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冰的剑术对于桑云铮来说,到底略逊一筹,不到四十招,便只招架之功,无还手之力了。
  此时段雯在天琴园中诵经,忽听千竹山上传来杀声,心中便静不下去了。她凭着直觉认为是刑逸尘他们在山上。神绪一乱,爬起来直往前厅天琴处去。
  天琴正读着本书。段雯急跑过来道:“天琴姐姐,我听得入山上有杀戮之声,料想是我那几个同伴正在山上,只有刑逸尘还能比划几下,别人根本不是公孙昊的对手。此一去,定是要吃亏的。我想。”
  天琴慢慢抬起头,看了看段雯道:“所以,你想上山助他们一臂之力?”
  段雯点了点头。天琴道:“段姑娘,我也不怕实话告诉你。断魂散不但能夺人命,还能毁人功力。你现在的功力,恐怕还不足原先的三成。不信你看。天琴拿起桌上的茶杯,递了过去,道:“你试试捏碎它。”
  段雯莫名其妙地接了过来,嘴里嘟嚷着:“这还不容易。”十指一紧,用力一捏,咦,原先有力的手怎么这么软绵绵?只感到杯子变硬了不少。这下段雯信了,垂头丧气地把杯子递了过去。天琴谆谆劝告道:“你看,不要说武功,就是这点力气,也怎能救得了人?我让你留在这里静气诵经,安心习武,也是为了你功力的恢复和提高呀。配合着心经,再练练武艺,我想十六天以后你肯定恢复。”
  “可是,可是山上怎么办呢?”段雯急得发慌。天琴见状笑道:“别着急呀,有一个办法能让你不出园子就能帮助他们。”
  “什么?”段雯心头一热。天琴说到这里,又顿了一下:“只是,若没有机缘也未必使得。”段雯忙上前一步:“使得使得,一定使得。天琴姐姐,想我前日来此之时,不也破了五缘吗?想必我与这竹园有缘,相信这次也一定行。到底是什么办法,你到说呀。”
  天琴将刚刚正看的那本书翻开,递到段雯面前,段雯接过来一看,原来是一本琴谱,所幸段雯曾跟师父学过些琴曲,认识这些宫商之韵。
  天琴道:“这首曲子,便是破公孙昊之法。”“为什么?”“你不要问为什么。反正,要想救人,只有此法。”
  段雯喜道:“此法甚好,我也识些音律。天琴姐姐,请把曲谱给我吧,“好的。”天琴递上琴谱道:“只是万一机缘不合,救不了人,你可要有准备。”
  段雯见天琴似有难言之隐,不禁劝道:“既如此,倒不如让天琴姐姐替我抚琴算了。”天琴立刻辩道:“不可。我,我也不一定行。再说,再说。”“再说什么?”“再说我曾发过毒誓,终生不救男子。”
  段雯不语。天琴忙岔开话:“雯儿,不要再耽误时间了,你用我的天琴吧,我不是说过吗,它声音传的远,一弹起来,方圆百里都听得见。”
  段雯整整衣襟,坐于琴前,眼观曲谱,手按琴弦,一音既出,空谷传响,正是:
  蔡邕识焦尾,之侨为金玉。而今此琴绝代少,千里迢迢产西域。左轻按,右拨弦,十三琴魂颤山红。天琴总非平常琴,五音摄得魂魄去。
  如冰正与桑云铮较量着,忽听着山谷中一阵琴响,抑扬顿挫,煞是好听。可就见桑云铮好似着了魔一般,先是像头晕似地晃了几晃,手中剑也当啷一声掉在地上,接着就似给人勾去了三魂七魄,晃悠悠精神晃忽,居然向着伙房方向走去。
  如冰直到青竹居,见公孙昊坐在桌边,桌上还放着早饭。如冰略一犹豫,还是一脚踏了进去断喝道:“公孙昊。”
  还没喊完,她就发现不对劲,公孙昊并没有因她的到来而作出强烈反应,相反还一动不动。如冰唯恐有诈,小心翼翼走到桌前,朝公孙昊一看,他和桑云铮刚才的眼神完全一样,痴痴呆呆。
  这是怎么回事?如冰心中纳闷。外面,打杀声仍不绝于耳,这就奇怪了,偏一个掌门,一个军师突然犯傻?先不管那么多了,救人要紧,一想到这,如冰厉声问道:
  “公孙昊你说,你把刑逸尘关在哪了?”公孙昊含糊不清地答道:“就关在地牢里。”“地牢在哪儿?”“西边观曦阁后。”
  何如冰弃了公孙昊,直奔观曦阁的地牢。地牢阴暗淹湿,想到刑逸尘在这关了一夜,如冰心中不禁有些心疼。
  闯到了地牢才发现,又扑空了。牢门大敞,没有狱卒。牢中空空如也,只有两扇天窗漏下的几缕晨光。
  原来昨天晚上,狱卒喝了点酒,今儿早晨起得晚些。恰巧这时如冰带人上山。乘着一片混乱,刑逸尘竟独自下了山,不知何处去了。
  如冰见刑逸尘已无,恐遭埋伏,忙冲到前院,招呼八虎快撤。千竹山众弟子也不追赶,回去向公孙昊复命。任由九个不速之客下了山。
  又到了山下竹林中,如冰道:“十几天之内丢了两人,这可如何是好。我方才去了关押刑公子的地牢,可牢门大开,人不见了。不知他们又把刑逸尘掳到哪里去了。”
  “依我看,刑公子是自己逃跑了。因为公孙昊不知我们今日要来,也不会死乞百赖把刑公子到处转移。所以我说,刑公子吉人天相,不会有事的。”三虎道。
  四虎眼泪滚了下来:“刑公子,刑公子就算没事,我们也再见不着他了。不知他现在身在何处。”七虎忙安慰道:“三哥说得对,四哥,你别难过了,有缘千里来相聚。如果有缘,我们一会再见。要是无缘,那四哥你就更不用伤心了。老天注定,天意不可违呀。”
  四虎不说话了。如冰不说话了。别人也都不说话了。
  好半天,二虎才开口:“大家别这样,我想刑逸尘公子前后走不了多远。我们先找找他。如若找不到,再作计较。”
  他们当然没有找到。甚至出了竹林,到了邻山小镇,也都说未见过此人。刑逸尘,就像突然从人间蒸发了一样。
  段雯在园中弹琴,她不知道自己算不算天琴说的那种与琴,与曲有机缘之人。她只能尽自己所能,用心弹。把心灌输在每段节奏里面,飞过片片竹林,直向近在咫尺的千竹山顶。
  也许这曲子起不了什么作用,更也许琴声根本传不到千竹山。但天琴说了。她这样说了,就说明这种办法有一丝可能行得通。只要有一丝可能行得通,就值得一试。
  曲子不长,大概一盏茶功夫就可弹完。可是她一遍遍地弹着,弹着,弹了这么多遍,甚至已将曲谱烂记于心了。
  山竹不动,只有琴声。
  她一直弹到。忘记了自己身在哪里,为什么弹琴。
  她只感到杀喊声先是因万物俱寂而变得异常清晰,接着又不知是何缘由地低下去,降下去,最后终于消失在竹林里。
  好久,可琴声仍在响着,那是因为手指还在弹琴。心呢?心还没有回来,还在千竹山上来来去去,寻寻觅觅。
  忽然,一只手搭在段雯身上,心骤然飞了回来,因太快的路途奔波而在回来后还狂跃不已。琴声亦忽断,段雯惊得回头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