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讶异紫眉得深沉,想不到她竟然有如此深思,她继而一笑,“我在这府里待的久了,见的事多了,多少知道到王爷的心思”
“公子少卿是谁?”我想起了那天那个面目模糊的青年男子。
“他是当今皇后的胞弟,年少有英才”她突然有些羞怯,
我看着窗外那株开得茂盛的桃花,轻轻地笑了,相府的春天到了。

洗净脸上繁复的花饰,只点两笔粉色,遮住两处伤痕,长长乌发只用粉色缎带松松扎起,身裹素白的舞衣,我迈向王府宴客的大厅。
坐在堂上的客人只有两位,一名衣着华丽的女子坐在上席,透着威严。坐她下首的,是个锦衣公子,正端着茶,见我进来,抬头相望。

他生得好样貌,正是世人常说的翩翩公子,嘴角微微上扬,眼里闪过惊异,口里说道:“姐姐,这就是我说的那个舞姬如清”

原来是他。他身边那个必然就是当今的皇后,想不到我来邺城的第二支舞竟然是跳给皇后看的。
腰一软,眼波掠过少卿,浮起一丝笑意。

洞箫响起,如泣如诉。
抬云手,折柳腰,娇躯翩转。翘袖折腰舞,昔年汉朝戚夫人最擅长的舞。

望君归来,不离不弃,生死相依。
身软影斜,跳得幽怨,蹙眉,轻吟,低唱,不胜娇怯,脸颊上两笔粉红,透过轻盈的白衣,仿佛清雅的莲花在水面浮动。
舞毕,皇后不说话,只上下打量我,目光闪烁,似要将我看透,许久后对相王爷点点头,便匆忙离去。

相王很高兴,对我说:“今日表现不错,下去吧”
我低头唱喏,退身前,目光扫过依然端着茶盏的公子少卿,他坐在桌前,出神地望着我,面色冷峻。
过了几日,一顶软轿把我送进宫里,从此我就有个新的身份:教坊教习,我在宫里教舞女们舞蹈,那些妖娆的舞姿,撩动着舞女们的心。

皇后命我们在端阳节的宴会上献舞。消息传来,教坊一石激起千层浪,习舞都不专心了,纷纷托人在宫外购置胭脂水粉,珠钗翠玉,香囊头油。请绣坊的人帮着在舞衣袖口领口绣上别致的花饰,更有奇思妙想在衣服上绣上自己的名字,希望一眼就记得自己,都想拔得头筹。

我随她们折腾,只要不违宫规,何不让她们做场梦,宫里最不缺就是美貌的女子,只缺是机会。从妃嫔到宫女歌舞乐伎,甚至绣坊里的绣女,都做着同样的梦。
天气一天热似一天,端阳节转眼到了,今年皇帝要与群臣共度端阳,设宴流云殿。

我对着铜镜细细描摹,画眉入浅无,点唇若朱,脸颊上画着彩蝶,翠绿盈蓝,几欲翩飞。娇艳的白莲开在胸口,抹上细细的珍珠粉,晶莹的花开得剔透。
素银的簪子松松挽个云螺髻,剪翠羽斜插发髻之上,大红的舞衣裹在身上,束纤腰,手戴金铃。
鲜红的凤仙花捣烂,一个个涂在脚趾上。今夜是我的舞台。
夜幕低垂,皓月当空,金黄的宫灯点亮了偌大的流云殿,皇帝和皇后率领众妃嫔美人面南而座,两边坐满了群臣。

鲜热的粽子香味混合着艾草奇异的香,甜腻的绿豆糕堆得高高的,浓烈的雄黄酒端上桌,珍馐美味堆满了桌子上的每个角落。
酒热耳鼾之时,皇后道:“此番萧将军胜利凯旋,又逢端阳佳节,何不让教坊歌舞伎的上来献舞庆祝一下”皇帝点点头,宦官拉长调子喊到:“传歌舞——”
舞女们鱼贯而入,一曲盛世繁华,歌颂帝王贤德,四海升平,舞的华丽,歌的忠心。
皇帝大悦,连喊数声赏。
齐声谢恩,刚准备退出,突然听到皇后道:“如清,你留下来,再舞一曲”

我低头唱喏,示意乐师,踢掉了鞋子,脱掉宽大的舞衣,只着贴身薄纱袖衣,两个水袖舞得花团一般,腾挪跌宕,似穿花蝴蝶,又似出水袅袅娉婷的莲花,脚步轻盈如流云浮水般,眼波流转,尽是风情。一个急转身,头上的银簪子飞了出去,满头的黑发飞了起来,如黑云墨雨,落了下来。
心思陡转,赶紧看那簪子的去处,竟然巧巧地落在少卿的桌前,侧身在他桌前,弯腰衔起银簪子,扭过身来,徐徐仰面坐起,不期然遇见少卿的目光,如火如水,我看见了无限的欲火被克制,又有无限的哀痛,见惯了那样的欲,却见不惯这样的哀。

突然有一丝慌乱,簪子又落到脚下,不好在借着舞去取簪子,只好让头发与身体一起舞蹈,淡淡的桂花香在发起发落间散落在整个流云殿。
音乐渐渐有些迷乱,散发起暧昧的味道,琴音若有若无,撩拨起人心底最深的欲望,手里的金铃叮叮做响,像无数的小手滑过皮肤,腰更柔软,软若无骨的身躯掩隐在飞舞的云袖之间。我听见有人喃喃低语:“妖孽,妖孽”
戛然而止的琴音,令所有人心头一凛,恍若大梦初醒。
我挑起舞衣披在身上,低头跪拜。

良久,只听见高高在上的玉阶之上那个男人的声音传来:“你叫如清?”
我屏住呼吸,让自己平静,小心谨慎地答道:“回禀陛下,奴婢如清”
皇后在一旁笑道:“陛下,臣妾说得不错吧,如清,你起身回话”

我站起身来,微颔,斜眼看见相王爷,一脸得色。
“抬起头来”他的声音,漫不经心又充满威仪。
我缓缓抬头,我无数次梦见的男人,大燕皇帝——慕容白,近在咫尺,高高在上,光华笼罩,只觉得目前金色流淌,帝王的颜色。

那声音若从云端传来,“听说你在胡地长大,宫里的规矩倒不错”
“都是宫里嬷嬷教得好”
我挪开眼看着他身后的龙纹宝座,不敢直视,心底不停呼啸,杀了他,杀了他——
潜伏在心底的怪兽,剑拔弩张奔腾而出,几欲将我吞没。身体微微发抖,因控制这心魔而抖,不可以,此刻不可以。
“朕觉得你似一个故人”他拈起一块绿豆糕,在手中随意揉捻,糕点在他指尖搓圆压扁,顷刻之间成为一团泥。
我心头一凛,仿若自己就是那块糕点,只要他轻轻一捻,便化作了飞灰。

他依然漫不经心的捻着手里的糕点,眼神却无比锐利,像刀将我一层层剥开。
皇后的笑脸凝成一张面具,眼神不断在我和他之间飘来飘去,握紧凤撵的手苍白。
徐徐转头,微托香腮,轻斜脸颊,单让那张画着蝴蝶的脸对着他,“奴婢出生贫寒,自幼被卖到了胡地,此次还是第一遭回到中原”
“你的脸为何画成这样?”他果然被我的脸吸引了。

“奴婢年幼破相,画几笔花饰掩饰”
我故意眼波顾盼,嘴角轻扬,赤裸地勾引,顾不得那边许多妃嫔的怒目,我知道,皇后需要我这样。
他放下手中的绿豆糕,取丝帛擦手,“你以后不用在教坊教习了,封美人,留在倚月阁好好跳舞吧”
他将丝帛随手丢在一旁,“朕累了,今天的夜宴就到此吧。诸位跪安吧”
不再提我,仿佛刚才册封的事情,只是一阵清烟,散了。
于他,没有任何意义。
我低头谢恩,抬头的瞬间,我瞥见少卿,他紧紧捏着拳头,指节发白。
倚月阁。

因其观月赏荷最好得名,夏日里阁内湖面莲田叶叶,荷香阵阵,偶有蛙鸣,颇有几份情趣。前朝公主最爱这里,夏日里一半都住在此地,提名为倚月。
到了本朝,此地成了荒凉的地方,都不喜欢这里孤清。

我去时,只有两个小丫头泼水打扫。屋内尽是旧摆设,墙上挂着几副字画,偏厅设有一张书桌,桌上放着一方旧石砚,许多书简高高堆起——都是前朝公主的旧物。
轻轻推开侧窗,灰尘哗拉拉掉下来,外面就是荷塘,虽然无人打理,湖上荷花开得热闹,少了几分妩媚,多了点野性,微风吹来,有淡淡荷香。

放眼望去,湖边的柳树下依稀站着一个人影,我急忙转过身去,做出不耐烦的样子,用力摔打窗户,走进屋内,令两名宦官速速打扫。
屋内的丝绵皆尽换新,我带来的梳妆用具也摆放整齐,当中的檀香桌上空空荡荡,我走了过去,上面还刻着一个名字:端平。
我轻轻抚摩那个字,刻得很干净。
突然听见宦官尖细的声音:“皇后娘娘驾到——”
一阵慌乱的叩拜,皇后在众人地簇拥下走殿心,这位后宫里最高统治者向我伸出了手,“妹妹请起”

她穿着明黄的常服,没有戴后冠,单只在鬓里插着五凤衔珠的钗,显得既亲切又威严,向世人明确她后宫之主的地位。她姿色平平,只因她的父亲淮阳王对当今圣上有辅佐大功,她得以入主深宫,成为这后宫的主人。
她今天很高兴,四下打量房屋,坐在檀香木桌旁:“姐姐今日来得仓促,没带什么礼物,想着你刚来这里,没什么衣服,让绣坊给你做了几身衣裳,还有这几盒胭脂,是前些日子皇上赏的,姐姐不大用这些,不如给你,倒有些用处”
“谢娘娘赏赐”我接过赏赐。

她又笑道:“妹妹不比其他人,没个娘家人依靠,都是这后宫的姐妹,本宫理应照应”

我笑道:“臣妾能有今日全靠娘娘提携,以后也要仰仗着娘娘”
她很满意,又环顾了一下四周:“这里只有两个人?这怎么够,慕容青,你留下来吧”到底还是不放心。

不能推脱,只能再次谢恩。她满意地站起身来,“本宫先告辞了,明日早晨再叙”

她走得轻松,把难题留给了我,我看着眼前这个对我低眉浅笑的慕容青,心里警惕起来。她吩咐两个小宫女继续打扫,走到我面前行了个礼,“美人,奴婢这里有礼”
“岂敢,我初来乍到,宫里规矩都不知道,还承您多照应”我扶起她,细细看来,她倒是个美人胚子。

“美人不必多虑,娘娘留我在此,虽然是有监视之意,但是也是对美人是保护”
她倒把话挑明了“后宫凶险,美人初来,少不得有些明枪暗箭,奴婢替您防着,又有皇后娘娘为您撑腰,到底还是要安全些”
好个聪明的宫女。我随手掂起皇后赏赐的胭脂,她顿了顿说:“以后无论谁送来的东西,还是奴婢先替您看看好”
我轻那胭脂的味道,果然是贡品,不同凡俗,“就如你说,如今皇后娘娘还用的上我,她不会害我的”

慕容青到底是宫内长大的,既恭谦又聪慧,事情安排的妥帖,她不再拿出皇后身边人的样子,恭敬得给我奉茶送水,梳妆打扮。她用梳子沾上桂花油梳我的头发,一点点盘起头发,插一支金步摇。我把玩着手里的玉梳,问她:“你要向皇后娘娘怎么汇报?”
她的手停了一下,接着整理:“自然是要如实汇报”
“怕,可是这宫里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呢,奴婢不说,自然有人说。这宫里没有秘密,你看那边湖下扫地的宦官,一直在那看着我们呢”她帮理好了头发,又替我整理衣裙,“今天是您第一天晨醒,规矩可千万不能错”
她又把规矩讲了一遍,我没听,接着问道:“皇后娘娘接我入宫是为了谁?
“皇后娘娘虽然入主中宫多年,但是没有子嗣,杨美人进宫后,得皇上专宠,前些日子,生下了一个皇子,封为德妃”我心下明了,皇后的后位摇摇欲坠,后宫的女人们靠子嗣才能保住地位。
“皇后此前也找了不少人吧?”
“是的,不过没有一个合皇上的心意”她倒诚实,想必我是皇后最满意的人选了,没有靠山,却能引起皇上的注意。
只能依仗她的保护。
“后宫风云莫测,皇上之所爱,就是众人之所恨,请务必小心”
她扶着我走出倚月阁,向中宫走去。
每日晨醒是宫里的规矩,皇上入主朝廷前,母亲就已经仙去,后宫之中,最高就属皇后娘娘。每日早晨有品级的妃嫔都要去皇后那问安。
皇后也借此看看,又有什么新的动静。
我去的时候,已经坐满一片,两边珠翠华服,煞是好看,都在等皇后娘娘。虽然静悄悄一片,几位妃嫔用眼神已经交流起来,暗流涌动。

我拣了个小席坐在角落里暗暗打量,坐在最上边的几位应该是淑妃,德妃,接下来的是昭仪,昭容,比邻我的是婕妤。
坐在左上首第一位的那个满脸倨傲,面容娇好的就是德妃,她鄙夷地斜视着我,毫不避讳。
“皇后娘娘驾到——”皇后威仪万方从后面走了出来,“近来宫中不太平,我知道有些人心里打的什么主意,不要以为今天你们得了宠,就升了天,皇上不过是图个新鲜,宫里最不缺的就是美人”她意味深长的一席话,引的众人眼光全溜向了我这里,新册封的鄢美人。
德妃有些不屑的神气,她盯着我脸上的花饰,轻蔑地笑了。
其他人面部表情各异,各人打着各人的算盘。
“好了,散了吧,各自都回去想想吧”皇后厌倦地摆了摆手。

各自怀着心思散了,我走在后面,远远听见德妃娘娘声音:“不过是个小小舞女,脸上还毁了容,这样的女子要多少没有,还指望她能翻出什么花来。我看啊,某些人又要失望了”

“娘娘您自是不同,又有龙子,我们自然不敢与您并论”李昭仪有些巴结。
“各位都是名门望族,出身显赫,皇上难道会爱贱嫌贵吗?皇后娘娘说得对,皇上不过图个新鲜罢了。
若真是格外爱惜,怎么会舍得让她住在那么破旧的地方”她瞥了我一眼,深深地笑:“回宫”

慕容青紧紧抓住我,我拍拍她的手:“你抓疼我了”她松了手:“奴婢失礼了”
“你不必紧张”
我看着那群窃窃私语的女人,“我不会动怒的”
何必理会这些失意的女人。
扯去满头珠翠,洗去厚厚铅华,厚重的朝服丢到一边。
只一根发带束了头发,换袭冰绡蚕丝裙,倚坐在临湖的回廊上,手握一卷书,单等皇上驾临。
慕容青给我端来一盏茶,“美人,刚才宦官通传过了,一会皇上就到,您请梳妆”
“不必,”我把书丢到一边,“都说我是不懂规矩的粗人,那我就粗野到底”

慕容青刚想劝阻我,远远听到宦官尖细的嗓子:“皇上驾到——”
我应声望去,慕容白站在阁内,凝神细望我,眼神如刀,扑杀过来,躲避不及,只觉得全身都疼。
慕容青叩拜在地,轻轻拉扯我的衣角,让我跪下。
我没有跪下,微微侧目之际,他已经拂袖离去,只留下一屋子满脸错愕的宦官。

慕容青慌张无措,她万万没想到慕容白会拂袖而走,“美人,这是怎么回事?皇上为什么会走?”
我笑得厉害,“还不是你说的,没有打扮,皇上不喜欢”
窗外的荷花开得正香,浓浓的花香蒸腾熏天。
我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莫非他没有忘记?
一连几日,宫里已经传遍了我的笑话。
皇后很失望,不再打发人来我这里,每日晨醒时,幸灾乐祸的妃嫔笑得更欢,毫无忌讳。德妃笑得尤其开怀,在她心里,我已经是彻底不足为虑了。
慕容青很着急,每日都在四处打探慕容白的消息,想为我谋个机会。

“慕容青,你放心,他日我真进了冷宫,也不会让你跟我受累,到时候你还回到皇后娘娘那里”我仔细在脸上画上莲花。

“美人,奴婢既然跟了你,自然是一心一意”
慕容青道:“主子们荣耀,我们做奴婢的,也自然跟着沾光,若是失了意,我们也应当同荣辱”
我放下手里的笔,戴上翠玉耳环,“你是不是有什么消息?”
慕容青边帮我梳头,边对我道:“奴婢听说,皇上近日经常派个小宦官打探您的消息”
“消息准确吗?”
“十分准确,奴婢还听说,皇上最近时常在午后经过映月湖”

我沉吟道,“你去取我的莲花裙来”
浓密的长发梳成莲花冠,金翠妆饰,束戴于顶髻上,戴一朵新采的荷花,不施粉黛,穿上莲花裙。这条裙子很特别像荷花一样,层层错落相互交叠,旋转起来会特别好看,人如是花蕊,别有风情。

我令慕容青打探皇上几时路过映月湖,到了告诉我一声。
少倾,慕容青奔回来,“快到了,快到了”
我缓步走到阁后的水榭,那个小小平台伸入湖心,四边无遮挡,是观景的好地方。

我站在当中,击节而歌,轻歌曼舞。我唱汉宫里那首闻名天下的《长门赋》,字字清晰,歌声会随着水纹慢慢传出,别有韵味。
“夫何一佳人兮,步逍遥以自虞。
魂逾佚而不反兮,形枯槁而独居。言我朝往而暮来兮,饮食乐而忘人。心慊移而不省故兮,交得意而相亲……”
远远瞥见在湖边缓步而行的慕容白,飞速地转了个旋,莲花裙绽成一朵花,素手翩芊,妖妖娆娆如花一般。

他果然走到近前,远远看着我,待我舞毕,他道:“好,好舞技”

我拜下身来:“臣妾午后无趣,所以跳舞打发时光,想不到惊扰了皇上,请皇上恕罪”
“午后无趣,”他近前一步,“长门赋。想不到,你歌唱的也这么好”
“谢皇上夸奖,臣妾不知道这是什么歌,听别人唱过,今日想起,觉得很符合臣妾的心情”
我低下头。
“哦?你不知道这个曲子,宫里禁唱吗?”他虽然在笑,眼神里却依然满是怀疑。
我慌忙道:“臣妾新到宫中,不知宫中规矩,望请陛下赎罪”
“不知者无罪,”他抬起我的脸,声音滑过我的耳,“你真的那么想朕吗?”
“这后宫里面的女人,哪个不天天想皇上?哪个不天天盼着皇上?哪个不挖空心思希望得到皇上的垂青?”我笑得妩媚,一如后宫女子该有的笑容。
他松开手,只望着我未伤的脸颊出神。

湖面上荷花荡漾,热气裹挟着荷香,包裹着小小的倚月阁。水榭里跪了一地的人,皇帝坐在一边只是出神望着跪在地上的妃嫔,不说话。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一连三日,慕容白每天下朝后,都到倚月阁来,用膳批阅奏折皆在这里。他每日只看我歌舞,从不靠近,亦不肯让我近身,似乎我身旁有着无形的阻力,不可近身。甚至不肯与我多说话,时常让我穿着冰绡蚕衣裙,坐在水榭里。

而他坐在暗处,看着水榭边的我,一言不发,如中了魔障一般。
每到夜烛深秉他就离开,匆忙离去,似这里有鬼魅般急切。
慕容青深为纳罕,宫内从未有过这样情形。
后宫关于我的传言,沸沸扬扬,皇上的心思谁也摸不透。
这日晨醒后,皇后留下我,细细问我那日为何皇上第一次去倚月阁拂袖而去,这几日慕容白在我那里做什么,吃些什么,又问我为何慕容白始终不肯临幸我。
我满脸无辜,诚惶诚恐,“臣妾什么都不知道,天威难测,皇上每日能来看臣妾跳舞,已是天大福分,哪里还有妄想?”
皇后一脸不悦,“这么好的机会被你碰到了,你就不会抓住吗?这后宫里的女人,哪个要能有一次机会,也会拼命抓牢。
现在皇上对你有兴趣,要多用心,否则皇上走后,你就后悔去吧。本宫这里有些龙涎香,回去让慕容青点上。记住,后宫的女人一生荣辱都与皇上有关。”
走出中宫,却看见少卿自远处走来,深深纳福:“鄢美人”

我还以万福:“公子万福”他官阶虽然不高,却有着国舅的身份,加上又是淮阳王的独子,在朝中地位远远超过一般大臣。
“美人一向可好?”
“谢公子挂怀,妾身一切都好”我浅浅一笑。

他望着我,面色沉郁,似有许多话讲,最后只轻轻说:“那就好”
若有千钧,又似无声的叹息。
“妾身感谢公子提携,方有今日”我盈盈拜下。
“不必谢我”他想伸手扶我,又觉得不妥,讪讪地收回手。

“皇后娘娘该等急了,妾身先行告退,他日若有机会,再为公子献舞一曲”
微微侧身,让到一旁。
他退后一步,哑声道:“如此,我先行一步”
我看着他纷乱的脚步,轻笑,身子向旁边的花丛扑去:“好大一只蝴蝶呀”
纤腰微转,手如兰花,云袖飞转,如花中仙子,翩跹而动,一只玉色的蝴蝶从我怀里袅袅飞出。
定了身,只微一瞥,少卿还定在原来的位置,回身望着我。
“美人,小心摔倒了”
慕容青忙扶住我。
“不必担心,我粗野惯了。刚才那只蝴蝶真大啊,可惜没抓到”轻抚袖裳,笑得灿烂。
“朕说你跑哪里去了?不好好在倚月阁待着,跑在这里扑蝴蝶”慕容白不知何时过来的。

“回皇上的话,今天晨醒皇后多留我坐了会,这会才刚出来,刚好看见这只蝴蝶”

“这么喜欢蝴蝶?朕让他们扑了给你”他伸手拈去沾在我衣袖上的叶子,瞬间有种错觉,仿佛那里站的不是万人之上的帝王,倒似一个兄长。
“谢陛下,不必了,不过是玩闹罢了。”我垂下头,收敛心神,瞥了眼远处的少卿,他掩映在花丛后,低垂着头,看不清脸色。

慕容白牵起我的手,“走,我们回去,朕有些好东西给你。”

他突然变得好温柔,令我有些不知所措,仿佛我们是一对深爱的夫妻,与这深宫无关。
我,现在感觉的皇上很好,不知道自己的妹妹现在是否一样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