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原城外,有兵士来报:“孔副教主,属下等已奉命堵了河口下游,料想淹他一个小草屋不成问题。”孔剑南望了望远处,问道:“我那大仇人,不会突然从水里钻出来吧?”兵士道:“绝对不会。按您的介绍,那大仇人是个北方人,北方少河,一般人不识水性,哼,用水一堵,上百个也死绝了。”“好,回去以后,本座有重赏。”
  元府,元无恨正在灯下读书,忽然门口出现一个浑身湿淋淋的人,健步进来。忙把书一抛,起身仗剑喝道:“什么人!”人影一闪,到了眼前,“嘘”了一声,把面沙一掀,轻声道:“元大哥,是我!”
  元无恨一惊,举灯凑近一瞧,不禁叫了起来,随即压低声音:“是,段教主吗?”来人正是段雯,她点头道:“正是。”
  元无恨又惊又喜,心中挤满疑团,正要相问,忽见她浑身湿淋淋忙唤了小可,给她换衣服。
  小可也很惊奇,待换了干净衣服,三人围坐灯前,元无恨道:“段教主,你为何直至今日才来找我们?孔剑南一介书生,教主居然受制于他这么长时间。”段雯道:“元大哥误会了,孔剑南要胁的是个面貌酷似我的傀儡。”
  元无恨大喜道:“原来如此,我们还以为教主让灌了什么迷药呢。不过,教主这些年不在,夜狼教上下可是让孔剑南折腾得地覆天翻。第三年上,我孝已守完,便来复职,却听说一场政变,整个夜狼教居然被孔剑南换了血,我们不明其中机关,又不愿就此糊里糊涂送了性命,只好忍气吞声,暗地联络各方老将,准备推翻了姓孔的。”
  段雯问:“孔剑南从哪里找到的这个傀儡?”小可道:“这个我们并不知道,只是在教主坠崖后,改选大会上,孔剑南领着那假教主,趾高气扬地突然出现,乘机囚禁了选出的新教主曹天宝,逼死老前辈韩铁农。”元无恨道:“反正,现在太原已是乌烟瘴气了。”
  段雯忽然想起一事,问道:“岳州的情况怎么样?”元无恨摇头道:“不大清楚,现在总舵就已一锅粥了,哪还能明明白白地知道岳州,只知已成了史思明的地盘。”
  段雯心中暗暗奇怪:“常山太守颜俊和节度使刑老爷子都是耿直勇敢之人,怎么会让岳州沦陷?待夜狼教内乱一平,定要去查探一番。”
  当夜段雯住在元府,心想若不是当初阴错阳差在青云福地学了游水这一手,今夜也许就命丧于此了。既是庆幸,又有些后怕。想到明日要与众人商量除掉孔剑南的事宜,还有些激动。折腾了大半夜,也累了,不一会,便进入梦乡。
  次日,元无恨暗地派小可把一干老将请到元府,大家见了段雯无不又惊又喜,待知道了真相更是高兴。
  元无恨道:“今日请大家来,是想商讨一个法子,除去孔剑南,拥护段教主归位。”一个五大三粗的人道:“真教主在此,我们就杀进太原总舵,孔剑南也不敢怎么样。”有几个人称是。另一个说:“不妥,现在到处都是孔剑南的人,即使咱们把孔剑南杀了,那些人也未必服从教主。”
  段雯道:“诸位前辈听我一言。夜狼教教主被换,对于本教来说,乃是一大丑事,最好能遮掩过去,不声张地直接从孔剑南入手,政权换了,外面也不会知道其中事情。”
  诸人皆赞同。元无恨道:“不如这样。”
  几天以后孔剑南带着亲信出巡,假教主在后堂被人看着。
  忽然窗户一掀跃进几个人,把看管们几掌打死,假教主刚要喊,嘴已被捂住了。最后两个进来的是元无恨和段雯。
  元无恨上前一步,厉声对假教主说:“我们问话,你要照实回答,不许耍滑。假教主吓得眼睛瞪得溜圆。
  元无恨道:“你到底是谁?怎么与教主长得如比相像?”假教主呆呆地看了一眼,说道:“我叫珍,我,我不认识教主。”“珍?”元无恨怪道:“你姓什么?”珍摇摇头:“村,村里人都叫——我傻阿珍。”元无恨看了眼段雯,道:“教主,原来这是个傻子,问也问不出话来,不如杀了算了。两旁大汉立刻抽出刀来。
  珍不由得向段雯望来,四目相对,段雯突然从心里涌起一股埋藏已久的情感,说不清,道不明。眼前这个人竟和自己长得如此相像,实在难得,便不想杀她,挥手让将她押下去。珍用手在眉心抹了抹,痣居然掉了。
  元无恨道:“教主,这几个兄弟留下,我先回去了,剩下的就交给你了。”段雯道:“元大哥尽管放心,此事万无一失。”元无恨自行离去。
  段雯让人把屋里的尸体都抬走,在后堂静静地等候。
  及至午时,还是一点动静也没有,几个大汉有些等不及了,段雯却道:“不忙,这种事可不能掉以轻心,防止有变。”
  正这时,外面热闹起来,好象来了不少人,有一人道:“傻阿珍,还没有想好吗?今天我去巡城,见众望所归,都推我为教主。别忘了,你的位置是我给的,别不识抬举!”一脚踏进门来,正是孔剑南。孔剑南见了段雯忽然一愣,问道:“你,你怎么。”两旁大汉一拥而上,把孔剑南抓住,身后一干人见势不妙,想跑已来不及,个个被摁倒在地。
  孔剑南惊道:“你,你怎么,难道,不可能的!”段雯走了几步,笑道:“果然聪明。孔剑南,多年不见了。”孔剑南道:“你不是,不是已经死了吗?”段雯道:“我没死并不奇怪,你却找了个和我一模一样的傀儡,这才神通广大呢!”
  孔剑南这才害怕,跪倒在地,哀求道:“教主饶命!小人鬼摄心窍,还望教主大人大量,饶小人一命,饶命啊!”段雯道:“将孔剑南等人押入大牢,传令下去,招集众人到前厅议事!”
  夜狼教多年没有这样爽快地听教主说一句话,如今真是长舒一口气,知道事的,明白是除叛成功,不明理的,只道教主突然醒悟,不再糊里糊涂了。
  大家重聚一堂,段雯宣布:“叛贼孔剑南已被押入大牢,终究是恶贯满盈了。以前孔剑南的信徒,只要明白事理,诚心为本教办事一概不咎,另外,前太原护法韩铁农被孔剑南陷害致死,今昭雪天下,厚葬。曹天宝被关六年,实属冤屈,今判无罪,就职任太原辅致使。孔剑南不认真思过反省,又反叛生事,制造内乱,判三日后处斩。”
  全教上下皆大欢喜。
  孔剑南被押进大牢,刚迈进一条腿,忽然有一人哈哈大笑:“孔老贼,原来你也有今日,哈哈哈哈,我总算亲眼看到你的末日了!这些年你害得我人不人鬼不鬼,你,你早就该被五马分尸了!”
  “曹天宝接令:教主赦你无罪,任太原护法,还不快快谢恩!”那人先是一愣,随即扑倒在地,喜极而泣:“谢教主大恩!谢教主大恩!”
  兵士将曹天宝带至前厅,众人一看,不禁都暗暗惋叹:眼前这个蓬头垢面,胡须老长的野人,居然就是当年风流倜傥的新任教主曹天宝!段雯见了心中也不是滋味,曹天宝拜过道:“教主大恩,让曹天宝重见天日,日后定当以死报答。”段雯道:“这些年委屈你了。以后便留在太原,少什么,缺什么,尽管报来便是了。”
  曹天宝再拜道:“多谢教主。曹天宝还有一事相求。”“请讲。”“他日处斩孔剑南,让我来监斩。”曹天宝咬着牙,眼里像要喷出火来。段雯沉思了一下,答道:“好,如此便交给你了。”
  一晃三日已过,晌午时分,孔剑南被绑赴刑场,曹天宝手持令牌,端坐上前。此时他胡须剃去,头发整齐,又回到了当初的模样,但眉眼之间,却多了一份苍桑。
  旗杆的影子已渐渐聚成了一个点。人群中突然奔出一个老妇人,口呼“剑南我儿”冲了过来,孔剑南睁眼一看,不禁失声道:“娘,您怎么来了?”
  围上来的卫士见状,也都微微后退了一些。孔母道:“我儿,你犯下这么大的事,这些年竟然都瞒着为娘。早知如此,我就不该一人留在岳州。”孔剑南哭道:“娘,孩儿自知心中有愧,是不敢把您接来呀。如今,东窗事发,再也不能伺候您老人家了。”
  孔母道:“剑南,事到如今,你无须难过,佛道:苦海无边回头是岸,你死后不得怨恨任何人。想当初,夜狼教有大恩于你父亲,你不但不思报答,竟然三次霍乱本教。你,你难道没有一点良心了吗?”
  孔剑南愣了一下,自语道:“是啊,我的良心哪去了?自从意外发现了那个长相酷似教主的傻阿珍,我的良心真的没有了。”孔母眼里含泪,道:“我儿,为娘以后天天诵经念佛,超度你早日轮回。不管到哪,你永远要心存善念。”
  “午时已到,开刀问斩!”曹天宝见了此景毫不动心,立刻有几名兵士把孔母拉开。孔剑南大呼:“娘,娘,你别走啊!”一刀落下,鲜血满地。
  孔母带着儿子的灵柩回了岳州,在乡下建了个草堂,安置孔父和孔剑南的牌位,从此长伴青灯古佛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