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且说那谢枋得,自从受命率师趋饶州,行到半路就被元军杀得大败,亏输逃回福州来。那傅卓、翟国秀两人出师以来,起先所过郡县,倒颇有民间志士起兵开城相应的,后来一遇着元军,交了一战,也是一败涂地。翟国秀还能引兵逃归,那傅卓便率性奔到江西投降元人去了。这几处兵马皆无可叙。
如今且说元人那步军大将阿尔哈雅,自领了都元帅阿楼罕的令,率师向广西而来。这广西都统姓马名塈,此人忠勇善战,当初临安危急时候,便率兵要入卫临安,后来才行列静江,临安城已破了,马塈从此便留在静江训练兵马。如今听说元兵要来侵广西,便传令将士分守要害,自己却领了三千精兵来守严关。原来这严关乃广西咽喉,第一天险。那元军到了关前,自然是舍命要来夺这座关,怎奈马塈守御有方,元军一连攻了半个月,徒丧了数千兵马,也不能攻陷严关一缺,只急得阿尔哈雅日夜焦思,便想出一计:命了两员勇将布哈、李德辉领了六千骑兵,从小径去袭了平乐郡,又攻破临桂县,便带领兵马出了严关,背后来夹攻马塈.马塈见平乐、临桂两城已失,自己腹背受敌,知不可守,没奈何便弃了严关,退保静江。那阿尔哈雅虽然得了严关,却丧了五六千兵马,一员勇将,心中想道:“若象这样得城池,只怕要取广西,就再添二万人马还不够死哩。那马塈勇而多谋,智力均不能屈他,若能劝得此人投降,取这广西就易如反掌了。”想定主意,便遣了一员能言将士名叫达开,命他去劝马塈投降,许马塈为江西大都督。那达开领令到得城下,便高叫“请马都统答话。”军士传命进去,马塈便登上敌楼,只见那达开见了马塈,便指手画脚,议论滔滔,都是说那顺天者存,逆天者亡的话。
马塈听了,晓得他来是来劝降了,只气得怒发冲冠,不等他说完,便开弓搭箭大叫道:“不必多言,且看哪个先亡。”说罢一箭射去,正中达开胸前,登时倒地身死。那元兵连忙抢了尸首回去,阿尔哈雅见说他不下,自己倒伤了一员将官,便又想了一个法子:停兵不战,却飞书回去请巴延,叫宋王帝显亲写一道手诏,遣一个使臣来叫马塈投降。不日那使臣到了城下,马塈因见是帝显的使臣,便接进城中,马塈跪读了手诏,不但不动心,却登时大怒起来,把使臣也杀了,手诏也焚了,仍旧命军士登城严守,把砍下那使臣的头颅掷出城外,叫元人看。阿尔哈雅见了,十分无奈,只得命三军进兵攻城。
马塈却与士卒同甘苦,自己夜不解甲地守御城池,一连被围了三个月,外面无一救兵,城中食尽,士卒皆罗雀掘鼠,争愿效死,无一离心。看看将士死亡殆尽,阿尔哈雅又把城外大阳、小溶二江筑起堰来,将上流之水遏住,登时城中水源断绝,渐渐地井干河竭,军士皆饥渴垂毙,卧不能战。元兵四面登城,任意杀戮。马塈誓死不肯逃走,奋勇巷战,怎奈马塈此时也是已饿了两日,饿得筋疲骨软,左臂又为敌将所伤,遂被执。那阿尔哈雅是恨他入骨髓,当时马塈遂被害。那马塈头已落地,犹奋然立起,双手握拳,逾时始仆。
那阿尔哈雅自破了静江,便乘势而下,所过郡县,皆迎风而降,势如破竹,这且按下不表。
却说元人那骑军大将阿珠,自从领令来攻扬州,他晓得扬州守臣就是那击驾的李庭芝,便叫宋太后和帝显各写了手诏,命李庭芝投降,遣了几个使臣,随着大军奔向扬州而来。到得扬州城下,那李庭芝早已有准备了。阿珠先命众使臣奉着手诏,到城下来劝降,李庭芝在敌楼上大叫道:“我但奉诏守城,未闻有诏谕降,况且人君无谕臣下降敌之理。就使有诏,我也不奉!”
那使臣还是劝谕不已,劝得李庭芝怒起来,便放了一箭,射死一个使臣,其余那几个才吓得抱头鼠窜,回去报了阿珠。阿珠道:“我也晓得他来到时迫势穷,终不肯降。等我且绝了他的生路,再来劝他投降便了。”因下令叫三军围城,却不肯十分攻他,只把他围得匝匝密密。另外又遣了两员将官董士元、乌尔罕带了四千兵马,分道去把高邮、宝应两处守住,以绝扬州饷道;又命沙格、吕良、哈雅三将领了六千兵马,分道去攻淮安、盱眙、泗州三城,以翦扬州羽翼。这里只管把扬州围住,要坐困他。一连围了四十余日,那淮安、盱眙、泗州三城皆以食尽,相继迎降。这三城一降,那扬州真是粮尽援绝,毫无生路。李庭芝却舍死坚守,军士皆忍饥效力,士卒竟有自杀其子以食者,并无一人离心。这日李庭芝探得高邮运米将至,便令大将姜才带五千骑兵去接应。姜才领令,便带着兵马,大开城门,放下吊桥,姜才当先匹马冲过吊桥来,舞动那双枪,真是神出鬼没,无人敢当。当下杀开一条血路,冲出重围,便奔向高邮来。行至夜半,到得丁村地方,却遇着董士元带了二千兵马排开阵势,拦住去路。姜才便不由分说,挥动兵马,一齐冲杀过去。
董士元却也死命相抵,毫不肯退,两军夺勇,血战了一夜,那阵云惨惨,杀气腾腾,有赞为证:一声鼙鼓,东海潮来;万马奔腾,北山风吼。旗开日月,空中之云影翻飞;阵演龙蛇,大地之风雷奔走。舞碎刀头月色,电闪光寒;吹残塞上悲笳,楚歌声死。马蹄霜重,连天塞草如烟;足底风高,匝地阵云不散。为问将军战铠,流几许颈血染成?试看民族伟人,钟多少山灵造就!争存祖国,唤魂归来;掷尽头颅,化磷飞去。垒垒荒丘白骨,我拜英雄;萤萤原上青磷,谁招魂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