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既已说过回忆令人心伤,我又怎么会用回忆来折磨他?幼时与父母离散,想必会有很痛苦的回忆吧!”萧月慢慢走下王座,轻轻抚摸着懒云的脸,“他也只是睡着而已”随即她回到观闲身边,抬起手指着放在王座旁的一柄剑,目光中透出淡淡的柔和与叹息。
“请你将这柄剑拿到他身边,不消片刻,便能知道他是不是我要找的人”萧月深吸口气说道,声音中满是不安与期盼。
“一柄剑?”观闲奇怪地看着背对着他的萧月,“你不看着我?难道你不怕我趁机动手脚?”
“呵,纵然你身怀异术,可在这原本就充满幻象的迷宫中,在这柄剑面前,你仍旧瞒不过我,因为那柄剑只有我和苍易坤的血脉才能……”萧月话音未落便只听身后一声剑吟。她惊喜地转过身去却赫然呆住。只见在她身后,观闲正细细看着掌上冰凉光滑的剑身,不时露出迷惑的神色。
“的确是把好剑,但除了剑身上似乎有些机关外看不出什么特别!”观闲用手指弾弹剑身,低声咕哝着。
“你……”萧月惊骇地指着观闲,嘴唇颤抖着,想说什么却说不出。猛然间她后退几步跌倒在王座旁,泪珠从眼中大滴大滴落下。
“陛下您怎么了?”看着萧月奇怪的举动,观闲有些不明所以。
“你看看自己的右手指尖,是否已经多出一道极细的伤口?”许久的沉默后,萧月缓缓开口,声音犹如一触即断的蛛丝。右手?观闲轻捻指尖,一丝细微的痛楚骤然传入心中,他低下头,看到右手指尖上赫然有一道浅浅的伤口,伤口上的血已经凝固。
“这是怎么回事?”观闲看了看自己手上的伤口又看了看剑,终于发现剑柄处一个精巧的机关,无论是谁,只要想拔剑都会被这个机关所伤。只是这样的机关究竟是为何而做?只是为了弄出这样的伤口?可是这样的伤口根本就不能致命甚至令人无法觉察,那么它究竟是……观闲猛然浑身一颤,想到了一种可能。他神色古怪地看向萧月,脸色微微发白。
“不,不是毒。我怎么会将一柄淬毒的剑放在王座旁边?”萧月此时终于恢复了些力气,她轻声说道,眼中仍旧含着泪光,“剑上的机关只是血统的检验,除了夏国王族的血,没有人能开启剑上的机关,拔出这柄剑!”
“王族的血?!”观闲顿时呆住,愣了许久他突然从失神中醒来,仔细地反复看着剑柄上的机关。然而不论他如何查看,那机关上都只有那一点点血迹——他的血。
“不必再看了,那柄剑自苍易坤走后便再也没有人拔出过,上面即使有血迹也早已干涸失效了!”萧月疲惫地说道,然而看向观闲的目光中却多了一丝慈爱。
“所以,上面不会再有别人的血,对吗?”观闲用力按着额角,只觉得一阵晕眩,无数东西在脑海中飞旋却始终无法落在实处。自己是夏国王族?那么自己才是那个萧月失去的孩子?而苍易坤是……自己长久以来的心愿居然是弑父?!那么师父,收养自己的师父,他究竟知不知道自己的身世?难道他是故意……
“若我没有认错,在你回忆中出现的那个老道人就是苍易勋。
对于他和苍易坤的过往你应该已经知道了吧?醒醒吧,孩子!他们当年争夺皇位,苍易勋不可能不知道你的身世,他之所以不告诉你是因为他对苍易坤怀恨在心,故意让你看到那番惨景是想要让你恨苍易坤,他想要令你们相残啊!”萧月的眼中再次溢出泪水,美丽的女王瞬间苍老了许多,“这么多年,我一直在找你,乞求上苍让你遇到好人,就算贫穷也好但至少不必背负痛苦。可是你却落在苍易勋手中,受了如此多的苦楚……”
“怎么会?师父明明对我那么好,每次看见我都是满面微笑……”观闲喃喃说道,只觉得如鲠在喉,猛然,他大叫出声,“自我有记忆以来,他是唯一一个会那样疼爱我的人!”闻言,萧月突然捂住脸,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哭声。而看着泪流满面的萧月,观闲猛然怔住,心中居然升起一丝愧疚和不安。
从小他便是那样盼望自己的家人,若她真的是自己的生身母亲,那自己的话岂不是在……可是真的是这样吗?仅凭这样一个机关?自己不是已经确信……
观闲心中猛然清醒,他拿出了那块得自其其格的木牌,那块木牌还没有被开启。观闲右手微微用力,手指上的伤口便被再次撕裂,血缓缓渗了出来。看着指尖上凝出的一颗血珠,观闲深深呼吸,如果自己能够开启幻象的话,那么就是……
可是懒云呢?自己明明发现每次幻象开启都在懒云的血落在木牌上之后啊!观闲一边将指尖的血向木牌倾去一边在心中暗暗疑惑,他仔细地回想着每次木牌幻象开启之前的事情。
猛然间,观闲倒吸一口冷气。仔细回忆下,其实每次木牌出现幻象之前受伤流血的不仅只有懒云,还有自己。只是自己总是在观察别人所以忽略了这件事而已。
那么,所有的事情是巧合还是故意为之?若是故意为之,那么有机会做出这一切的只有……观闲的血静悄悄地滴落在木牌上,白光如同之前几次一样亮起,悄无声息地淹没了女王和观闲二人,却无法拂去观闲心中的疑问。
蓝天碧树,奇花异草,五色的小鸟在枝头鸣唱,红色的小鱼在水中穿梭。从树丛后露出的宫殿可以看出这是夏国王宫,只是这座王宫少了一些岁月的痕迹,显得生机勃勃。
“这是王宫,几十年前父王仍在时的王宫!是幻象?奇怪,我怎么会突然跌进幻象中。”
萧月抚摸着身旁不甚高大的树喃喃自语,眼中流露出感叹。那时,她还只是一个天真烂漫的美丽公主。
“这就是木牌中的幻象,这木牌不知是何人所做,力量和夏国迷宫相仿但似乎还凌驾于它!”观闲静静地坐在旁边的一棵树下,望着天空答道。
自己就出生在这片天空下吗?观闲摇了摇头,相比之下,自己的身世倒更像是一场幻梦。他的嘴角泛起一丝苦笑,随即眼中又掠过一阵不安,四下看去都没有其其格几人的踪影,他们究竟被幻象放在了哪里?
“你说这木牌的力量与夏国迷宫相仿,那么这便也是回忆了。不过这发生在夏国王宫中的回忆既不是你的也……不是我的。”萧月抚摸着身旁小树的手微微颤抖,她的双眼闪闪发亮,仿佛在期待着什么,又仿佛在害怕着什么。许久,萧月深深叹口气,开始挪动脚步,转过几丛矮树,来到一座白石所造的小亭中。
小亭中两个人影映入萧月眼中,其中一个身着红黄相间的华丽服饰坐在白亭中的石凳上,浑身散发着王者气息,脸上的苍老掩不住双眼中的精光,是萧月的父王。而另一人虽被绳索缚住,但年轻的脸上却有遮不住的桀骜,双目闪闪发光,如同夏国强悍勇猛的战鹰,是苍易坤。
“苍易坤!”萧月猛然咬住了唇,却止不住嘴角的笑容浮起,然而她的目光中却露出哀戚的神色,那年轻的容颜分明只是过往。
但拭去了脸上的泪,萧月还是快步向那个年轻的苍易坤跑去。
“那不是真的只是幻影,而且在木牌的幻影中,你根本碰不到他!小、小心些!”观闲看着萧月的神色,许久不敢打扰。然而当他看到萧月向幻影跑去时终于忍不住出声提醒,也许,他更怕看到萧月的手从苍易坤身体中穿过时的样子,那是一种犹如地狱般的残酷。
那是观闲所不能忍受的,何况面前的萧月是……观闲叹口气,在他心底依然没有办法流畅地对萧月叫出她本应得的称呼——母亲。
“是吗?”萧月回过头低低应道,眼中交替浮出欣慰和失落。随即又释然一笑,“都是幻影,又有什么区别呢?倒是你一声‘小心’却是真真地传入我心中了。”萧月停住脚步向观闲点点头,而后恢复了平日的步子,慢慢走到苍易坤的幻影身边,入神地看着他,仿佛又回到了过去的时光。
“你可知道我请你来是因为什么?”二人对视许久后,夏国苍老的王首先开口。看着被迫跪伏在面前的少年,老王的眼中居然掠过一丝赞赏,然而接踵而至的却是点点惋惜。
“胜者为王,我既被缚在此,要怎样处置悉听尊便!”苍易坤冷冷说道,眼中光芒不落老王,尽管他身上已是伤痕累累。
“胜者为王?!哈哈,你以为你是什么?你现在早已不是周的王族,只是一名低贱的罪人,怎么配与我为敌?胜者,何来胜者?大象岂能和蝼蚁一般?”老王哈哈大笑,目光说不出地锐利。
“的确,现在的我不配与夏王对敌!”苍易坤盯着夏王的脸淡淡说道,脸上却没有半分因为失去地位而后悔的神色,反而异常坦然,“但此时此地,我没有看见夏王。我只看见了小月的父王,而我是小月心爱的人,这是我们的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