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赌不胜嘿嘿一笑,道:“女侠果然身手了得。你我都是同道中人,别为了一个臭小子伤了大家的和气。”
段雯冷笑道:“谁和你是‘同道中人’!”一松手,剑直挺挺地立在地上,无赌不胜往下一看,心中不禁大吃一惊,方才段雯说话之时,已若无其事地将宝剑插进了青石铺成的路面上。没想到一个小姑娘内力竟如此了得。
当下不动声色,道:“这小子跟女侠非亲非故,女侠不惜得罪武林同道,不知这小子是不是与女侠,嘿嘿。”无赌不胜一脸坏笑,盯着段雯,盼望她能动怒。
岂知段雯在竹园中住了一遭,原先的火性子早已经磨平了大半,明知对方激将,自然不为所动,道;“在下并不想与阁下为难,只是这位朋友与我有一面之缘,他的家传宝玉在阁下手里,我只是替他索还。”
段雯话还没说完,就感到五道劲风扑面而来,料知又是无赌不胜的暗器,当下宝剑还鞘,身子一转,再看,她右手五指指缝分别夹了四枚骰子,左手还捏着一枚。
无赌不胜脸上已有些变色,还故作镇定道:“女侠武功了得,我等心中佩服,只是我们开赌馆的做的是没本的买卖,这位吹相公当初以玉璧抵钱,我们才用玉璧开了这家赌馆,现在那玩意早就流落到别人手里了。”
段雯道:“既然你这铺子是用人家的东西建的,那就把这铺子偿还人家吧。”
无赌不胜还未说话,楚大已接上了口:“女侠,我要这个破铺子有什么用呀,我之所以在赌场上越陷越深,就是为了我那家传宝玉呀。”
段雯歪头故作思索道:“这就有些难办了,人家不稀罕这铺子。无赌不胜大人,这可就没办法了。依我看,还是把这铺子变卖了,赎还人家的玉璧吧。”
楚大也流着眼泪道:“女侠,我父母死得早,就留给我这祖传的一块玉却让我给弄没了,我怎么对得起死去的父母先人哪!”
段雯安慰道:“兄弟莫伤心,让无赌不胜把玉还你便是。”楚大抱拳道:“如此多谢女侠了。”
两人在这一唱一和,如演双簧,三句两句倒像替无赌不胜定下来似的,无赌不胜给搅得半天插不上嘴,眼睁睁听着两人算计自己的赌馆,气得哇哇直叫,喝道:“胡扯!我堂堂‘无赌不胜’岂可轻易将赌馆拱手送人?休得妄想!”
段雯摇头道:“这话说得对,无赌不胜大人岂可将赌馆‘轻易’送人?但若是物归原主,则显无赌不胜大人有义薄云天之气慨,相信无赌不胜大人不会将两者相提并论。”
无赌不胜见段雯抓住自己的口误大加渲染,更加气得火冒三丈。大叫道:“丫头,我无赌不胜的东西,你休想动上半分!”
段雯脸色突然一变,冷冷说道:“无赌不胜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以为我怕你?你不答应也得答应。”说罢右手一扬,四枚骰子分别打向无赌不胜的四肢,他吓得叫了起来,再一睁眼,发现被骰子把衣袖裤腿钉在了门板上,动弹不得,心下大惊。段雯举起手中的那枚骰子道;“你叫人把赌馆卖了,赎回玉碧,否则,这第五枚骰子我便打向你的心口。”
无赌不胜只得连声叫唤:“快把馆子卖了,去樊老爷那儿把玉赎回来。”有几个汉子快跑着去了。不多时,有个人来看房子,嘀嘀咕咕地不知在说什么,反正不一会,那玉碧就回到了楚大手里。
楚大感激得连连磕头,谢道:“女侠果然仙人也,武功出神入化,又侠肝义胆,救万民于水火之中,真是天神下凡呀,小人终身不忘女侠大恩大德。日后女侠若有吩咐,小人定效犬马之劳.女侠。”楚大叨叨不休地说着,段雯也不理睬,左手轻挥,一枚骰子飞了出去打在门板上,将钉着无赌不胜的四枚骰子震了下来,扬长而去。
楚大怕段雯一走,无赌不胜还会来纠缠,忙跟着段雯也走了,他知道段雯不愿他跟着,只好远远地走,不与段雯同行。料想段雯看不见,应该不会发现他的行踪。
走出一段路,段雯忽然停住,喝道:“你老跟着我干什么?”
楚大吓了一跃,随即想:“女侠叫的不一定是我,说不定有别人也在跟踪她。我在旁边藏着,料她也不知道。”当下隐在树丛里不作声。
他正暗自得意,忽然觉得脖上一凉,吓得他侧过脑袋一看,原来是段雯。他故作笑脸地弹了弹架在脖上的剑,道:“女侠怎么又拿这剑吓我?”
段雯喝道:“你到底是谁,怎么几次三番地跟着我,还不敢以真名示人,你想干什么?”楚大吓得连连摇手:“女侠这是说得哪里话,这又是从何说起?打第一天见着女侠,小人就已自报家门,承蒙女侠抬举,记得贱名,楚大虽是无能之流,但男子汉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女侠如此说我又是看低我了。”
段雯听他马不停蹄地一气叨叨,早就麻烦得不行了,将剑一收,喝道:“就你还配自称‘男子汉大丈夫’?吹大气,料你也不是什么人物,本姑粮不与你计较,你走吧。”
楚大一听段雯叫自己“吹大气”,知是刚才从无赌不胜那听来的,索性对段雯道:“女侠骂得极是,小人连‘大丈夫’的边儿也沾不着。小人自知油嘴滑舌,废话连篇,一说起来就刹不住,偏爹娘又给起了‘吹大气’这个名字,说出来不更让人讨厌吗?小人对女侠崇拜得五体投地,实在不想惹女侠讨厌,只好化名。”他越说声音越小,一副不好意思的样子。
段雯心里不禁暗暗好笑,没想到面前这“堂堂七尺男儿”竟如此自揭短处,像小孩子一样,知是善良之人,便装出一副厉害的样子,说道:“你自己明白就好。古人云知耻而后进,你日后当管住自己,别总麻烦人。”转身走了几步,又从怀里摸出几块碎银子,丢给吹大气道:“日后决不可再去赌钱”吹大气接过银子道:“那是一定。多谢女侠。”
段雯刚要走,吹大气又道:“女侠慢走,小人有一事不明,想请教一下。”段雯怕他又罗罗嗦嗦一大篇,自己听了麻烦,便催道:“你用三句话说,不许罗嗦。”
吹大气问道:“女侠原本不理睬小人的事,为何小人一提起因家传之玉陷入他人之手,女侠就出手相助?”段雯一听这话脸色骤变,虽有面纱遮着,看不见脸色,可眼里的光却把吹大气吓了一跃。
段雯怒道:“问这么多干嘛,我可以救你,也可以杀你,给我滚!”
吹大气没想到段雯说翻脸就翻脸,心想这女侠脾气古怪,一股劲上来手起剑落把这颗脑袋给拨拉下来也不是没有可能。当即吓得跑了。
段雯听着踏在草地上的声音越来越远,自言自语:“就因为是玉,我才救了人,为什么?段雯,这么多年,难道你对他还念念不忘吗?”她将腰上挂的那块玉佩紧紧地攥了攥,上面不知抚摸了多少次的字迹,深深地印在了掌心。
吹大气一路狂奔,虽说怕段雯一怒之下杀了他,但还忍不住回头看几眼,心想,这一回,可真就再也见不着这么漂亮的人儿了。
一路胡思乱想,也不知往哪里跑,竟又跑回了镇上。一进街口,迎面围上四五条大汉,抬手便打,吹大气这才发觉又回了无赌不胜的五指山,不禁大声叫苦。
几个大汉一边拳打脚踢,一边斥道:“当年无赌不胜老爷在青州边境开赌馆,遇上一丑一俊两个活阎罗,不知用了什么妖法,把赌馆的所有银子全部赢走,老爷迫不得已关了门。这些年老爷在他师父门下潜心习武,增长了不少功力,于是又在这开了家赌馆,没想到还是被你们这帮恶棍给搅了,这下老爷的全部家当都赔在你这块‘家传绿佩’上了。以老爷的脾气,是决计不会再开赌馆了,他老人家定会伤心。我们兄弟几个就是要替老爷教训教训你这小子!”
几个大汉所说的当年搅局那一丑一俊,自然指得是元无忧和刑逸尘了。谁知事隔这么多年,段雯又重干了一回。三个“活阎罗”搅得“无赌不胜”开不了“赌馆”真是天下最最可悲又是最最可笑之事了。
吹大气心想:“惨了,明明是女侠惹下的梁子,却要推到我身上,看来这出气篓子是当定了。”当下抱住头,只管挨打,转念一想:“等会儿他们定会来我身上搜,那玉碧岂不是要得而复失?”他一边挨打,一边偷偷地将玉璧塞进裤腰,又顺着溜到了裤腿,上衣前襟一盖,线毫看不出来。他又把那几块碎银子挤到怀中,故意露出来一点。然后埋头安心挨打。
果然,大汉们打累了,从他怀里翻找半天,只见着几块碎银子,便骂骂咧咧地拿上走了。
段雯一直南下,往徽州而来,这日已到了九华山。她侧耳细听,风声呜咽,草树摇曳,知道此山险峻。原先也曾听过,说九华山有大小七十二峰,如今目不能视,更是麻烦。段雯正愁无法上山,就听见一阵说话声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