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后,夏国都城一条偏僻的小街上,一个美丽的女子吸引了街上仅有的几个人的目光。她虽然穿着普通然而双眼灵动,一种带着苍茫之气的野性从她身缓缓散发出来,令这个女子看来如同阳光下鲜艳夺目的花朵。这样的女子,除了其其格还有谁呢?其其格背上背着一只小小的包裹,她极为小心地走动,仿佛害怕碰坏了包裹中的东西。
左顾右盼了片刻后,其其格便向一家极不起眼的小客栈走去,付了银子后在老板娘的带领下径直走向自己的房间。刚刚进入房间,她便小心翼翼地将身上背着的包裹摘下,随即便大大伸个懒腰,脸上露出些许疲惫的神情。
“唉,没想到一个小女孩竟然这么重!”其其格揉着肩膀,慢慢打开包裹,看着其中安静沉睡的小女孩说道。
只见小女孩小小的身子蜷成一团,白净细嫩的脸和精细柔美的五官仿佛瓷娃娃一般可爱,只是眼角眉梢带着的些许愁怨与她可爱的样子有些不符,但也令人更增添几分怜惜。
“又流泪了,难道是在怪我吗?”其其格忍不住伸出手拭去小女孩眼角的泪痕。再次想起自己骗这小女孩时的情景,其其格心中不由腾起一阵更深的愧疚,连明亮的眼睛也黯淡了下来。
可是……观闲的样子和他想要甩掉其其格的计策在心中浮现,其其格扁扁嘴,伸手从包裹中取出了一只皮袋,靠近小女孩。几次犹豫后,其其格终于抱起了她。
“你、你好像叫……叫听轩对不对?”看着听轩的脸,其其格深吸口气说道,“听轩,我不是故意的。
只是、只是如果你醒过来哭闹,我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听……听说你身上有种可怕的力量,与腾之怒一样可怕,所以我迫不得已只有……你放心,这酒甚至可以被当做补品,它只会让你多睡几天而已。几天后观闲大概就找到我了,这里是夏都,就算他想要赶我走也不行了,嘻嘻!”
其其格小声说着,突然门前响起脚步声,惊得她浑身一抖,险些叫出声。
幸而那脚步声只是路过,很快便又渐渐变小。其其格松了口气,然而低下头却又大吃一惊,手中方才还满满的皮袋现在竟然已经空空如也,而地上却连半分水渍也没有。
“都……灌下去了?!”其其格愣了片刻也不禁担心起来。
虽然这是塔古最好的珍品,但是酒性很烈,就连自己的父汗也没有如此狂饮过啊!这样小的孩子,她真的……其其格犹豫地向听轩伸出手去。
“酒不醉人人自醉!”就在其其格将要触碰到听轩时,听轩忽然略微模糊地说道。然而声音清冷竟不似一个小女孩。
“太好了,会说话,而且还尚清晰!”其其格长出口气,脸上露出放心的笑容,终于安下心的她并没有注意到听轩异样的声音,而是站起身向外走去,“嗯,还要买许多东西。而且有些对不起听轩也要好好补偿她一下!”其其格边思量着边蹦跳出去,随手关上了门,没有发现听轩脸上渐渐渗出的汗珠以及她身周极淡的红色光晕。
通往夏都的荒野上,两骑一前一后地飞驰着。
天色渐暗,然而这两骑却没有半分停下的势头,反而加快了速度,仿佛是追逐最后一缕夕阳的精灵。然而即便如此疾驰,即便他们赶的是近路,他们也很难在天黑之前赶到夏都。
其其格是个聪明而任性的女子。
她总是留下既能令观闲和懒云找到又只能晚她几步的标记。而且为了不失去她的踪迹,观闲和懒云几乎只能这样疾驰,恐怕这也是为了报复观闲吧!
观闲摇摇头,已不知是第几次叹息。疾驰中他回头看了看身后的懒云,淡淡的愧疚浮上心头,手下一紧,观闲慢慢地将马停下来。
“怎、怎么不走了?”等了许久,懒云的声音才从他背后传来,夹杂着浓重的喘息声。
“因为有个人已经快掉下来了!”观闲瞥了眼懒云,慢慢说道。
“哦?有人掉下来?!谁?”懒云闻言立刻向四周看去,片刻后才渐渐醒悟。
看了看观闲又看了看自己,懒云憨憨地笑了,随即拍拍自己的胸膛。
“没关系,我可以的!”
“可以什么?”观闲冷道,“等你筋疲力尽地到了夏都,其其格也许会再次开始她的游戏,索性我们就在这里歇息。想这样片刻其其格应该是不会带着听轩离开的,毕竟这游戏有我们和她一起玩才有趣,只是我担心……”观闲抬头向夏都看去,突然间面色一片惨白。
愣怔片刻后,他狠狠一鞭打在懒云的马身上,而后他也策马狂奔。
“怎、怎么回事?!”懒云的马一阵长嘶后向前狂奔,几乎将懒云摔下马,惊恐中懒云大声喊道。
“看夏都,天上!”观闲来不及回头,他不停地催马向前,荒野在马蹄下飞速掠过,原本便是良驹的马几乎要飞起来了。
懒云依观闲所言抬头看向夏都,只见夏都之上白云朵朵,在夕阳之下,这些雪白的云朵都被夕阳染上了一层红色。然而仔细看去,其中一片云朵与其他迥然不同,不仅红得血一般诡异,而且不似其他云朵令人感到柔和。一丝丝彻骨的阴寒由那云朵之上散发出来,仿佛那是一朵来自地府的血云。
“是……听轩?!”乍见血云,懒云只觉得很熟悉,似乎在哪里见到过。然而细想之下,懒云顿时冷汗遍体。没错,这种感觉就是听轩,与那日在牢门迷雾中感觉到的一模一样!
“再快些!”观闲没有回答懒云的问题,却大声喊道。
他微微侧头的时候,懒云看到了他毫无血色的侧脸。
“知道了。”懒云沉声应道。略微变幻了姿势后,他竟然几乎追上了观闲,与他仅仅只差一步的距离。
其其格投宿的小客栈中,老板娘正在同新雇来的阿四一同在灶间忙碌着,不过阿四似乎不合老板娘的心意,惹得老板娘不停地嘀咕。但阿四是个少言寡语的人,只是默默地听着老板娘的不满同时努力地做自己手中的事,因此尽管老板娘的低语声从未间断,灶房中还是显得异常安静。
“阿四,阿四,好了吗?真是的,怎么生火也慢腾腾的!客官们会被气走的!”许久没有感到火焰温度的老板娘一边切菜一边忍不住大声喊道,不知为什么,她觉得今天这里格外寒冷。
“就好,就好!”阿四满头大汗地抱进来一些柴火,又笨手笨脚地向灶中码去。忙乱间,二人谁也没有注意到一线细细的白色烟雾由阿四没有关严的门中溜进来,水一般在地上渐渐弥漫开去,所过之处地上竟然结了一层淡淡的霜。
“阿四,快些!不然我就扣掉你的银钱!”老板娘再次催促道,她不耐地跺着脚。
这里似乎更冷了,尤其是脚下,一阵阵冰冷如同没有身躯的鱼紧贴这地面穿行,又像是一只只冰凉的小手,随时可能抓住人的脚踝。
“就好了!”听说老板娘要扣自己的银钱,阿四的声音中终于有了一丝急迫。他深吸口气,鼓起双腮狠命吹火。
一阵烟雾理所当然地腾起,呛得阿四不住咳嗽,也听得老板娘不住皱眉。不过,令人奇怪的是,随着烟雾喷出来的不是微微的暖意而是一团团乳白而冰冷的雾气,它们旋转着飞出来,撞在阿四脸上又渐渐散去,只在阿四脸上留下一颗颗小冰粒,只用手一摸便化成了水珠。
“什么东西?”阿四奇怪地摸了摸脸,想要问老板娘却又怕自己的银钱不保。
他看了看老板娘又看了看仍旧不停渗出来的雾气,犹豫了片刻终于咬咬牙,开始伸手将方才好不容易放入的柴火一根根拿出来。也许自己就可以弄清楚是怎么回事,否则惊动了老板娘……阿四揉揉耳朵,即便是沉默的他,也已经很不耐再听老板娘的责骂。
柴火一根根被拿出,阿四的神色也渐渐专注起来。
最后一根柴火被放在一边时,阿四的心莫名地狠狠跳动了一下。然而奇怪的是,里面除了一片漆黑之外什么也没有,乳白的烟雾依然从黑暗深处不紧不慢地飘出,仿佛里面有另一个世界。
“另一个世界?!”阿四摇摇头,甩掉了这个奇怪的想法。
他再次看了一眼老板娘,见她没有注意自己便慢慢靠近灶台。用手摸了一下坚硬的灶台后,阿四用另一只手轻轻拍了下胸口安抚下狂跳的心脏,随后便一点点钻进了黑暗中。乳白色的雾气被他的身体挤散,像一群柔弱的小动物四散奔逃,然而,只片刻后它们便恢复了方才的样子,继续悠悠然地飘出。
而且,似乎更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