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跌跌撞撞的奔跑,夏胜朋的眼泪像没法关的水龙头,她不想哭。可是眼泪一直纷纷扬扬。
  细细的鞋跟卡在街道砖块得缝隙里,她胡乱的抹着眼泪,却怎么都拔不出来鞋子。
  “什么嘛”眼泪又落下来“什么都不顺,呵呵!“她苦笑着自言自语。不管鞋子,另一只也不要了,扔在一边,她光着蹲下来,抱住自己,头深深的埋进膝盖。
  她心里很乱很乱,其实很久以前就纠结过,亲情和爱情要如何去抉择。如果选择曾周,可他和夏岄发生了那样的事,她如何接受,夏岄又怎么办,而且曾周一直对夏岄有误会,有偏见。可是夏岄一直表现的毫不在意啊,还鼓励自己去争取自己的幸福。
  而且自己答应了柳媚儿演戏,却让曾周极端的选择吃安眠药自杀,险些就真的再也看不到他了,她怕极了。她真的不能没有他。
  都不记得是怎么从内衣店请的假,怎么打车去的医院。她只记得自己当时一路飞奔,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都不知道。一想到曾周自杀,她简直心痛的要死掉。
  而跑进病房之后,看到曾周苍白的脸色和脸上漠然的神情。亲眼看到他的抗拒,他转身,他不想再看到自己,他跟柳媚儿说自己是别人。她真的快要崩溃。
  所以她说出了实情,她后悔的不得了。她恨不得把心剖出来给曾周看,幸好曾周最后相信了自己。他跳下床,光着脚搂住自己的时候,他叫她小傻瓜的时候。她觉得劫后余生,好像心又重新活过来。他笑的时候他还肯亲她,他搂着自己的时候,甚至还说要娶她,她高兴的答应了。整个世界美的不像话。
  夏岄也很为她开心,带着笑容祝福她们。大度的说只要自己幸福就好,她没关系,如果爸爸不同意,她会帮忙的。她帮着自己瞒爸爸,什么都不说。不说曾周是鸭子,不说自己和曾周甚至连怀孕都到了现在,才为难的在自己的逼问下说出口。
  “这疯了“
  “被抛弃“
  “结婚“
  周围人指指点点的声音传进来又出去,只有模糊的几个字眼留在脑海,清晰浮现。是啊,她疯了,她居然逃婚了。曾周怎么办,她还把夏岄一个人留在那儿。
  不,不对,等等,有太多问题。
  夏胜朋冷静下来。她不是傻子,她不想怀疑夏岄,可是当初那天晚上看到夏岄和曾周翻滚在一起,这个无从否认。曾周一直说是夏岄的圈套,她多想要相信自己和夏岄的姐妹情。可是。她明明知道曾周是无辜的,可她怕夏岄喜欢曾周,为了保护夏岄,她给了曾周一耳光。
  事到如今,她还要装聋作哑下去吗?还记得那次很晚了,有人敲门,自己担心是夏岄想要去开,还好曾周不放心,非要自己去,那个人居然说些莫名其妙的话,什么小白脸的女人养小白脸。还打昏曾周,幸亏楚旭赶来。
  楚旭说是那个人先骚扰了夏岄,夏岄担心会找到自己才找到楚旭。可是,夏岄出事到她找楚旭楚旭过来,刚好那个人才来。而且那个人能查的到楚旭喜欢自己,自己家在哪里,不至于还不知道自己跟曾周住在一起。
  太明显的漏洞。
  还有一次,自己明明和夏岄在一起,在饭店,还喝醉了。最后醒来却是在宾馆,还是曾周在。他说都是夏岄安排的,想找人她那时不信。
  那次吃饭,分明是夏岄破天荒的要去做饭,还说自己洗澡以后说不定就迷倒曾周,她才去洗澡。刚出来就听到客厅异样的声音,她是很难过,却知道不对劲。
  刚走到客厅,夏岄就急切的说,急切的给自己看身上的吻痕伤痕,而不是慌乱,不是想要用什么遮住自己裸露的身体,而是单刀直入的控诉,甚至从厨房到客厅的沙发上,没有反抗的声音和动作。有几个人被勉强反而是这样的反应?曾周无奈的眼神,她已经心知肚明。
  何况,哪怕她说的酒后乱情,她当时信了,不再怀疑是夏岄的手段。可是酒根本没有喝多少,她后来想起来那时候桌边放了一个红酒杯而已,曾周酒量绝没有那么浅。
  往事一幕幕,如在眼前。
  其实,夏岄一直在怨自己吧,关于楚旭的事情。一个酒吧的老板,声色场所的老手,自己怕他耽误夏岄,怕夏岄跟着他变了样子,才去找他,却不料,竟让他对自己起了兴趣。
  他如自己所愿的跟夏岄说清楚,没有再跟夏岄在一起。夏岄却不放手。她来找自己让自己不要干扰她的生活。这是第一次。第二次是那个精神病莫名其妙的男人,楚旭赶来帮忙的那个晚上,自己觉得楚旭其实还不错。晚上不放心的去找苏洋,同意他们在一起。苏洋一直求自己不要抢楚旭。她到底怕自己抢走,怪自己。
  第三次就是茶楼,她被夏岄打。夏岄看见楚旭抱着自己。她那时恨自己吧。所以回家爸爸生日,才带那个唐明,让自己被打。太多太多。
  夏岄后来再没有提过,也说过已经过去了,没什么了。其实应该想到的,她从头到尾都很在意楚旭,不论是不是爱慕虚荣,楚旭可以满足她对贫穷的厌倦,帅气多金,温柔成熟。她还是喜欢楚旭了。
  那次,楚旭来送水果。夏岄态度明显的变化。她越喜欢楚旭,大概就越讨厌自己吧。
  每次曾周说夏岄,自己总说他有偏见有误会,可到头来呢?他不信任曾周,一味保护,盲目相信自己的妹妹,结果又是什么?两败俱伤。
  夏岄把自己紧紧抱住,她又能怎样呢。这是唯一的妹妹啊,她的妹妹。最重要的亲人。她怀孕了,是自己喜欢的人的孩子。
  喜欢。曾周。妹妹。除了成全还能怎样呢?曾周是一个男人,无论如何,他都应该负责任,夏岄还在念书啊。
  她只能放手。可是,老天啊,她真的觉得好委屈,好委屈。爸爸从小就疼爱像妈妈的妹妹,她作为姐姐,有什么权利牺牲妹妹的人生,去获得幸福?还有什么比亲情更重要吗。
  人生为什么会这样。她不知道。不知道。
  夏胜朋想不明白,却做出了选择。她站起来,忽略周围走过的人的窃窃私语,人群已经自动离她几公分。笑。现在大概,很丑吧,很狼狈,很狰狞。那又怎样,让所有人都幸福去吧,忘了她还,一个人吧。
  夏胜朋擦擦眼泪,把头上的头纱扯下来,胡乱的擦把脸,扔进垃圾桶,她回头望了一会儿教堂,转身打车,神色沉静。
  这时其实已经十点五十了。约好十点半在教堂见,夏胜朋陪着她举行婚礼。
  曾周不太放心,“都二十分钟了,怎么还不来啊?“
  牧师笑着说:“你太心急了吧,新娘子嘛,女人收拾起来很慢的,再等等吧。“
  十二点半,两个小孩儿已经闹不动了,早上起得早,又有点困,颠颠的跑到外公的身边,一个抱着外公的腿,一个扯着他的裤脚。哼哼唧唧,有一个上下眼皮已经开始打架了。
  牧师有点抱歉的看了看新浪曾周,“对不起。已经过了两个小时了。我想,不是在梳妆打扮了吧。是不是有什么事发生。“
  曾周眼眸低垂,抬头冲他笑笑“没事儿,麻烦您了。小孩儿大概困了,也累了。您带他们回去吧,我回去看看,可能有什么事儿吧。“
  “抱歉,实在是小孩儿的原因。那我先走了,希望我还能主持你们的婚礼。主保佑。“
  牧师牵着两个小孩儿走了。曾周坐在教堂的椅子上,深思着。十二点半了,路上也不至于堵车这么久。夏胜朋那个人,也不会化妆换衣服磨蹭很久,或者起迟。何况结婚,她的性子,肯定很早就走了。究竟,怎么了。脑子里浮现出最近夏岄的反常,他不敢去想。
  是夏胜朋爸爸出事了吗?他总觉得那个老人的寿命似乎要到头了,每天躺在床上,睡得昏昏沉沉,夏胜朋每天照顾着,后来内衣店也没时间去了,就说陪爸爸最后一程。夏岄也经常待在家,看起来十足的好女儿,好妹妹,如果不是什么事几乎都是夏胜朋在干的话。
  做饭,扶爸爸出去散步,帮他擦洗身体,给他读报纸等等等等。都是夏胜朋在做,夏岄只是坐在一边,在他们爸爸醒了的时候,动动嘴说说话。
  他经常看不下去,夏胜朋却摇头摆手说没什么,洋洋读书累,那个老人也明显喜欢夏岄,醒着的时候做事就使唤夏胜朋,没事儿就关心的问夏岄,说什么“夏胜朋,不要让妹妹累着”“妹妹学习重要“。
  死了也好,省的他家夏胜朋那么累。哎,但是夏胜朋很在乎她爸爸,也是,她最在乎亲情了。如果有冲突。
  如果有冲突,夏岄!该死,她又做了什么?那个讨厌恶心的女人,一定是她做了什么。可是夏胜朋,你就这样问都不问一句,永远给我死罪吗?他惨淡一笑,一个人坐了很久很久,到太阳西斜,他沉默的扶着前排椅子站起来,缓慢,用力的迈出一步又一步。
  想起每一次,自己一说夏岄不好,她就发火,夏岄劝她,她才回来找自己。愿意演戏,不要自己。一次次推开,一次次抛弃。他真是傻。钱,亲情,什么都比爱情重要。她只伤他,绝不允许他说夏岄一句。
  他的傻姑娘,其实都明白吧?才会每次都那么生气,她以为不去想,不接触,真相就会变成从未发生吗。
  他真的没有力气,再去和命运抗争。灵儿,你也不希望我和她在一起吧?嗯?那我永远,只记得你好不好。
  他推开教堂的门,苍凉的风扑面而来,他甚至看见黑夜深处呼啸而来的,寂寞。
  “阿“曾周一笑,她怎么会来?还在犯傻吗。
  柳媚儿站在教堂下面的草坪,心情复杂。曾周等了多久,她就在外面等了多久。知道他们今天结婚,她其实很难过,她想和曾周去没人认识的地方重新生活。
  可是曾周不愿意啊,她再放低身段,曾周的心从来都没有在她心上。她没有想到,那个女生在知道曾周是鸭子后,还答应和他结婚。更没想到。
  曾周拾级而下。居然是柳媚儿。
  心仍然微微的沉了一下“柳姐,你怎么来了?“他问
  柳媚儿仔细看他的眉眼,他干净好看的娃娃脸,透出一股成熟的萧瑟。整个人就像秋天里走出来的一棵树,沉默,萧条,失去了生命力。比起那天,看到夏胜朋演戏,他没有愤怒,像是有一点意料之中。眼睛里重重的雾霭。
  早知道这样,她说什么都不会给夏胜朋打那个电话。当初既然让夏胜朋做戏,又何必心软,就该恶人做到底,她当时再残忍一点,曾周现在就不会再被伤一次。才刚结痂的伤口,还泛着甜蜜的余蕴。
  多疼啊。她努力笑的温柔“我陪陪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