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俩是一体了!
我们的结合,
至少也和地球一般圆满。
但你是东半球,
我是西半球,
我们又自己放着眼泪,
做成了这苍莽的太平洋,
隔断了我们自己。
相思枕上的长夜,
怎样的厌厌难尽啊!
但这才是岁岁年年中之一夜,
大海里的一个波涛。
爱人啊!
叫我又怎样泅过这时间之海?
我们有一天
相见接吻时,
若是我没小心,
掉出一滴苦泪,
渍痛了你的粉颊,
你可不要惊讶!
那里有多少年的
生了锈的情热的成分啊!
我到底是个男子!
我们将来见面时,
我能你哭完了,
马上又对你笑。
你却不必如此;
你可以仰面望着我,
象一朵湿蔷薇,
在霁后的斜阳里,
慢慢儿晒干的眼泪。
我把这些诗寄给你了,
这些字你若不全认识,
那也不要紧。
你可以用手指
轻轻摩着他们,
象医生按着病人的脉,
你许可以试出
他们紧张跳着,
同你心跳的节奏一般。
古怪的爱人儿啊!
我梦时看见的你
是背面的。
在雪黯风骄的严冬里,
忽然出了一颗红日;
在心灰意冷的情绪里,
忽然起一阵相思——
这都是我没料定的。
讨诗债的债主,
果然回来了!
我先不妨
倾了我的家资还着。
到底实在还不清了,
再剜出我的心头肉,
同心一起付给他罢。
我昼夜唱着相思的歌儿。
他们说我唱得形容憔悴了,
我将浪费了我的生命。
相思啊!
我颂了你吗?
我是吐尽明丝的蚕儿,
死是我的休息;
我诅了你吗?
我是吐出毒剑的蜂儿,
死是我的刑罚。
我是只惊弓的断雁,
我的嘴要叫着你,
又要衔着芦苇,
保障着我的生命。
我真狠狈哟!
扑不灭的相思,
莫非是生命原上的野烧?
株株小草的绿意,
都要被他烧焦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