎鲁看清了人影的相貌,他顿时一呆,还未待他出声,人影已经来到了他们面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