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书传道,与口相传,煞不相干。相见而言,因事发明,则并意思一时传了;书虽言多,其实不尽。
观秦中气艳衰,边事所困,累岁不稔。昨来馈边丧亡,今日事未可知,大有可忧者;以至士人相继沦丧,为足妆点关中者,则遂化去。吁!可怪也。凡言王气者,实有此理。生一物须有此气,不论美恶,须有许大气艳,故生是人。至如阙里,有许多气艳,故此道之流,以至今日。昔横渠说出此道理,至此几乎衰矣。只介父一个,气艳大小大。
伯淳尝与子厚在兴国寺曾讲论终日,而曰:不知旧日曾有甚人於此处讲此事。与叔所问,今日宜不在有疑。今尚差池者,盖为昔亦有杂学。故今日疑所进有相似处,则遂疑养气为有助。便休信此说。盖为前日思虑纷扰,今要虚静,故以为有助。前日思虑纷扰,又非义理,又非事故,如是则只是狂妄人耳。惩此以为病,故要得虚静。其极,欲得如槁木死灰,又却不是。盖人活物也,又安得为槁木死灰?既活,则须有动作,须有思虑。必欲为槁木死灰,除是死也。忠信所以进德者何也?闲邪则诚自存,诚存斯为忠信也。如何是闲邪?非礼而勿视听言动,邪斯闲矣。以此言之,又几时要身如枯木,心如死灰?又如绝四後,毕竟如何,又几时须如枯木死灰?敬以直内,则须君则是君,臣则是臣,凡事如此,大小大直截也。
有言养气可以为养心之助。曰:敬则只是敬,敬字上更添不得。譬之敬父矣,又岂须得道更将敬兄助之?又如今端坐附火,是敬於向火矣,又岂须道更将敬於水以助之?犹之有人曾到东京,又曾到西京,又曾到长安,若一处上心来,则他处不容参然在心,心里着两件物不得。饮酒不可使醉,不及乱者,不独不可乱志,只血气亦不可使乱,但使浃洽而已可也。
邢和叔後来亦染禅学,其为人明辩有才,後更晓练世事,其於学,亦日月至焉者也。尹子曰:明辩有才而复染禅学,何所不为也?伯淳自谓:只得佗人待做恶人,敬而远之。尝有一朝士久不见,谓伯淳曰:以伯淳如此聪明,因何许多时终不肯回头来?伯淳答以盖恐回头後错也。
巽之凡相见须窒碍,盖有先定之意。和叔一作与叔。据理却合滞碍,而不然者,只是佗至诚便相信心直笃信。
理则须穷,性则须尽,命则不可言穷与尽,只是至於命也。横渠昔尝譬命是源,穷理与尽性如穿渠引源。然则渠与源是两物,後来此议必改来。
今语道,则须待要寂灭湛静,形便如槁木,心便如死灰。岂有直做墙壁木石而谓之道?所贵乎智周天地万物而不遗,又几时要如死灰?所贵乎动容周旋中礼,又几时要如槁木?论心术,无如孟子,也只谓必有事焉。一本有而勿正心字。今既如槁木死灰,则却於何处有事?
君实之能忠孝诚实,只是天资,学则元不知学。尧夫之坦夷,无思虑纷扰之患,亦只是天资自美尔,皆非学之功也。
持国尝论克己复礼,以谓克却不是道。伯淳言:克便是克之道。持国又言:道则不须克。伯淳言:道则不消克,却不是持国事。在圣人,则无事可克;今日持国,须克得己便然後复礼。游酢、杨时是学得灵利高才也。杨时於新学极精,今日一有所问,能尽知其短而持之。介父之学,大抵支离。伯淳尝与杨时读了数篇,其後尽能推类以通之。
有问:诗三百,非一人之作,难以一法推之。伯淳曰:不然。三百,三千中所择,不特合於雅、颂之音,亦是择其合於教化者取之。篇中亦有次第浅深者,亦有元无次序者。新政之改,亦是吾党争之有太过,成就今日之事,涂炭天下,亦须两分其罪可也。当时天下,岌岌乎殆哉!介父欲去数矣。其时介父直以数事上前卜去就,若青苗之议不行,则决其去。伯淳於上前,与孙莘老同得上意,要了当此事。大抵上意不欲抑介父,要得人担当了,而介父之意尚亦无必。伯淳尝言:管仲犹能言“出令当如流水,以顺人心”。今参政须要做不顺人心事,何故?介父之意只恐始为人所沮,其後行不得。伯淳却道:但做顺人心事,人谁不愿从也?介父道:此则感贤诚意。却为天祺其日於中书大悖,缘是介父大怒,遂以死力争於上前,上为之一以听用,从此党分矣。莘老受约束而不肯行,遂坐贬。而伯淳遂待罪,既而除以京西提刑,伯淳复求对,遂见上。上言:有甚文字?伯淳云:今咫尺天颜,尚不能少回天意,文字更复何用?欲去,而上问者数四。伯淳每以陛下不宜轻用兵为言,朝廷群臣无能任陛下事者。以今日之患观之,犹是自家不善从容。至如青苗,且放过,又且何妨?伯淳当言职,苦不曾使文字,大纲只是於上前说了,其他些小文字,只是备礼而已。大抵自仁祖朝优容谏臣,当言职者,必以诋讦而去为贤,习以成风,惟恐人言不称职以去,为落便宜。昨来诸君,盖未免此。苟如是为,则是为己,尚有私意在,却不在朝廷,不干事理。
今日朝廷所以特恶忌伯淳者,以其可理会事,只是理会学,这里动,则於佗辈有一作是。所不便也,故特恶之深。
以吾自处,犹是自家当初学未至,意未诚,其德尚薄,无以感动佗天意,此自思则如此。然据今日许大气艳,当时欲一二人动之,诚如河滨之人捧土以塞孟津,复可笑也。据当时事势,又至於今日,岂不是命!
只着一个私意,便是馁,便是缺了佗浩然之气处。诚者物之终始,不诚无物。这里缺了佗,则便这里没这物。浩然之气又不待外至,是集义所生者。这一个道理,不为尧存,不为桀亡。只是人不到佗这里,知此便是明善。
生生之谓易,是天之所以为道也。天只是以生为道,继此生理者,即是善也。善便有一个元底意思。元者善之长,万物皆有春意,便是继之者善也。成之者性也,成却待佗万物自成其一作甚。性须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