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翰生吧——那宽阔、平坦、刻有纹章的墓石上,就开始在上面跳起舞来,及至她的母亲一面命令、一面恳求她行动要规矩些儿小珠儿才停住脚,又向一棵生长在坟墓旁边的高大的牛蒡树上口搜集着有刺的牛蒡果。摘满了一大把以后下便沿着她母亲胸上的那个红字的笔画人把它们插在上面,牛蒡果因为是有刺的,所以就牢牢地粘住了。海丝特并不把它们取掉一罗格。齐灵窝斯这时已走近窗边狞恶地微笑着向下边望了“在那个孩子的性质里人是没有法律,没有对权威的敬畏几对于无论正确或错误的人类法令或意见,都无所顾忌,”他说,很像是自言自语上又像是对他的朋友说话,“有一天,我看见她在春巷的水槽边甚至拿水泼州长,她究竟是什么东西呢?是一个完全邪恶的小鬼吗?她有感情吗?从她身上可能发见任何人性吗?”“没有的,只有一种破坏了法律的自由,”丁梅斯代尔先生答道上他说话时那种安详的样子,就仿佛他自己的心里正在讨论着这个问题似的“是否能够为善,我就不晓得了几”大概那个孩子已经听到了他们的声音;因为,当她神气十足含着顽皮而智慧的微笑上朝着窗口仰起面孔时,她对丁梅斯代尔先生投去一个有刺的牛蒡果一那个感觉敏锐的牧师,因为这轻轻的一弹个神经上一骇,就畏缩了一下,珠儿发见了他这样情形只便拍着她的小手,快乐得不得了,同时海丝特。白兰也就自然而然地仰起面孔于是这老少四个人,在默默中相望着了,直到那个孩子大声地笑起来几并且叫道:“走开吧,母亲!走开吧,那边的那个老黑人会把你捉了去!他已经捉住了那个牧师个走开吧,母亲,不走他就要捉了你去!但是他捉不住小珠儿!”于是她蹦蹦跳跳地拖走她的母亲人在死人的坟堆间雀跃得奇怪上仿佛她是一个与埋在地下的一代人毫无共同之点的生物几而且自己也不承认与他们是同一个族类二她像是用新的元素新制造出来的,所以必定要允许她过她自己的生活。有她自己的法律,而且不能把她的怪癖认为是她的一种罪恶二“那边走着一个妇人上”罗格。齐灵窝斯停了一会以后继续说二“她,无论犯了什么罪孽总不会有那种叫你认为那么难于忍受的隐藏着的罪恶的神秘一你以为海丝特。白兰戴上了红字就可以减少些不幸吗?”“我真的这样相信”牧师答道。“不过,我不能替她答复。她脸上有一种痛苦的表情人那是我简直不愿意看见的,但是我想,让受难的人,就如这个可怜的妇人海丝特那样只自由地表现出他的痛苦来,总该比把痛苦全然隐瞒在自己的心胸里要好得多,”又停了一会儿,医生开始重新检验、分列他搜集来的那些药草,“刚才你还问过我,”他终于说道,“关于你的健康的意见”“我的确问过,”牧师答道“而且我很愿意听个明白又我请求你坦白地说吧,无论是生或死,”“那么,我就爽快明白地说吧二”医生说,他仍然忙着弄他的药草人但他的眼睛却暗中盯在丁梅斯代尔先生的身上“这个症候是奇怪得很呢;论病的本身是没有什么上不像外面的表现那么厉害——至少,在我的观察下所看到的病像是这样的上每日看着你,并且几个月以来我一直察看你的病象我的善良的先生,我应当承认你是一个病得很重的人可是又像还没有病到叫一个细心有训练的医生束手无策的那种程度二但是我不晓得怎样说法,我像是明白那症候,又像是不明白”“你在说谜语呢,博学的先生个”面色苍白的牧师说,斜着眼睛向窗外面望着“那么,更坦白地说吧,”医生继续说道,“而且我恳求你的原谅下先生,假如为了我谈话的必需的坦白我应当请求你原谅的话几作为你的朋友,作为一再受天之命来看护你的生命与身体健康的人——我来问你上你可曾把整个的病状对我全盘说明白了吗?”“你怎么能够这样问呢?”牧师问道二“真的,如果请来一个医生几而又讳医,那不就成了儿戏吗?”“那么,你的意思是说,我已经什么都晓得了吗?”罗格。
齐灵窝斯有意问道人同时把一只聚精会神光亮亮的眼睛,盯在牧师的面孔上。“就算是这样吧!但是还有!仅仅把表面肉体上的病症向医生公开出来,他所知道的病症,往往不过是他要医治的一半个肉体上的疾病,我们总把它当作全然与旁的无关的,但究其实,也许只是精神上某种疾病的一个症候,善良的先生,如果我说的话有一点点使你不快,我再度请你原谅,在我所认识的人当中,先生,我可以说,你是一个肉体与精神最密切联系、最融合、最一致的人二在你,肉体不过是精神的工具罢了,”“那么我就无需再问了上”牧师说,他有点仓皇地从椅子里抬起身来。“我想你不会是在医治灵魂吧!”“所以一种疾病,”罗格。齐灵窝斯并不注意他的话语已被打断。他声调不变地继续说下去。不过他现在把他矮小、黝黑、畸形的身体面对着那个憔悴的、双颊苍白的牧师了,“你精神上的一种疾病,或者我们可以说一块痛楚的地方在你的体格上立刻就会有了相应的表现,所以这时你能叫你的医生医治你肉体上的病症吗?除非你首先把你灵魂中的伤痛或烦恼对他表白出来以外口还能有什么办法呢?”“不,不会对你讲!不会对一个世俗的医生讲的!”丁梅斯代尔先生情不自禁地叫道同时把他那晶亮凶猛的眼睛转过来对着老罗格。齐灵窝斯一“不会对你讲的!但是口若果真是灵魂上的病症的话几我将把自己交给一个医治灵魂的医生!要看他的心意如何,他能够治疗,也能够把我杀掉,他,可以用他的正义和智慧下随他怎样处置我。但你是什么人?——要来干涉这种事情?胆敢置身在受难的人与他的上帝之间!”他显出发狂的神情冲向屋外去了“作到这一步也很好,”罗格。齐灵窝斯自言自语地说,一面含着严肃的微笑望着牧师的后影了“这不会有所损害的。我们还可以重新作朋友,但是看看,现在这个人是怎样地受着激情的支配一他简直不能自主了!一种激情既然能够如此了那么旁的激情也会发生同样效果的口这位圣师丁梅斯代尔,在这以前人在他热烈的情欲中,必定作过狂暴的事情,”事实证明,这两个朋反,像过去一样的情形,一样的程度,重新建立起亲密的关系来并不是困难的事情。青年牧师,关在房里度过几小时之后几便觉得他不应当发那么大的脾气,那完全由于他神经上的狂乱,其实在医生的话里,是找不出他应该发脾气的理由或借口的人他对那个亲切的老人所发作的暴戾确实使他感到惊异了,在医生方面不过是把他职责所在的意见贡献出来二而这也显然是牧师本人的要求,怀着这样悔悟的情感,他一刻不耽搁就赶去对他的朋友郑重道歉下求他继续医治,他纵然没有使他恢复健康人他虚弱的生命得以延长到此刻可以说多亏他的效劳罗格。
齐灵窝斯马上应允下来下继续作牧师的医疗顾问;他想尽一切办法诚心地替他治疗,可是每次诊治完毕,他便离开病人房间,这时他的嘴唇上总是浮现着神秘难解的微笑个这种表情当着丁梅斯代尔先生的面是看不到的,而当医生一跨过门槛便越来越明显了“病情稀奇得很,”他念叨着儿“我还必需更仔细地观察,这是肉体与灵魂之间的一种奇异的共鸣!就是仅仅为了医道,我也必得把这件事侦查个水落石出!”在上述的那一幕之后,没有好久,有一天正午,丁梅斯代尔先生完全没有在意,坐在椅子里沉睡起来,他面前的桌上摆着一本黑字的大书。这本书必定是催眠派文学中大有功效的一部作品吧了牧师素来是一个睡眠轻微、断续、像一只栖息在树枝上的小鸟般容易受惊的人,所以他这时的酣睡,就越发值得注意,不管怎样,他这时已沉入于一种向所未有的深沉睡乡之中,当罗格。齐灵窝斯并没有怎么特别小心走进屋里时只他在椅子上连动都没有动医生一直走向他病人的面前把手放在他的胸上。拨开那在过去诊病时都从未曾解开过的法衣,这时,丁梅斯代尔先生确实畏缩了一下,像是有点惊觉的样子。
略微一停下医生转身走开了。
但是他露出怎样一种疯狂的神情——惊异二欢喜,而又恐怖!事实上,他露出的那一种令人恐怖的狂欢的神情人绝不是单以眼睛和相貌所能表现的,而是要通过他全部丑恶的姿态爆发出来,他甚至对天花板扬起了胳膊,在地板上跺着脚——用这样情不自禁的姿势狂乱地表现出来!如果一个人看见过老罗格。齐灵窝斯在这狂欢的一刹那的情景。他便无需再问,当一个宝贵的人类灵魂丧失了天国而被恶魔收进了他的王国里去下那时恶魔的形状是怎样的了下但医生的狂欢跟恶魔的狂欢所不同的地方。就是在前者中含有惊奇的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