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既然你们已经知道了谁是背叛者,又有足够的人马,为什么还要令‘伟大的巫’做了这样一个复杂的陷阱活捉兀良哈汗?难道你们想要饶恕他?”洛渊深深看了一眼扭过头的观闲,向着苏德问道。
“我们连背叛者都没有放过,又怎么会放了主谋?但活捉兀良哈汗的确是我们希望看到的。若非这样的方法还真的很难做到,兀良哈汗,是一员不错的猛将。
可惜,却不像一个有血有肉的人。所以,我们想要试验一下!”苏德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甚至笑了笑,而后便将目光移向了那只尚未点燃的大瓮。观闲和洛渊一怔,相互看了看后一言不发地退到一边。
只有懒云惊骇地睁大了双眼。
“苏德、苏德!你要做什么,难道想把兀良哈汗……”懒云看了一眼大瓮,恐惧骤然涌上来,那是刚刚自己不曾体会过的恐惧。
“我只是用他对待别人的方法对待他。”苏德直视着懒云,冰冷的目光犹如钢针般刺入懒云心中,“你知道吗?他曾经这样对待过很多人,其中还有孩子!”
“孩子……”懒云心中一紧,咬着嘴唇低下头。观闲极快地瞄了懒云一眼,又扭过头再次看向远方。
懒云终于下定决心再度向兀良哈汗看去,蒸煮孩子,他真的是这样的人吗?自己方才明明感觉到了他的脆弱……然而又一次与兀良哈汗对视时,懒云顿时汗流遍体,只见兀良哈汗双目圆睁,眼中不满血丝,嘴角流下血水,浑身撒发着危险的疯狂。
“哈、哈哈,你们要煮了我,要吃掉我!”兀良哈汗笑着,可是笑声中却充满颤抖。忽然他似想到了什么,疯狂的笑声猛然一停,随之而起的是刺骨的杀气,“就算你们要吃了我,也要有人给我陪葬!”兀良哈汗高高举起匕首,不顾一切地向懒云冲去,仿佛忘记了那道坚不可摧的金光。
“哼,凭你?我劝你还是不要白费力气,这样……啊!不好,小心!”见兀良哈汗如此,观闲不屑地嘲讽道,连一向冰冷的洛渊都露出不屑的神情。然而话未说完,观闲便发现阻拦兀良哈汗的金光赫然裂开了一块,而兀良哈汗的匕首恰恰从这里穿过,在众目睽睽下向仍被绳子捆住的懒云心口刺去。兀良哈汗毕竟是出色的腾之勇士,虽然疯狂但身手未减。
莫说身在观闲之后的洛渊不及出手,就是几乎站在懒云身边的观闲情急之下也只得用肉掌向匕首挡去。匕首在观闲掌心划过,同时也被观闲的力量改变了方向,但却仍旧没有令懒云完全躲开,鲜血一滴滴溅落在地上,刺目的红。
“为什么会这样?”见懒云只是被划伤,观闲松了口气,但疑惑也同时浮现在心头。
然而现在却不是思索这些的时候,观闲心中默念咒文,想要修复金光。可就在此时,一道白光在观闲眼前闪过,是他一场熟悉的白光。
观闲心头猛然一颤,他想起了在这里莫名失踪的听轩,以及懒云滴落在地上的血……观闲低头看去,只见点点殷红正无声地深入脚下的土地,而一簇簇白光便由那片土地上丝丝涌出,越来越浓。
“不会吧,在这个时候……”观闲再心中暗暗苦笑,也许醒来他们便会发现所有的一切已经功亏一篑!然而白光瞬间淹没了他,耳边所听见的最后声音是——兀良哈汗的狂笑。
积雪被踩碎的声音响在耳际,随之而来的还有漫天飘落的点点冰冷。观闲缓缓睁开眼睛,然而唤醒他的却不是积雪的冰寒,而是灼人的炎热和烧焦的气息。
“怎么会这样?!”落在观闲眼中的是血红的天空,重重的人影,火焰中传来喊杀声,如大潮骤起。一切,像极了那日他们救了苏德时的情景。
“难道这次的木牌只是复现……不!”响起木牌的古旧,观闲摇了摇头,“是预知了海那赫被偷袭?!”一匹浑身浴血的吗忽然迈着惊恐的脚步向观闲当胸撞来,观闲本能地一惊,而后又放松下来。
只是幻象而已,不必浪费力气。惊马如观闲所料般穿过他的身体向前奔去,可观闲却在被穿过的那一瞬感到一阵异样。他迷惑地低下头,目光瞬间僵硬了——他看不到自己的身体,也就是说……
“后世的孩子,不要出声。
安静地看着一切吧!”忽然一个雄浑苍老的声音传入观闲心中,声音中潜藏的霸气久久不散,令观闲身体微微一抖。是谁?观闲向四周看去,没有找到发出声音的人却发现了不远处倒在地上的兀良哈汗。为什么他却拥有肉身?难道这声音是要我们……
“安静地看着——他?!兀良哈汗?”疑惑的声音响起,但却不是观闲自己的声音,紧随着话语传来的是手指抚过光头的声响,是懒云?!
“这个世界似乎不是我们的世界,在这里我们喊不出也动不得。
看来也只有静观事态发展了!”又一个轻松悠然的声音出现,是苏德!可他的语气为何如此轻松?眼前的一切难道不是他们刚刚遭受过的劫难吗?
就在观闲百思不得其解时,躺在地上的兀良哈汗动了,他的身体重重颤抖了几下,而后睁开了双眼。带看清眼前的一切后,仍着夏装的他居然一跃而起,不顾天寒地冻在原地手舞足蹈起来,盛满颤抖和欣喜的笑声在被火光映红的雪地上回荡。
“哈哈,险死还生,险死还生!我兀良哈汗果然是被腾之神选中的人!海那赫?塔古?你们这些凡人想要杀我?做梦!”正在兀良哈汗大声笑闹之际,三匹浑身黝黑的马从远处的火光中隐隐现出。
三名骑手在奔跑中几乎步调一致,同样的黑色衣服,同样的冰冷目光在所经之处掀起了一阵千年玄冰般的冷,那些燃烧的火焰瞬间便变得如同冥火一般没有温度。
观闲向苏德刚刚发出声音的方向看了一眼,虽然略有不同,但如果这是那天的情景,那么这三个骑手其中之一就应该是苏德。然而这次观闲猜错了,随着那三人越来越近,接着不甚明亮的火光,观闲勉强看清了那三名骑手衣服上的徽记——兀良哈!而且那三名骑手的容貌观闲也从未见过。
怎么?观闲满心惊疑,难道自己猜错了?这块木牌埋藏的到底是什么样的记忆?
看见了那些骑手,正在胡乱蹦跳的兀良哈汗猛然怔住。他目光呆滞地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徽记又看了看那些骑手的衣饰,第一次进入幻境的他竟连那三匹黑马向自己冲来也没有发觉,更没有躲开。
“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洛渊的声音竟然就在观闲耳边炸响,虽然看不到身体,观闲还是觉得自己向前一跳,猛然转过头。
这个人居然就一直默默地站在自己身后!然而,尽管被受了惊吓,观闲还是在心中暗暗同意洛渊的话,他也有这种沉甸甸的预感。
当观闲再度看向兀良哈汗时,他和洛渊二人的预感变成了现实。虽然兀良哈汗终于在最后一刻醒悟过来扑向一边,但他仍旧没有躲过碗大的马蹄。
只听一声闷响,兀良哈汗的身体高高飞起,划过一道完美的曲线后重重落在雪地上。翻滚的身体激起了一阵细碎的飞雪,但却掩不掉从他口中涌出的浓烈的红。而那三名骑手仿佛毫无所觉,飞一样从兀良哈汗不远处驰过。
“他被幻象击中了……”观闲喃喃自语,他看着自己看不到的身体若有所思。
“但还没有死。”洛渊冷冷地补充道。
兀良哈汗艰难地从雪地上爬起,仿佛受到了什么召唤一般死死地盯着那三名骑手出现的方向。片刻后另一骑现身在火焰形成的古怪光影中,如同浸血般的刺目红衣,座下仿佛在燃烧的红马以及犹如火炭般的双眸和眼角眉梢流露出的丝丝暴戾无不在向看见他的人昭示着他并非常人。
兀良哈汗口中骤然喷出鲜血,他的嘴唇颤抖着,想说什么却说不出。
然而他的眼中闪着欣喜的光芒,脸上也露出柔和的微笑,似乎在那一刻,他看到了天堂。笑过后,兀良哈汗拖着重伤的身体挪动着,端端正正地跪在了向他狂奔而来的红马前。
“你疯了吗?!”飞雪中,只有懒云的声音在惊恐地回荡。
或许,这声音只有这群不属于这个世界的访客才能听见吧?
“哈达,那是哈达!是兀良哈最强盛时的兀良哈汗,也是羞辱了海那赫最终被特木尔汗斩于刀下的兀良哈汗。这些幻象果然是当初海那赫弱小时被兀良哈欺凌的情景,这也可能是如今的兀良哈汗心中最为辉煌的荣光吧!”苏德的声音淡淡响起,夹杂着几声冷笑,“能死在他崇敬的先祖手下对他来说可是求之不得的荣耀,比被丢入大瓮,在我们的注视下凄惨嚎叫强了百倍,哼,真是便宜他了!我说的没错吧,懒云?”
寒风中一片死寂,再无人应声。观闲抬起头望着灰暗的天空,那个传入自己心中的声音是谁呢?为什么要令我们看这样的幻象?耳边传来骨肉碎裂的声响,兀良哈汗的血肉已经融入松软的积雪中了吧?或许也有一部分融入了他遍体血红的先祖。
兀良哈最辉煌的汗王,先是被自己的手下败将杀死,而后又在幻境中亲手灭掉了自己的血统,这就像一种惩罚,最残酷的惩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