词曰:
胸中不合,口里便推托、任你言词削剥,只思金钩脱却。
美反为恶,方知是错再费调停婉转,情意已无着落。右调《霜天晓角》
话说花天荷因看见柳青云为他聘下的新夫人不美,立意固辞。因寻见柳青云说道。'承兄美意,留下小弟成了婚上任,固感不尽。但朝命下已久,况两广峒贼朝夕不平,乃风火之事,非比文章可以迟延任意、倘有失事,明日按台知是逗留在此结亲。参上一本,便获罪不小。莫如还是先去上任,把任上的军需料理停当
然后再说成婚未为晚也。不知兄台以为何如?"柳青云道:"作亲迟速岂争一时,但闽广相距千里,兄舍今日之便,而未料异日之不便,或非算也。况上任虽不可缓,倘钦限稍宽几日,或亦不妨。"花天荷道:"事纵无妨,但小弟又想成婚快事。必钟鼓琴瑟雍容静好方畅其情、若一心挂倥偬之军务。一心怀淑女之关雎。未免非宜。故小弟求兄少缓也。若虑道路间关。恐当日之河洲亦非近地。"柳青云道:"兄台既不依,小弟何敢相强。容与家母商量,再来奉覆何如?
因入内对杨夫人说知,道:"前日花天荷要成婚甚急,连孩儿也不等得回来
今日孩儿回来催他作亲,他反推托要去上任。不知何故?"杨夫人道:"有个缘由。你前日未回时,因他日日催作亲,又诱书童欲窥着姐姐。你姐姐恐他年少人不论美恶。但以成婚要紧,故将侍女垂丝,充作姐姐住在东园楼上,叫童子引他去看,他因偷看侍女不美,以为面庞相似之言不确,故不愿娶而急急求去。"柳青云道:"原来是如此。怪道我说的话他俱不信!只是如今怎生挽回他?除非直性说来。叫垂丝与他一看。他方信是实情。"杨夫人道:"你姐姐又这等说,事已作过,如今不必了。他要去,听他去,不必苦留、但算来他此去恐根不断。定要并册子取去。待他取册子时,却等姐姐自交付他,看他作何景?倘他也看得平常。取了册子竟去。这段因缘可置勿问。若是看见姐姐,知东园偷见是误,仍复相求,那时慢慢再奈他一番,再商量成婚,方觉有趣。若此时苦苦求他,未免减色"柳青云听了,大喜道:"有理。有理。"
因又走出来见花天荷,道:"兄台之言,已对家母说了。家母道:"功名大事,岂可误他?婚姻早迟些不妨。兄台要去,听凭发牌可也。"花天荷道:"吾兄相谅,但还有一事。求兄台为弟周方。"柳青云道:"不知何事?"花天荷道:"向日行聘礼的这个天台仙人的册子。留放在此,实无一用之物。但小弟此去行兵。又一刻不可少的。若是早成了婚,双双携去不必言矣。不期今日婚尚未成,而上任之事又匆匆不可少待。若无此册,则用军行兵便一无所恃矣、欲求吾兄大力为弟设法取了出来。容弟到任上即使人补聘何如?柳青云听了,并不惊讶,道:"正是呀,此册乃吾兄破贼之要本,如何可少?况留此又无用,自然要设法取去方妙。但前日是吾兄亲手纳于家母处。为行聘之用者。若今日小弟私自取出,便近于儿戏。小弟只好将兄台之意,先与家母说明,待家母明日亦亲手交付吾兄,方是道理"花天荷道:该是如此。但只小弟去见老伯母,甚觉无颜,为之奈何?"柳青云道:"大丈夫作事当行则行。可止则止,何谓无颜?
到了次日,柳青云果同了花天荷入去见杨夫人。杨夫人先言道:"昨日小子言及花爷上任要向日行聘的册子。若在老身处即当取出奉还,但昔花爷行来时,我恐沉伏在此误了花爷之事,随即交付所聘的尊夫人收贮了。惟尊夫人收贮,因日夕观玩,得知其中详细,故前番大胆代花爷出来遗计,侥幸成功。若是成了婚。同花爷上任,或习此以佐花爷之倥偬。今花爷又因上任紧急,没工夫结婚,则此册留了又何用处?理合缴还花爷。昨日小子虽说,老身以为未确,故未曾着人去取。今花爷既自来取,果是真了。当即差人到东园去说,请他明日带了册子来,亲自交与花老爷,也可完了一件首尾。"花天荷前日行聘。今日又索聘,自觉理亏。今见杨夫人轻轻数语,不见责,面上红一块白一块,但低了头默受。只听了说明日亲手交还,方打一恭,道:"是。"遂退了出来。自心暗暗想道:"这样事虽做得无趣。然宁受些没趣。若娶了那个夫人来,便是终身之累。"又蛴自欢喜。
到了次日午后,杨夫人又着老家人来请花老爷到内厅说话。花天荷要觅柳青云同入来,又一时寻不见
要访一会。又恐怕误了那册子又生他变。只得呆着脸,独自一个跟了老家人来到了内厅坐下,坐了半晌,杨夫人方先出来说道:"昨日奉花老爷之命,即传示尊夫人
尊夫人道花爷之册,因何付他收贮?盖为行聘也
行聘者,盖为婚姻也。今既要缴还原聘,则婚姻不必再言矣也。要与花爷说明。"花天荷道:"小侄当日以此册定婚者,以为婚后册自归矣。不期今日不及成亲而匆匆要行,册又为此行不可少,故求老伯母权且借去,容到任后别行聘也。若淑人多疑。再看机缘亦可也。"杨夫人道:"既已说明,何必多议。便吩咐丫鬟:"快请小姐出来交册。"
丫鬟去不多时,忽中门开处一阵香风。十余个丫鬟,簇拥了蓝玉小姐从中袅袅婷婷走了出来。又一个丫鬟捧了册子,却走在前面。花天荷忙定睛一看,只见那个女子生得正是:
宛从天降,神色惊人。俨若仙临,奇容绝世、欲认作花而牡丹、芍药终含草木之羞。
将称为鸟而威凤、样鸾未免羽毛之愧。何如不肥不瘦而亭亭匀匀之肉自生香,怎似不短不长
而风风流流之骨能吐秀微微一笑,而举体嫣然。当之者不禁魂消悄悄一窥,而周身灵动,
遇之者难辞魄散。眉画远山,而烟痕细细。效柳叶为粗目凝秋水而清影澄澄,嫌星光太露。
行将来。步步金莲,轻盈堪爱指顾间。纤纤玉笋。柔素可怜、最妙乃杨君子风流,无一瑕香
奁脂粉气;过人是擅淑人才调,有百篇彤管雨云才。
花天荷望见蓝玉小姐远远而来,就如天仙一般,及到厅前再一细视,却与柳青云面目毫厘不爽、但觉高鬓云环,翠眉蝉鬓。花天荷更以为比柳青云容光飞舞。妩媚可人。心下暗吃一惊。道:"原来这正是真小姐,前日看的差了。如今却怎生反口?正在着急,只见那女子立在杨夫人身旁,看了花天荷,深深一个万福。花天荷此时忙作一团,只得低头侧身答礼。拜罢,那女子遂叫捧册子的侍女
把册子交付杨夫人。道:"母亲传来此册,原说是花门行聘的。行聘者,定婚姻也。既以婚姻而行聘。岂有婚姻未偕,而先索聘物之理?素聘物者,绝婚姻也。既绝婚,强留聘物殊觉无颜今谨如命奉还。望母亲交纳明白。以斩葛藤。"说毕,依然带了众侍女从中门入去,随将中门关了。花天荷竟看得呆了。欲来开口挽回,自知理短,一时又措辞不来,只得睁着眼,出了神。
杨夫人说道:"花老爷不必出神了,已恭喜册子取出在此,也就完了一案,花爷好放心荣行。"随叫侍女把册子送了过来,交花天荷。花天荷忙止住道:"这册子今日取不得了。"杨夫人道:"此册乃花爷军中必用之物。故再三欲取去。今已侥幸取出,为何又说取不得?花天荷道:"小侄纳此册予老伯母者,求老伯母为小侄定婚也。承老伯母推令郎同盟之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