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在后方医院的伤兵名簿上,发见了刘斌的名字,这真使我们放了心。
但是谢英说:不知道他究竟伤了那里?我的心又紧张起来了。
也许是轻伤,但重伤也可能,谁知道呢?我说时全身的毛孔里似乎侵进一股冷气,有些寒战了。
我们被揣想的恐怖所包围了,当然我们沉默无言的走过医院里那条深而狭的甬道时,浓重的阿末尼亚的气味,刺激得我要打喷嚏。同时病人无力的呻吟和痛苦的呼叫的声音,充塞了我们的耳壳。困扰了我们的心灵。
医院里挤满了人,一个个的伤兵,睡在铺着白布单的铁丝床上和帆布床上,有些面孔是很熟识的,我们走过他们面前时,他们脸上都有一种兴奋的表情。
战事怎么样了一个头上裹着绷带的伤兵,向我们问讯。
很得手,放心吧!同志!
他点点头,从嘴角边浮上一丝安慰的微笑。
问病房的门开了。我看见那房里有两张床。那上面睡着的正是我们的林排长和熊班长,我同谢英连忙向他立正,并且低声问道:觉得怎样排长,班长!
林排长声音微弱的说:我的左腿断了!可惜敌人还不曾杀完!
排长放心,我们还有许多不曾断腿的人呢!我们一定要把倨傲的敌人杀尽,替国家雪耻;为排长和一切的同志报仇!排长点了点头,他的脸色青白,缺乏血液,我们恐怕他也许要挣扎不得。
班长觉得怎样我们背转身来看着熊班长说。
不要担忧!我只是左肩上伤了一块!假使日军再向我们进攻时,我还得上火线和他们拚一拚呢!
班长在兴奋的情绪下,左手也跟着动起来,但立刻他哎哟了一声,头上的汗点,如珠子般滚了下来。我们晓得他的伤势也不轻,我们不敢多坐,使他们劳神,连忙站起来向他们告辞道:
再见吧,排长班长,我们下次再来看您。希望那时候伤口全好了!
林排长和熊班长对我们诚挚的注视着。我们黯然的走出了这间房间。
对面来了一个年轻的女看护,她手里托着一个盘子,上面放着一杯牛乳,热气还在一缕缕的冒着。我向她问明刘斌的住房,原来在二层楼上。我们连忙的跑上楼,奔刘斌所住的房间去。谢英轻轻的推开门,只见这是一间长方形的大房间,里面排列着十二张帆布床,床上一律铺着洁白的被单,每架床前放着一张小茶几,上面放了各种各式的药瓶茶杯一类的东西。刘斌睡在靠窗子边的一张床上,他这时正从梦里醒来,他睁开惺松的睡眼看着我们,他头部好好的没有一点伤痕,不晓得他究竟伤了什么地方
谢英如飞的窜到他的床前。
老斌,什么地方受了伤?昨天我们简直担了一夜的心呢!
这简直是开玩笑,一块碎弹片把我的臀部划掉一块肉!刘斌说。
没有伤到筋骨吗?我问。
没有大概两三天后就可以回到前线去了。今天有战事吗?
敌人第九师团到后,还是吃败仗,现在又在等救兵,大约这一两天里不会有什么猛烈的战事吧!
好的,等到我的伤好些,再开火吧!
刘斌的面色精神还照旧,这使我和谢英都放了心。这间屋子里睡的都是轻伤;所以护士也不来干涉我们高声谈笑。刘斌告诉我们许多医院里的故事。他说:医院里天天有许多民众到来慰劳伤兵,今天早晨来了一批女学生,温和的从我们床前走过,并送给我们一块热手巾。
正在这时候,有一个受伤的同志,向她们叫道:渴死了,我要喝水!一个女学生连忙把他茶几上的茶杯举起,倒了一杯温开水,扶着他的头慢慢喂下去。那位受伤同志喝下了,她又扶他轻轻睡好,才含笑问道:够了吗?
够了!谢谢你!他说。
哦!你们是为民族辛劳的英雄,我们应当谢谢你们!那女子说。
那时我的心里充满了感激和羞愧的情绪。热诚的民众呵!我们负着卫国护民责任的军人,是不是个个都对得起你们呢?我们的良心在这样的问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