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莫非儿带着翠儿来到江边的时候,钱谦益几人已经是在舟上等候多时了。
第一个映入眼帘的是陈华,他一身白色的浸泡立于甲板之上,舟上的花灯将他的刚硬的脸庞照的柔和。他看到莫菲儿的身影轻笑,“姑娘来了”
莫菲儿那会正在感慨江上花花绿绿的灯笼,听到声音时这才看到陈华正站在自己的面前轻笑,舟内是隐约可以听到的杯子交碰之声。她看着陈华眼中的爱慕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去回应,只好咧开一个不自然的笑脸:“晚上好啊!”
陈华似乎已经是习惯了这样的莫菲儿,也不介意。
回以淡淡的笑容。
莫菲儿在在上船的时候一边痛骂着古代衣服的繁琐,一边使劲的扩大脚下的裙摆,试图一个跨步越到船上。翠儿在身后焦急的叫唤着:“小姐,你不能这样……”
莫菲儿充耳未闻,好不容易跨上了甲板之后,脸上才露出笑容,转身想向翠儿炫耀一番。
却看见翠儿踩着不知道从哪里取出的厚板将船与岸边链接起来,踏着小碎步优雅的上前。
莫菲儿差点没气得吐血,不由得咬牙道:“翠儿,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天知道她刚才是多么困难的才跨过了那一步。
翠儿脸上满是无辜,“小姐,我有在后面喊你……”
陈华听着两主仆的对话,脸上的笑意更加明显,更是隐忍着不让自己发出什么声音。
他爱以前的;柳如是,可是如今眼前有着柳如是的身躯,却是来自未来灵魂的莫菲儿,他也同样喜欢。
莫菲儿瞥了瞥旁边的陈华,见他笑得那么辛苦心生不忍的说道:“你要笑就笑吧,憋坏了肾就不好了”
陈华收起笑意,一脸正经:“姑娘请,钱大人与龚大人已经是恭候多时了”
本来船帆内相谈甚欢的两个人在看到莫菲儿的时候都停下了来,莫菲儿抱着看好戏的心情一下子受到那么多人的注视竟也是有些紧张,不自觉的往陈华身边挪了挪。
陈华不解,以为莫菲儿是不知道该坐哪里,所以细心的为她说:“姑娘,你的座位是那边”说着将手指指向着钱谦益的位置旁。
莫菲儿只好不情不愿的挪动着小步伐向位置走去,身后的翠儿很是欢喜,小姐终于懂得矜持了,会这般走路,看来自己这些日子的劝导还是有用的。
事实上莫菲儿只是为了将时间拖得长一些罢,她每次见到钱谦益总有一种奇怪的感觉,特别是他脸上的胡须让她觉得分外的碍眼,想着若是有机会的话一定要看看他将胡须都拔掉的样子。
这样想着,却不小心踩了裙角,莫菲儿心中想着的第一件事就是惨了惨了,二十二年的淑女形象就要摔个狗吃屎。(读者:你哪来的淑女形象?莫菲儿:我一直在文中扮演的都是淑女。
读者:……)
她听见一旁的龚鼎孽还有陈华焦急的声音响起:“小心!”就是不知道让小心的是自己还是钱谦益。
有些事情就是这般的微妙,莫菲儿的身体前倾的同时,钱谦益将手中的酒杯快速的放在了桌子上想要将莫菲儿扶住,也许是时间上掌握得不好,当他刚刚伸出手时莫菲儿已经是跌了下来,且姿势……就那么的按住钱谦益的肩膀将他扑倒了。
扑倒了……扑倒了……莫菲儿脑海中想到的就是那么几个字。
想着以前看到的小说情节,一般扑倒的时候不是都有来个意外接吻的吗,可是他们怎么就这么四目相对而已。
两个人的脸离得很近,莫菲儿甚至可以在钱谦益的瞳孔里看到自己显得有些发呆的脸庞,其实这钱谦益保养得挺好的,虽说是四十岁的年龄,但是眼角的皱纹却只是细细的看不明显,因为被扑倒胡须不再那么整齐,但是少了平时的一种严肃,多了几分亲切。
翠儿在后面这才反应了过来,急忙的上前将莫菲儿扶起:“小姐快起来,你压着钱大人了!”
莫菲儿一边随着翠儿的动作起身,一边在心里骂着翠儿没良心。
自己是她的小姐,她居然没关系自己摔着了没有,反而是担心自家的小姐压着人,自己现在这身板放在现代也不过是八十斤不到能压死人嘛,而且被她秦淮八首为头的柳如是扑倒,该是多么光荣的事才对。
想及此,莫菲儿在一旁坐定,心不在焉的拿起桌上的一个酒杯细细的啄着偷看钱谦益。钱谦益这时候也坐直了身体将衣摆抚平,脸上闪过可疑的红晕,不知道是因为真压着他了还是怎么的。
不过根据小时候学过的物理知识,一个从运行火车上丢下来的馒头都能砸死人,更何况是她这么一个大面积的人,这让莫菲儿也不得不关心起他来:“钱先……大人,你没事吧?”来了这里那么久了,叫大人总还是有些那么不顺口。
钱谦益难得的少了威严,但是起码脸上已经是镇定自若了,看着前方一脸无恙的说道:“无妨。”说着想拿起桌前的酒杯细饮,手举到刚才放酒杯的地方低头一看——空空如也!
大家也都察觉到了钱谦益的动作,不由自主都将眼神看向了莫菲儿,莫菲儿起先还觉得莫名其妙的,心中不自觉的嘀咕难道刚才摔得很惊天动地?
直到身后的翠儿有些焦急的声音响起:“小姐大病之后精神时而有些恍惚,各位大人切莫见怪”
莫菲儿低头看着自己的杯子,虽然自己一直举着杯子,但也只是朱唇轻碰杯边并没有饮酒,这低头一看才发现里面只有见底的清酒,明显是人饮用过的杯子。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间接接吻?
用无辜的眼神扫过几人惊奇的神色,莫菲儿镇定的将酒杯推到钱谦益面前:“既然是钱大人的,那还你”
大家的表情更加的多变起来,龚鼎孽的脸上闪过惊讶和看热闹的神情,陈华的脸色显得有些阴沉,就连刚刚恢复神色的钱谦益也是再次的不淡定了,看了看莫菲儿推过来的那杯子,再看了看最后一个倒扣着的酒杯被莫菲儿拿走,脸上的神色几度变化。
看着钱谦益的神色,莫菲儿停止了倒酒杯的酒,“莫非钱大人嫌弃这是如是喝过的酒杯?”
钱谦益收回眼神,“哪里,姑娘切莫多心。
只是这般于理不合”他很少踏足红尘烟火之地,而且本身有着一点洁癖,所以对于那酒杯如果可以的话他是不打算碰的。
莫菲儿的眼中闪过一丝坏笑,将那酒杯斟满,“那钱大人陪如是喝一杯。如是早就已经很仰慕钱大人的才华和气魄了”说着软弱无骨的右手举起酒杯示意钱谦益干杯。
钱谦益将眼神看向了一旁的两人,大家都是一副,她敬酒的人是你我也没办法的样子。
无奈只好硬着头皮举起酒杯轻轻击碰。
还未触及唇边却被伸出的另一只手取回,抬头看着莫菲儿笑得纯真的脸庞。只听得莫菲儿带着嗔娇意味的声音响起:“跟大人开玩笑呢,大人喝这杯!”莫菲儿说着将右手上的酒杯换到了钱谦益的手上,举起那自己一开始就碰到的酒杯一饮而尽,留下还来不及反应的钱谦益几人。
莫菲儿全然不知道,自己开玩笑的举动在众人看来是赤裸裸的调情……
酒入喉只觉微微辛辣,但却又带着一股甘甜竹味,度数不高,小酌适宜。莫菲儿觉得这酒要是放在二十一世纪的话,肯定是喝不到这么原生态的酒味,商家不知道已经是掺假了多少水进去了。
钱谦益愣愣的看着莫菲儿,眼中看不出是什么意思。
莫菲儿感觉到钱谦益的目光,四目相对。已经四十岁的钱谦益竟是有些尴尬的转头而去不敢对视。
(作者有话要说:查了历史,钱谦益是在59岁才娶了23岁的柳如是为妻,但是因为第一个作者将钱谦益的年龄写在了40岁,而且柳如是在上文中是22岁,年龄跟历史有些不相符。
所以大家也就被较真了哈。还有……我历史不好,尽量写的都是感情方面的,对于历史我尽量的不去触及,免得写错被喷……闪人)
龚鼎孽察觉到气氛有些尴尬,先以笑声打破尴尬,然后看着莫菲儿说道:“刚才柳姑娘没来之前,我还在跟钱大人谈论你在文士之家的事情呢。不愧为秦淮八首,作画与文采确实不凡”
莫菲儿佯装羞涩的笑了笑,“龚大人穆赞了,如是不敢当!”心中早已经是飞上了天,有些飘飘然,那是,齐白石老爷爷在现代可是受人敬仰的大画家,能不厉害吗?当然她自己本人也是为她那日画的画像做了一个小小的辩解,她那是借鉴而已。
钱谦益这时也转头看了过来,看来是调整好了情绪,脸上的兴趣颇浓,“柳姑娘可否将那日的诗词再吟诵一次,让我有幸也能聆听?”
看着钱谦益有些赞赏带着惺惺相惜的眼神看着自己,莫菲儿的虚荣心往更高的一个境界而去,声音气势磅礴,“自然是可以。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骊山语罢清宵半,夜雨霖铃终不怨。
何如薄幸锦衣儿,比翼连枝当日愿。”
本来意气奋发的语句在读到这首诗的时候也是不自觉地变得哀怨起来。眼神随意的一瞥钱谦益,确是让钱谦益有些心疼。
莫菲儿只是映着诗句所以才装出那么一副相爱不能长久的表情,可是没想到在钱谦益眼中却是看成了一种思君君却不知觉的无助和埋怨。
待到念完的时候,莫菲儿的神色有恢复了自然,仿佛刚才钱谦益看到的只是一种幻觉而已。但是莫菲儿此时真的对钱谦益没有什么难舍难分的情感,要知道那时候语文老师有多变态,一个一个的观察面部表情,要会背诵还要表现出诗句中的情感,不然每首诗抄两百次,所以莫菲儿那会最痛恨的便是背诵古诗词。
“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钱谦益重复的念叨着里面的这一句,最后感慨的扶了扶胡须:“好诗句,好诗句!”
莫菲儿害怕钱谦益让她再吟出一首,急忙的讨好道:“钱大人这般博学多才,可否也为如是吟上一首?”这可是真真正正的古人啊,就是可惜了没有带相机来,不然等穿越回去,拿着她跟钱谦益合照的照片多威风。
她也有些懊恼,自己平时不好好学习,等到了大学也只是读了个三流的表演专业,对于钱谦益的历史不没有多大的了解跟认识,只记得他是娶了一个小他许多的女子,最后他投清叛变被国人所不耻。
钱谦益看大家都用期待的眼神看着自己,思吟了一会:“前几日去碧云寺有感,便在此小作一曲”说着将酒杯举起,眼神有些飘忽的看着河上的景色“丹青台殿起层层,玉砌雕闹取次登。
禁近恩波蒙葬地,内家香火傍掸灯。丰碑巨刻书元宰,碧海红尘问老僧……”
“礼罢空王三叹息,自穿萝径拄孤藤”
最后一句话却是莫菲儿听得入神不自觉的接上去的,她记得那时候她很喜欢碧海红尘这个词语,在百度的时候顺带着搜出了这首碧云寺诗词,所以对它有些许印象,三叹息,她那时候看到的时候还在电脑前笑话,是不是他算命的结果很不好所以才会自穿萝径来显示出他的萧条背影。
等一下……莫菲儿的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丝若有似无的信息,快得直觉告诉她去抓住不然会后悔一辈子。她那时候看钱谦益的简介还看到了什么,他娶了秦淮八首之首柳如是,最后降清。
娶了柳如是,那不就是自己了吗?
想到这里,莫菲儿的脸一下子变得苍白起来,她现在就是柳如是,难道她会嫁给钱谦益顺着历史的轨道而走,还是说她要变更历史?莫菲儿越想越乱,连带着脸色也越来越不好。
众人早就为莫菲儿接下钱谦益的最后一句诗而惊奇不已,特别是钱谦益更是惊讶,他没有想到莫菲儿居然会接下他的诗句,而且还跟他心中所想一模一样,他从碧云寺回来之后并不曾跟任何人讲过这首诗句,眼前的女子如何得之,而且她又是为何知道自己自己问了前途而空叹息的。
“柳姑娘如何,可是身体抱恙?”坐在莫菲儿前面的陈华最先看到莫菲儿苍白的脸颊,不由得紧张的问道。
刚才他看着莫菲儿跟钱谦益之间的互动,心中觉得如今眼前的莫菲儿怎么会变得这般的随便,心中如千百只蚂蚁啃食一般很不好受,可是看着莫菲儿苍白的脸颊又觉得很是心疼。
莫菲儿摇头示意自己没事,可是对上钱谦益有些关切的眼神,再想到度娘的搜索结果头又是犯晕,只好示意翠儿扶住自己:“我头痛,先走了各位,BYE。”头晕连带着思路也混沌起来,就连说话也是乱七八糟的。
翠儿倒是习惯了自家主子忽然冒出来的几次听不懂的话,倒是眼前的几个男子面面相窥不知道她最后说的掰是什么意思。
路上莫菲儿被夜晚的江风那么一吹,清醒了许多,看着翠儿看着自己关切的快要哭出来的神色,勉强的笑了笑:“怎么这副表情,我又没有欠你钱!”
翠儿的脸上还是一脸的关切,双手将莫菲儿扶紧,生怕自家一脸苍白的主子一个不留神给摔了下去:“小姐,你的脸色很不好”
“我这是为了溜之大吉,害怕那钱谦益又让我吟一首诗”莫菲儿胡乱的粘了一个借口,不想要翠儿想得太多。
这个丫鬟是很好,就是爱乱想,要是知道自己现在心中的想法,那不得比自己还要焦急了。
翠儿听着莫菲儿的话,再看了看莫菲儿虽然苍白却满是得志的笑容之后,也是不自觉的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小姐真是古灵精怪”
回到了妓院之后,才刚刚在房间坐下敲门声就响起。
娥姐的声音在门外传来:“如是,你睡了吗?”
莫菲儿懒懒的回答:“没有”说着示意翠儿却开门。
娥姐看着有气无力的莫菲儿,仿佛刚才不是跟人去泛舟游玩,而是做了什么费力的体力活。
也不由得问道:“怎么跟钱谦益出去这么一会,就这样有气无力的回来了?可是受了什么委屈?”话虽这样问着,但也是知道柳如是的本事的,而且同行的还有几人,道理还说是不会出什么事的才是。
莫菲儿摆摆手似乎不太想多说的样子,一旁的翠儿眼尖,急忙上前解释道:“小姐上了舟之后,聊了几句身体有些不舒服,所以只好先回来了。”
“那你今晚跟钱谦益没有任何的进展?”娥姐问着一副你傻啊的表情,似乎很是心疼那么一个大好的机会就这么给莫菲儿溜走了。
莫菲儿原本很是苦恼,可是仔细想想,那钱谦益似乎也不错,有着一副高大温暖的身躯,一双睿智幽深的眼睛,还有着高挺的鼻梁,嗯……若是没有那胡须的话就更完美了。而且而且,最最重要的是,她不会在这个古代一辈子,只要找到回去的办法她就一定会回去的,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找到跟自己身上一模一样的石头,这样的话自己才可以回去。
既来之,则安之。
想到这里,莫菲儿一路上很是沉闷的心情霎时间变得好了起来,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再给娥姐倒了一杯水,悠悠的喝了起来,看娥姐还在等着自己回答,漫不经心的喝了一口水润润喉说道:“有啊,我把他扑倒了!”
“噗~~”就是再淡定的娥姐在听到莫菲儿的话之后,也是将口中来不及吞下的水尽数的喷了出来。莫菲儿像是早料到了一般往旁边躲了躲,一脸嫌弃模样:“娥姐,我的屋子翠儿早上才刚擦洗过的……”
娥姐的眼睛瞪得有些大,语气带着不可置信,“你把他扑倒了?”说着觉得自己的用词很是不当,急忙的改口,“你把他上了?”
这回轮到莫菲儿惊讶了,原来娥姐正经的面目下也是有着一颗闷骚的内心,这么直接的话从她嘴里说出来竟是那么的面色不变。
翠儿在一旁听着两个主子的话,越来越乱,急忙的出口:“小姐没有上了钱大人,只是把他扑倒了。
哎呀……不是,是小姐走路不小心倒在了钱大人的身上。”
娥姐这才恍然大悟。斜了莫菲儿一眼,有些哀怨的说道:“你怎么不直接把他上了,他有钱有势,傍上这么个大款,有你开头,我还愁没姑娘往我这里跑么?”
莫菲儿一阵无语,她是很被动的人,是要等着别人上的……
翠儿:若是小姐上了钱谦益大人,只怕大人会吃不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