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的雾尚未散尽却也遮不住了初升的太阳,彻夜未眠的八艳在清晨到来的时候都感觉到了一些疲惫困倦,与众女告别之后,莫菲儿随着娥姐跟马湘兰一起回了笙箫楼,刚进房门便瞧见坐在桌前打着瞌睡的翠儿。
“莫非这小丫头昨天整夜没睡觉?”莫菲儿在心里暗自嘀咕着,这时翠儿已经抬头看见了莫菲儿进门。
“小姐你回来啦”翠儿噌地从椅子上跳了起来,跑到莫菲儿的跟前高兴地笑着。
莫菲儿瞧见她顶着的的两个巨大的黑眼圈,更加肯定了自己先前的想法,便道:“你怎么睡在桌上?”
“小姐没回来,翠儿哪里能睡得安稳”莫菲儿闻言鼻头一酸,几乎掉下眼泪。
后世今生,自己的身边有谁能像翠儿这番在乎自己?爷爷虽然疼她爱她,但终归对她的管束比较少,对莫菲儿的事情不会照顾得面面俱到,如今翠儿名义上是自己的丫鬟,但是对自己的感情是实实在在的真诚,莫菲儿也想着跟她最姐妹,而不是主仆。
“翠儿来,咱们去睡觉”
莫菲儿害怕再多说一会儿就真的会哭出来,于是拉着翠儿的手走到床前,连衣物也不换就躺倒在床上,双手环着翠儿的身子渐渐睡去。可翠儿被莫菲儿搂着,竟然高兴地睡不着觉。
以前的小姐总是喜欢一个人坐在窗边、案前,或者弹弹琴、或者看看书,连一句话都不跟她说,又哪里有对她这么贴心过?是故此刻莫菲儿搂着翠儿睡觉,将翠儿心中多年来的委屈都激发了出来,也还好她睡觉睡得死,看不到翠儿掉泪的样子,否则真不知道自己的这番举动是对了还是错了。
这一觉,两人都睡得安稳香甜。
直到莫菲儿醒来的时候,发现房间里已经不见了翠儿踪影,窗外的天色也是微微泛起了昏黄,起身揉了揉还有些昏沉的脑袋,莫菲儿的肚子很不争气地一阵乱响。“该去买点吃的东西”莫菲儿还是习惯了在未来的生活,饿了就去买吃的,从来不会自己做,也没任何人给她做。
房门慢悠悠地打开,莫菲儿抬眼瞧见翠儿提着一个大大的食盒进了屋子,纵然食盒的盖子盖得很紧,里面饭菜的香味仍旧不断地往外扩散,飘到莫菲儿的鼻翕里,将她肚子中的馋虫勾引得一阵乱跳。
“小姐你醒啦”翠儿将食盒放到桌上,道:“这些饭菜都是娥姐给翠儿的钱去买的,说是小姐昨晚一夜没有入食,今天回来又是倒头就睡,醒来之后一定会饿的”
“娥姐想得还真是周到啊”莫菲儿感叹一声并打开食盒,突然眼前一亮,连口水都差点流了出来。
翠儿将菜一样一样地往外面端了出来,边端还边报着菜名儿,莫菲儿单单是听那些名字就觉得好吃,还没等翠儿说完就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刚扒两口,却见翠儿站在自己身边微笑地看着自己,立马说道:“我之前不是告诉过你,以后吃饭不需要拘谨的吗?赶快坐下来吃”
“小姐,这次不一样,这些饭菜是娥姐给钱买给小姐的,翠儿不能吃”
“什么屁道理?娥姐出钱买给我的那就是我的东西了,既然是我的东西,我爱给谁吃给谁吃,快给我坐下”莫菲儿有些气结地说道。
“小姐,这……”翠儿刚想着再辩驳一番,却听见门外娥姐传来的呼唤声:“翠儿,过来给我开门”翠儿闻言立马小跑到了门前将门打开,娥姐踮着步子笑吟吟地走了进来,道:“想不到如是你说起粗话来这般豪放,人人都以为秦淮八艳个个温文淑雅,可他们怎么会晓得我们如是有这么一副脾气呢?”
“我又没说过我很淑女”
莫菲儿夹了一大筷子肉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说道。
娥姐闻言笑了笑,然后对着翠儿说:“你家小姐说得对,这饭菜虽然是我出钱买来的,但现在它们已经是你家小姐的东西,她让你坐下来吃你就坐下来吃吧”说着,将翠儿按在了凳子上,转头问莫菲儿说:“如是,娥姐也跟你这儿蹭顿饭成不成?”
莫菲儿一愣,随即笑嘻嘻地对着娥姐道:“好哇,如是当然希望娥姐天天跟如是吃这样的饭菜,又怎么会不欢喜呢?”
“你个死丫头,少给我得了便宜还卖乖,今天这顿饭是破例帮你付钱,日后休想我再请你吃饭,而且说起来要请也是你请我,你这秦淮八艳之首的钱财还会比我少么?”娥姐知道莫菲儿心中打得小心思,不由得笑骂道。
翠儿也跟着痴痴地笑,心里和煦温暖。
黄莺伫立在枝头上高兴地啼叫,鱼儿在水里自由地打着挺儿,蜜蜂在花丛间嗡嗡地来去自如,整个世界和谐、太平极了,似乎没有一丝纷争。
吃完了饭,娥姐吩咐翠儿出去收拾碗筷,房间内只剩下了她跟莫菲儿两人,莫菲儿一顿饭吃得高兴,正自顾地摸着肚皮表示满足。
“如是”娥姐叫道,莫菲儿也只是懒懒地应了一声。
“钱谦益今天早上过来了”
“哦?哦!”莫菲儿想到了那天遇见钱谦益的场景,印象里只留下了他的潇洒、温和,但也仅限于此,对于他为什么来笙箫楼她却是一点都不在意。
“他是来找你的”
“啊?”莫菲儿差点从凳子上跌坐下去,随即看到娥姐无奈的目光才意识到自己失态,道:“他怎么会来找我,找我有什么事情?”娥姐皱了皱眉头,道:“我也不确定钱谦益是什么想法,他来没见到你便让我来问你晚上有没有时间,他想约你一起去江上泛舟,对了,同来的还有陈华跟龚鼎孽”
“陈华?龚鼎孽?”莫菲儿恍然大悟,想必是昨日自己在‘文士之家’大露风头的消息飘到了钱谦益的耳朵里,所以他才想见自己的。
如果现在莫菲儿真的就是柳如是,反倒可能喜欢这次的‘约会’,不过莫菲儿就只是莫菲儿,她猜想可能是陈华多嘴将事情告诉了钱谦益,心里便将陈华骂了千遍万遍,也不知道此时陈华身在何处有没有大打喷嚏……
“怎么了?”娥姐见莫菲儿似乎若有所思便问她说。
于是莫菲儿将昨日在‘文士之家’发生的事情一个字不漏的说给了娥姐听,期间自然是隐瞒了自己来自未来的事情,只说她凭借一幅画儿跟一首诗就将当场的众人折服完全。
“这是好事儿啊”
娥姐听后眉飞色舞地拍了一下桌案,兴奋地说道。
“怎么会是好事儿,烦都烦死了”莫菲儿无奈地摇了摇头说。
“你可记得咱们昨夜开始说了些什么?”娥姐闻言有些不满地问莫菲儿道,“心忧百姓,为天下百姓牟利,不是说说就完的,需要实际有所行动”
“我知道啊,可这件事儿跟今晚上的泛舟有什么关系呢?”
“怎么会没关系?”娥姐有些激动地道:“如是,想你平常才华斐然,怎么到了这个时候就想不通事情呢?”
“钱谦益是什么人?别人称他虞山先生,是江左三大家之一,又是东林党的首领,在天下文人、官僚之间的影响力皆是不俗,而且他官至礼部侍郎,手握权力比一般的人都要大,你若跟他打好关系,以后办事儿岂不是方便得多?”
莫菲儿听完娥姐的这一番话好不是滋味,思忖片刻道:“我怎么越听越觉得是要把我自己给卖掉呢?”
“不是卖掉,是把钱谦益买来”
娥姐摇了摇手指说道:“钱谦益可以说是天下间的文人领袖,眼见自然极高,他才华斐然只受天下人佩服,很少会佩服其他的人,就算是江左三大家里面他也隐隐比龚鼎孽与吴伟业强上一筹”
“你能折服龚鼎孽,自然是本事不小,若你能再凭这份本事折服了钱谦益,岂不是买来了一道人际关系?”莫菲儿听后觉得不无道理,只是她昨日之举实在是很幸运,她可不敢保证今后就能持续地有这般发挥。
“咱们先抛开钱谦益不讲。
就说陈华与龚鼎孽两个人的话,他们同样做官也有权利,在文人中的地位也是极其超然,没想到你一下子就将这两个人的高傲的心给收服,以前别人说你柳如是是八艳之首我还看不出来,现在终于相信了呐。”
莫菲儿笑了笑,心中却还在想着之前想的事情,暗叹一声下了决定——天意让她做了柳如是,那她也绝不能输给天意辱了柳如是的名声,日后还需要多多练习才行,等到哪一天真正的能够写出自己的诗文,作出自己的画儿,那才算入门。
“如是,今晚上你到底应不应约?”娥姐眼里满是期待地看着柳如是问道。
莫菲儿想通以后自然心生澎湃,当下告诉娥姐找人去通知钱谦益,今天晚上她一定准时赴约,话一出口,娥姐立即眉笑颜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