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了怎么回的家,夏岄大概来过,从门口塞进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姐,加油!我改天有时间了来找你!你去找曾周了吗?
目光触及那两个字,心就密密麻麻的痛着。夏胜朋松开手,看纸条在空中垂直掉落。心如果也可以到底,伤心如果也有极限,该有多好。
不想洗漱,她很累,没有力气。夏胜朋放纵自己摔倒在柔软的床铺里,没有脱衣服没有脱鞋,趴在床边。今夜,注定无眠吧。
为什么就那样走了?如果她再巧舌如簧一点,如果她哭出眼泪来苦声哀求,会不会有别的结局?
不,不会了。心里的声音掷地有声。曾周看她的眼神没有了波动,没有了火苗跳跃,没有了露骨的欢喜。迷雾一般,看不到底。
他是,不爱她了吧。也对,哪个人被那样伤害后还能捧着心给你?逃婚啊,一辈子最重要的事,明明都说好了满心欢喜的等待着,结果天黑了路灯亮了日复一日那个人没有来连一句解释都没有。
而之前反反复复的为了别人,一再的不信任一再的抛弃。衣服破了可以缝补,纽扣掉了可以用胶水,可心碎了没有办法,再拼凑都不会完整。
怪她。曾周原谅了夏岄也是因为他知道,问题不在夏岄那里吧。所以,能够原谅。因为他不爱了吧,所以才能平淡的对自己笑寒暄好久不见。
怪她。是她不懂得珍惜,是她自己一次次放弃爱情,错在她自己,她连责怪别人的借口都没有,理由太充分太明确。
夜露深重。夏胜朋回忆着曾经和曾周的点点滴滴。帮他煮饭,看他跟别人纠缠不清,看他对前女友的忏悔自责然后堕落,两个人一起吃饭一起看电视,她说过喜欢,曾周起初的闪躲。她还记得那个夜晚,自己睡在客厅,曾周偷偷的亲吻,没有技巧却令她痴醉,第一次知道爱情的甜。
她记得自己一次次的告白和曾周一次次的不接受。原本就是她挑起来的啊,之后的故事。
她记得煮火锅,记得出去买菜说喜欢时曾周生气了的脸。她记得那天曾周和夏岄混在一起,她不可置信的眼光和那巴掌,曾周只有一双无奈却渴望她相信的眼睛。她记得夏岄劝她,她去找曾周和好,曾周说了夏岄几句两个人又吵起来,她走的多么决然。
她记得,那天曾周敲开门,小心翼翼的眼神和口吻,他说:“只要你说一句话。“他那个时候,没有跟柳媚儿走啊。而时至今日,该怎么不去说非她自找?
是她说了喜欢,用自以为的喜欢一次次伤害曾周。她总说夏岄只是贪慕虚荣不是真的爱楚旭,那她自己呢?她明白爱吗?她会爱吗?她的爱是悬崖上的玫瑰,美丽却多刺。
今天,如果她挽留也不会有更改了吧。过期不候,这四个字多么美,有的人只有一期一会,错过了樱花的开放下一次要过几转。
樱花还可以再开,且不论是不是你曾想看的那一株那一朵。人心错过,温热变淡漠,关怀是热汤,不能随身携带不能永久保存。
错过这一站,再登不上这列车。她记得发车时间,也拿好了车票,却不上车,到第二天才想起来要上车,车票已经过期。
就是这样的道理,她明白,也接受,只是做不到这么放手,做不到淡定从容。她还爱着啊,她一直是爱着的啊。
黑夜长到无尽头,夏胜朋觉得寒冷觉得冰凉,却不能动弹,不能伸手拉被子。就这样吧,单薄的身躯在风中颤抖,心被烈火煎熬。就,不必好受。
尽管让她记得这滋味,负人伤己。
和柳媚儿在一起比爱她高明的多,曾周到底被柳媚儿感动了啊,时间和新欢都是忘了旧爱的良药,他对自己,不得不承认已经不爱了。也是,柳媚儿那样美丽有魅力的女人,一直陪着曾周,感动是必然。
何况柳媚儿爱惨了曾周吧,这段时间曾周就住在她那儿吧,不然他还能去哪儿。她们纠缠了这么久,柳媚儿费尽了心思,终于得偿所愿。
从此公主和王子过上了幸福快乐的生活。故事,应该就结束了吧。他的故事对她来说就结束了,而她的一生还长着,只但愿并非行尸走肉罢了。
关于爱,她真的再不期盼。就一个人孤独到老吧,一个人万寿无疆,一个人看遍花开花落,还有夏岄,就够了。身边人和心里的人都幸福了就够了,她祝愿,人能长久千里能婵娟。
柳媚儿爱曾周,而且比她成熟比她温柔比她对曾周好比她懂得爱比她多陪伴,不离不弃。她该放心了,也该放手了。柳媚儿会照顾好曾周的,两个人会一起生活,像曾经梦境里的夏岄和曾周,平凡的做一对夫妻,不过是换了女主角。
一夜无眠,天光渐亮,遥远的高楼大厦慢慢清晰,四处白茫茫的,太阳还在缓慢升起。城市从来自顾自的发展着,日升月落,管谁伤心到天明,就像没有人会因为谁一直停留在原地。
她懂,却控制不住不能不有希望,而今终于完整破灭。伤吧,再痛的伤口有天都会好,没人熬的过时间,而念念不忘需要太大勇气。就彻底的伤一次,让她不敢记得,就不会再有伤痛。
短痛好过长痛,彻骨就彻骨吧。而曾周,和柳媚儿一定要快乐幸福。有情人终成眷属,大概这一次曾周真的能收获幸福。不是总说吃的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对于有的人来说,他们的爱情也是梅花香自苦寒来吧。
“阿嚏。“夏胜朋大大的打了一个喷嚏,晚来风凉,也许要感冒了。可那又何妨,他已经要走了,尽管让她形容悲惨的过完余下一生。
“阿嚏。“又是一个喷嚏,看来真的感冒了。那这一夜,曾周会打喷嚏吗?会做梦吗?她念了他一夜啊。不过,还是别打喷嚏了,别不舒服。想念最好也无声无息,这是她唯一能够做的了。
对了,曾周十点就要走了。海南啊,那个海边的热情夏季,肆无忌惮的阳光还有沙滩海浪,除了热气腾腾和可能会晒黑,就是个天堂。那里,很适合度假休闲,散心养老吧。
她们会常住吗?还会回来吗?这一辈子,还能再有机会说好久不见吗。
“叩叩叩…“敲门声急促的响起,夏胜朋有些发愣,在沉思中傻傻躺了半天才开始想,谁会来呢?那个人已经不可能了啊,她轻笑。“不要再想了。“夏胜朋摇头跟自己说然后想到:会是夏岄吗?
手用了一点儿力气撑着床起来,步子没有摇晃的走到门口开了门。“居然有力气好好的走到门口。“夏胜朋笑。
“姐!“夏岄表情焦急的站在门口,手冷不丁的直接抓住了夏胜朋的手。
果然是夏岄,这个念头之后紧接着来的是惊讶。“洋洋,这是怎么了?你怎么来的这么早?“
“昨天晚上曾周跟我说他要走了,怎么回事?你们谈了吗?说清了吗?我急得不行但他很迟了才给我发的短信然后就关机了,我今天一早就赶来找你。你知道他要走了吗?“夏岄的脸红扑扑的,因为激动还是紧张额头有薄薄的汗,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夏胜朋。
明明刚刚也想过这个问题,夏岄问出来夏胜朋还是有些反应不过来,她不太想说这件事,心里沉甸甸的感情还没有融化,梗在那里上不能上下不能下。
对啊,他要走了,和柳媚儿一起走了。十点之后,她夏胜朋再在这个城市游荡也不会见到他了,他们的呼吸他们看到的那片天空,都将距离遥远。海南啊,飞机都要两个小时,可以想见地理上的距离。
夏胜朋任夏岄握着手,夏岄的指甲甚至抠进了她的指头。
“我知道,我现在很乱。他要和柳媚儿一起离开,他接受了柳媚儿,我还能说什么呢?也许这对我们都是最好的结局吧。“
夏岄摇晃着夏胜朋的手,“你说什么?你们都说清楚了吗你就这样放弃了?“
夏胜朋笑的凄惨,“我还能怎么样?他不爱我了啊,这是最重要的事。“
“可是,你就这样让他走?最后一面都不见吗?一点挽留都不做吗?“
夏胜朋的手,有些颤抖。最后一面,也许真的是最后一面了,以后还会见吗?再见面,她们还能认出彼此吗,还有机会说句话,哪怕是句寒暄?
心里的动摇慢慢放大,逐步吞噬掉所有知觉,只有一个想法,见他,她要去送他,起码当着他们的面笑着说祝福,这可能就是唯一仅剩的机会了。
“我…我…“
夏岄看出夏胜朋的迟疑,拉着夏胜朋跑,反手关上门。一边跑一边说:“夏胜朋,你一定要去,不然你会后悔的!“
夏胜朋踉跄的跟在夏岄身后,被动的被拉着跑,到了楼下她才反应过来。对,一定要去,哪怕是送他,故事这样结局也算完满。曾周不是说了吗?有时间就去送机,他还是有一点舍不得吧。不要他有遗憾,曾周,一定要什么都不带的离开,去海南重新开始。
打定主意,夏岄化被动为主动,拉着夏岄继续跑。
“车…“夏岄看着快到达附近站牌的公交车,指着车喊,那趟终点站是飞机场,现在才七点左右,肯定能在十点前到机场!
“洋洋借我点儿零钱,我自己去就行了,医院肯定还需要你,何况我只是去看他一晚,你回去吧。“
“借我四块,你先走!“夏胜朋看着车停了,有些着急的喊。
来主要也是怕夏胜朋不知道或者不去,目的也达到了,她不让去就不去吧。“给。“夏岄掏出钱给夏胜朋。
夏胜朋一把抢过钱就往前奔,不回头喊:“好了你就先回去吧!“
上了车拉着手环,夏胜朋跟夏岄摆摆手,盯着窗外放空,她不能想,越想越错,就这样去吧,她怕万一这是最后一面,她会永生后悔,到底赌不起。
两个多小时太过漫长,穿过中心大楼绕过大半个城市路过万盛的大led屏幕…等了无数次的红灯黄灯,阳光慢慢温暖的有些灼热,车厢人挤人闷闷的,然后在一个又一个路口陆续下了基本全部的人,还有个别几个人大概和她一样去飞机场吧,夏胜朋想。
下站,光线已经有些烫人了,世界周遭像被翻新过她莫名觉得陌生。走进大楼过安检询问工作人员十点的飞机去海南在哪里候机等待上机什么的,问题说的结结巴巴还好那个女人温柔的笑一一回答还指明了地方。
马上上机了,夏胜朋气喘吁吁的跑到地方,刚好看到曾周和柳媚儿从座位上起身。曾周还穿着昨天的衣服,又熟悉又陌生。
夏胜朋像被定在原地,看着曾周面色温柔含笑扶着柳媚儿,柳媚儿柔柔弱弱的笑,想打掉他的手却被曾周改成揽着肩膀,只好低了头任他拖着往前走。
浓情蜜意,虽然设想过无数次这样的场面,夏胜朋还是觉得手脚冰凉,哭不出来,到了伤心处也只是眼泪隐约泛在眼眶。
她该,上去吗?该直面他们的温柔缠绵吗?心脏被人在手上拿捏把玩着,夏胜朋扶着柱子,只觉得不能呼吸。
视线里,两个人移动着,曾周看着柳媚儿,时不时低着耳语的头突然向后转,在还没有视线相对前夏胜朋赶紧收回手笔直的站着,带着僵硬的笑容。
曾周停住了,看着后方。柳媚儿看着他的眼神,也跟着向后望。“宋…初?“她疑惑的开口,夏胜朋怎么回来。但她还是推推曾周说:“你去看看吧。“
曾周点点头,“你稍微等我下。“说完朝着夏胜朋走去,不急不缓。
夏胜朋站在那里,看着曾周一步步走近,忍着心上一阵阵痛感笑着。
白天看起来更清晰,他真的瘦了很多,五官都看起来更立体了,眼睛深邃的不能见底。曾周,似乎真的长成了一个男人,不是男孩儿,可是跟她都没有关系了。
夏胜朋眯起眼睛笑,把越来越想夺眶而出的东西忍回去。
“去了海南要快乐,要幸福。那是个好地方,希望你能有好生活。“面对眼前距离如此近的曾周,要用所有力气才能控制自己不抱着他哭。
曾周看着夏胜朋,唇边温柔的笑意早就收了起来,他平静的一张脸嘴张开又合上。“夏胜朋,谢谢你来送我,我会的,你也是,一定要幸福。“脸色再没有旧情,眼眸里的祝福真诚的刺破夏胜朋的泪腺。
十万公升眼泪都猖狂在心底,血液和呼吸好像都有咸湿气。夏胜朋的笑容不敢停,“你才是,一定是幸福。“视线落到那边的柳媚儿,喉头滚动,“你和柳媚儿……祝你们能白头到老。“
“好了”登机的广播一遍一遍回荡,夏胜朋弯起的眼睛深深的看着曾周,“你快去吧。未来愉快。“
曾周点点头,没有拥抱没有笑容,他只是微微扬了扬嘴角。“那我走了,你要保重,夏岄现在的情况很好,也祝你们什么都好。你爸爸的事,节哀。生活会慢慢好起来的,我可能没说过,你笑的时候很好看。“
“那,再见。“
“再见。“夏胜朋笑着说了再见,曾周没有留恋的就转身朝着柳媚儿走,步伐有些急促。是因为急着登机,还是别的,夏胜朋不敢深想。
“再见了啊。“夏胜朋重复着,声音终于哽咽,眼泪也再也忍不住的落下来,她慌乱的转过身背对曾周她们,虽然知道曾周不会回头,可还是害怕他看见,害怕他万一视线撞破,假装大度放手的气球,就炸了。
那是,可能再也不会那样爱着的人啊。虽然一生还很长,还有无数次日升月落晴天阴天,可能还会不断碰到优秀帅气的男人,其中有的人也许甚至会产生好感,大概在将来还是,会大胆的爱上别的人,然后没有夏岄曾经的搅局,安稳的在一起。
可是,不知道能不能等到那一天,不知道那一天,会在什么时候到来。这眼下的失心痛,要过多久才能稍微好一点呢?
夏岄背靠着柱子,无声流泪。都说人身体里的所有细胞七年会更换一次,会变成新的自己,所以有七年之痒。
那么,七年够不够?她要等七年,才能让这颗穿了孔流脓的心,好起来吗?
夏岄捂着心脏,直不起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