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忙闪身躲进树丛,侧耳细听。一个声音道:“弟兄几个不是她的对手,只几剑就被砍死在地上。原本小人也差点死在剑下,但她动手之前小人曾想逃跑,被她一声大喝震倒在地,虽说昏昏沉沉半天起不来,起码保住了一条狗命,来向教主禀报。”段雯一听便知,这是那天过招的几个人,只是没想到当时震他不死,竟逃脱了。
  又一个声音响起:“你没有看清她长得什么样子?”
  段雯听见这个声音,不禁心中猛地一颤,浑身的血都要沸腾起来,是戚冷月呀。岁月流逝,戚冷月已不再是当年那纯真可爱的少女,俨然一个秀美动人的少妇。段雯心潮起伏,乍见故人,不知是伤慨,还是仇恨,依稀又回到了七圣山。
  心念一动,不觉碰着了身旁的树枝,发出了极细的一声响,别人没听出来,戚冷月却大喝一声:“何人在此鬼鬼无尘?”伸手一跃抓向段雯。
  段雯已知藏不住了,索性抽出剑来,直冲着戚冷月刺过去。这一下出招极快,又是迎面狠撞,戚冷月身在空中,无法再躲,怎么说也要挨上一剑。
  哪知她半空中突然变招,左手往剑尖上一弹,使得是丐帮的“打枣式”,段雯登时被震得虎口发麻,剑不由地被荡了开,戚冷月就势出掌,向段雯背后打去。
  段雯一斜肩,把背上那把剑的剑把挺过来挡着。戚冷月若一掌下去,无疑自己把掌心合谷穴往剑把上撞。如果硬生生地收手,未打出的掌力一回,又会伤了自己。段雯不躲不闪,送上剑柄,这一招可谓高明至极。即使高手恐怕也不易应付。哪知戚冷月也是不躲不闪,一掌打向剑柄,把段雯打得踉跄几步,险些摔倒。戚冷月以穴位撞剑却安然无恙。
  段雯心中大惊,暗道:“难到她已练成了苦木寨移穴闭脉的功夫?”只这一愣,第二掌又过来了,掌未至,风先到,段雯听了,便是惊讶:“怎么独龙山的推山填海她也会了?”一个滚翻躲了开,掌力所经之处,草木霎时飞满天,地成了光秃秃的。
  戚冷月再欲出掌,就听身后有人尖叫:“啊,掌门,这个人就,啊,!”段雯一下就听出来这是那没被自己震死又跑了回来的人,方才听他一嚷,知道他若把话说完,自己没死的消息就瞒不住了,则办事不利,情急之下,脚尖往前一杵,一片尖石打向声音发出的方向。那人刚张了嘴,石片就飞进嘴里穿喉而出,一句话没说完便送了命。
  戚冷月本想从他嘴里打探些事,哪知被这面蒙黑纱的女子打死,不禁恼羞成怒,两腕一转,十指成钩状,使出丐帮的大力鹰爪术,直扑而来。
  段雯不知这路爪法,只听得呼呼风响,不禁手忙脚乱,应接不暇。
  风声倒是救了段雯,虽说已无还手之力,但凭着声音,却能抵挡一阵。戚冷月只顾取胜,没发现段雯眼盲这个弱点,否则,她定会使出新近学的大内流传的“飘缈掌”,这路掌法以内力裹掌,吸去周围气流,出手时不带半点风声。倘若使飘缈掌,段雯这回就插翅难逃了。
  段雯苦苦支持,完全处于被动,稍有不慎身上就会被抓掉一块,仅凭一把剑护身;戚冷月自恃武功高强,却对这个已无还手之力的人一时不能取胜,又忌惮段雯的剑,心下大急。这一慌,露出了破绽,被段雯趁机还手逆刺几剑。
  观日峰上,盖飞霞默默地刷马,乌云驹全身被刷洗得乌黑油亮。郎三山道:“怎么你总是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戚掌门对咱们如此厚爱,赐了这观日峰,这九华山上下,除了掌门和曹大哥,就是咱们的身份最高了,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自从猛虎教归了七圣宗,曹无愁就不再是教主了,是以郎三山叫他做曹大哥。
  盖飞霞静静地抚摸着乌云驹光滑的脊背,半晌无语。郎三山道:“娘子,我知你老想着你那大恩人,可是她毕竟已经去了,你不能因为她救过你,就终日郁郁寡欢,长此下去,会生病的。青书年纪尚小,还需我们照顾。”
  盖飞霞突然开口:“你怎么知道她死了?你又没见过她!”郎三山一时语塞,道:“你不是说,这匹马是有灵性的,一定会跟着你那恩人,可它后来却跑来找你,在咱这儿住下后,也整日没精打采,那恩人肯定是去了。”
  盖飞霞早已明白段雯现在十有八九不在世上,但因为这些年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又没有半点消息,所以心中总还抱着一丝希望。郎三山一语捅中她多年的心结,不禁猛然伤心,眼泪扑簌簌掉下来。
  郎三山站在飞霞身后,看不见她流泪,只觉得她忽然不说话了,忙安慰道:“别生气呀,哎,是我不好,惹得你不高兴。”一低头,发现飞霞脚下的泥土被一滴滴水打湿了,连忙抬头一看,飞霞满脸泪痕,一下子慌了手脚,拉着飞霞的袖子道:“娘子莫哭,莫哭,你这一哭,可要急死我了。千般不是都怪我,你,你,你打我,生气了就打我,就是别伤心呀,我不能让我的娘子天天以泪洗面呀!”说着抬起飞霞的手往自己脸颊上扇去。
  飞霞抽回了手,道:“你这是何必,我不哭了便是。只是你以后不可再咒我恩人。”郎三山笑道:“一定一定,小的下次再也不敢了,今后小的要再敢惹娘子生气,就‘咔’!杀无赦!”说着,嘻皮笑脸地用手在脖颈后面一砍,做了个杀头的动作。
  郎三山一眼瞥见土地上泪未干,忽道:“娘子稍等,我去去就来。”说罢转身跑回屋里。不一会又跑了出来,手里多了件物事。
  飞霞认得,那是几年前给郎三山绣的一只荷包,上面三只婷婷玉立的仙鹤,不见丝毫磨损,只只活灵活现。
  郎三山弯腰将飞霞眼泪打湿的沙土捏起,放进荷包里。飞霞奇道:“你收这些沙土做什么?”郎三山笑道:“娘子的眼泪带在身边,我就时刻想起,不可惹娘子伤心,不可胡言乱语。”说着把荷包挂在腰带上。
  “嫂子!郎大哥!”远处传来一声呼叫,不很响亮,却柔美至极,听着很是舒服。山道上跑来一个红衣少女,手里拎着串深红色的果子。
  飞霞一看,笑着迎上去道:“哟,是荟儿来了!”来人正是吕荟。
  吕荟扬了扬手中的果子道:“嫂子你看,我给你带什么来了?”飞霞看了看,那果子上圆下尖,表面疙里疙瘩,通身暗红,摇头道:“这可难住我了,不认得这种怪果子。又是你从哪里摘来的?””
  郎三山笑着指了指吕荟手中的果子,对飞霞道:“这些是荔枝。”
  吕荟道:“大哥真是见多识广。”
  飞霞一听,脸上略有些晦暗:“听说杨贵妃就好吃这东西,为了能将最新鲜的荔枝运到长安,一路上不知要累死多少人,最后终于因此激起民愤,可见这荔枝并不是什么好东西。”
  吕荟一听,不禁满脸愧色,举起的手又垂下来,细声细气地说:“我以为,我以为,荔枝很好的。杨贵妃都那么爱吃,一定很好吃的。我就,我想给嫂子送来一串,让嫂子尝尝,没想到,没想到会惹嫂子生气。”
  飞霞忙解释:“荟儿,你误会了我的意思,我只是见物思人,想起什么便说了。”吕荟头埋得很低,说道:“荔枝是不好的东西,我,我这就把它,下山把它扔了。”郎三山知道吕荟是实诚人,心地善良,凡事总是为别着想,憨厚有余,却不大能说会道,一见飞霞叹惜,就自责做错了事,话也说不顺畅了。
  于是上前道:“民反乃是官逼,与吃荔枝没多大关系。而且,我听说,杨贵妃是因为爱吃荔枝才越长越漂亮的。荟儿一定是希望娘子你国色天香,咱们这就进屋同吃荔枝,尝尝有什么与众不同之处。”
  这番话是冲着飞霞说的,实际却是给吕荟听。飞霞明白他的意思,见他几句话就替自己打破了僵局,心中十分高兴。吕荟一听,也十分受用,不禁又眉开眼笑,道:“有人为了讨好掌门师姐,运来了好多鲜荔枝,可掌门师姐现在不在,扫屋子的姚伯伯就偷偷给了我两串,我立马就送到这来了。叫青书也来吃吧。”
  飞霞心中感动:“荟儿待我如此好,我刚才让她自责,真是不该。”吕荟冲屋里喊:“青书,看我给你带什么来了!”不一会儿,屋里跑出个五六岁大的男孩,见了吕荟,问道:“姑姑叫我什么事?”吕荟道:“你看,姑姑带了这个来,可好吃了,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荔枝呗,爹刚才不是说了吗?”小男孩硬梆梆地回答。他就是郎三山与盖飞霞之子郎青书。吕荟见他说话生硬,便又逗道:“那你想不想吃啊?”“你和爹娘吃吧,我不吃。”说罢转身回屋。郎三山不禁训道:“这孩子,怎么能这样跟吕姑姑说话!”吕荟奇怪地问道:“青书这是怎么了?”郎三山道:“这孩子从小脾气就怪,经常这样,对爹娘也不例外。哎,算了,由他去吧,咱们吃荔枝。”于是三人进屋吃荔枝。
  乌云驹忽然长嘶一声,猛地挣断绳子,疯一样地向山路冲来。飞霞和吕荟正站在道上,乌云驹也不躲不闪。吕荟吓了一跃,随即侧身跃开,飞霞没想到自己天天照顾的乌云驹会突然发疯,一下子愣住了。郎三山纵身推开飞霞,乌云驹一溜烟长嘶着跑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