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懒云被额乐引入夏那日的同时,观闲却被一群塔古骑兵团团围住。身披皮甲,刀映寒光,围住观闲的骑兵们目光冰冷,如同一群蓄势待发的狼。而身处其中的观闲除了同样神色冰冷之外,竟还多了几分有限,气势隐隐地凌驾于骑兵们之上。
“哼,你从海那赫来?”终于,其中一名骑兵忍不住问道。他似乎想用马鞭指着观闲,但犹豫了片刻还是放弃了。
“没错!”观闲平静地答道,话音刚落便引来了一阵嘲笑。
“海那赫,听见了吗?他说海那赫!”一名骑兵大笑着转向身边的人,笑声中充满着不屑和释然。
“我听见了,哈哈!不是横扫草原吗?不是统帅腾之神双眼注视下的土地吗?那样的海那赫究竟去了哪里?怎么会派出这样纤细得如同羊骨的人来!他们的勇士都死绝了吗?”另一名骑兵也哈哈大笑。
“海那赫遭到兀良哈偷袭,受了重创。
因此派出我来请求塔古的帮助!”观闲心中一动,低声说道。
“哼哼,兀良哈!亏你们还敢在塔古面前这样说!”骑兵护卫下,一名长者排众而出,冷冷说道,“当初我们起誓终于海那赫的时候,特木尔不是笑哈哈地接受了吗?可是兀良哈一归顺,特木尔就立即给他们高官厚禄。不顾塔古的泣血哀求,饶恕了兀良哈这条恶狼!当初我们的汗王就说过,狼就是狼,终究还是会吃人的,可是特木尔却充耳不闻。
如今汗王一语成真,你们有何面目来请求塔古的帮助?这些都是海那赫应得的!”
闻听此言,观闲当即一怔,而后便是暗暗咬牙。难怪苏德那样好心,难怪海那赫明明想出了办法却不肯自己去做,原来是这样!然而此时的观闲却是骑虎难下。他想了想从马背上滑下,模仿着腾的子民向怒斥自己的长者行礼。
“我带着海那赫最诚挚的心和最深的歉意赶来,看在塔古与海那赫曾经亲如兄弟的情分上,请允许我见塔古的汗王一面,而后无论你们做出什么样的决定,海那赫再无怨言!”观闲目光诚恳,深深地低下头,眼中却暗藏着怒火。
“看在塔古与海那赫的情分上……好!”长者仔细看了看观闲,微微一笑,丢下了一卷绳子,“用它捆绑你的双手,跟在我的马后面奔跑。这样你才被允许进入塔古!”
“海那赫虽然误信兀良哈,但并不曾亏待塔古。
如今塔古这样对待海那赫,难道想要违背誓言?难道你们不怕腾之神降下愤怒?”听了那名长者的话,观闲立刻抬起头说道。虽然他的声音仍然平静,但目光却凌厉异常,几乎刺痛了长者的双眼。
“哼,若说愤怒……”长者不屑地一笑,正要说下去却忽然一怔,而后跳下马背在地上拼命地打滚。
在他落在地上的瞬间,熊熊火焰从他体内蹿出,时而红如鲜血,时而白若冬霜,刹那间就包裹了他。
“查干大叔!”年轻的骑兵们一愣,而后纷纷跳下马扑打着查干身上的火焰。然而无论怎样做也无法扑灭它,只能听着查干的声声哀嚎,因为那火焰本就是由查干体内发出的。
骑兵们眼见救查干无望,便纷纷将目光转向观闲,一时间杀气凛冽,连四面的温度也低了几分。
然而观闲却仿佛没有看到那些骑兵一般,只见他举起右手笑了笑,轻轻说声“灭”。半空中一道刺目的蓝光带着阵阵雷鸣袭来,惊得年轻骑兵们纷纷捂住眼耳,待他们再度睁开眼睛时,发现原本该被大火烧死的查干竟然毫发无伤地站在原地,目光迷离地打量着自己。
“查干大叔!”“是查干大叔!”骑兵们惊叫连连,惊疑不定地看向观闲。查干猛然醒悟过来,他分开众人来到观闲面前,恭恭敬敬地对他行礼,而后微微抬起头。
“查干有眼无珠,敢问我冒犯的可是海那赫新至的巫?”观闲咬牙一笑,不置可否。
长者却露出笑容。
“请原谅我们的唐突,伟大的,倾听神之耳语的巫。海那赫的兄弟塔古有事相求!”
“为了海那赫和夏那日的兄弟之情,海那赫的使者啊,请再饮一杯!”看到面前的酒杯,懒云不由一阵胆战心惊,同时也感到一阵阵晕眩。
原本他并不想要喝酒,这可是佛门一戒啊!然而佛门戒律却被一句“素酒”和几张殷切的笑脸挡了回去,尤其是夏那日汗的脸更是笑容可掬。
而只要他喝下第一杯酒,祝酒词便源源不断地向他涌来,他又拙嘴笨腮不懂得如何抵挡。于是懒云只记得自己面前的杯子如同流水一般换了又来,自己的心神 也渐渐模糊,几乎记不得自己说了什么,只是机械地回答着问题。
腾之勇士的悍勇,可不仅仅是在战场上。
“尊贵的使者,您怎么不喝呢?难道是嫌弃我们的酒苦涩难咽,又或者是夏那日做了什么对不起海那赫的事情吗?”酒杯在懒云面前不住地晃动,清澈见底的酒液催促诱惑着他。不知不觉间,懒云接过了酒杯,想要一饮而尽却只喝了一半便喷了出来,随即倒在面前的矮桌上。
一阵哄笑声过后,懒云感到有人将自己扶了起来,同时还有一双冰冷的小手在摇晃着自己,低声呼唤着自己的名字,是听轩。懒云想要抬起手回应她,然而却连手的感觉也消失了,自己仿佛只是一个轻盈的水泡,只能听见若有若无的声音。
“尊贵的使者,您真的来自海那赫?”夏那日汗的声音模糊地传来,懒云微微点头。
这已不知是第几次被这样问了,于是他接下来说道,“我并不是海那赫人,更不是传言中新至海那赫的巫。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和尚,没有什么特殊的本领,只是略微会些功夫。海那赫令我来是因为他们被兀良哈偷袭遭到重创,海那赫想要报仇却没有有力的拳头和手臂。
而就算是已经召唤回了扎那和嘎鲁以及他们手下的马匪,海那赫仍旧没有多余的力量派人前来。与我同行的巫曾经救过海那赫宿卫长的性命,所以海那赫求我这个外族人来向夏那日汗求助。”
“海那赫现在真的那样衰弱空虚?”夏那日汗的声音仿佛拂过耳边的春风,带着浓浓的暖意。
“在那里我只看到黑色的焦木和破碎的毡子。
哦,对了,还有拥有着不屈之魂的孩童。”懒云微微挣动了一下,喃喃说道。
“孩童?”夏那日汗的声音中浮起笑意,“那么,你知不知道他们的汗王在哪里?可曾回来?海那赫的一切是否仍旧是那个苏德在打理?”
“我从未见过海那赫的汗王,更不知道他在哪里。甚至我连海那赫的长老们都没有见过,几乎所有的一切都由苏德传达。”
懒云话音刚落,突然听到酒杯落地的声音,清脆的响声唤回了他一丝神智。懒云费力地睁开眼,正看见面前神色诡异的夏那日汗以及化为碎片的酒杯。方才翩翩起舞的舞者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死寂。
懒云正要开口询问却感到一阵剧痛传来,双臂已经被紧紧扭住。同时几个人向听轩扑去,如同扑向羊羔的狼。
“听……”懒云尚未叫出听轩的名字便被夏那日汗踢倒在地,腹部的麻木瞬间传遍全身,他大口喘息着。
“原来你自开始到现在一直在说实话,真是浪费了我的酒!”夏那日汗在懒云身边俯下身,冷冷地看着他,“真不明白海那赫怎么会令你这样一个人前来求援,看来海那赫真的是日薄西山了!多亏我没有如同塔古一样愚忠,到了现在还在追随海那赫。兀良哈,它才是适合夏那日的伙伴!”懒云骤然睁大双眼,难以置信地看着夏那日汗。来到这里之前苏德不是说过,夏那日已故去的汗王与特木尔汗的父亲是安达吗?怎么会……
“很吃惊吗?”看着懒云的神色,夏那日汗笑了笑,“腾是一个弱肉强食的地方,我作为汗王当然也只会尊崇强者!”然而懒云仍是惊恐地看着夏那日汗。
感到异样的夏那日汗转过身,顿时惊呆了。
此时夏那日的勇士已经将听轩逼进了一个角落中。然而走投无路的小女孩不禁没有惊慌失措,反而镇定地望着四周虎背熊腰的人,目光冰冷,嘴角含着一丝笑意。
蓦然间一道血色光辉划过女孩眼中,围着女孩的人尽皆全身一抖,模糊间他们似乎听见了野兽嗜血的嘶吼。寒意从背后升起,他们本能地退后两步却并没有散去。
听轩的双眸已经被血色充满,她的眼睛如同红宝石一般闪闪发亮。
懒云明白,它带来的将是真正的血色。
“听轩!”就在听轩眼中的血色即将漫延的时候,懒云强忍着剧痛,大叫出声。听轩身体一抖,木然地看着懒云,眼中的血色却依然浓重。
“听轩,不要,不要再杀人……”懒云低声说道,几乎耗尽了力气。然而看见这幅情景,听轩的面容却更加狰狞了。
“听轩,住手!你不希望……被看到吧?”懒云一时情急脱口而出,而后却猛然咬住了嘴唇。
听轩一怔,眼中的红色顿时散乱,夏那日勇士趁机抓住了她,而她似乎毫无所觉。
“听轩,你……”懒云脸上露出一丝苦笑,任凭绳索缚住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