斐罗接着说,但是为了要为你指出你的神人相似论中还有更多的不合之处;请你对于你的原则作一番新的考查。相似的结果证明相似的原因。这是实验上的论证;你又说,这是唯一的神学上的论证。那么就可以确定:我们所看到的结果愈相似,我们所推出的原因也愈相似,论证也就愈加有力。两方面中任何方面的每一点差失,都会削弱可能性,并使实验减少其确定性。你不能够怀疑这个原则;你也不应该反对它的后果。按照真正的有神论系统,天文学中所有足以证明自然作品的无限伟大和壮丽的新发现,都是关于神的存在的新添的论证;但按照你的实验有神论的假设,这些新发现,由于它们把结果与人类智巧及设计的结果弄得更远不相似,都变成为对于神的存在的反驳。因为假如卢克莱修,即使是根据旧的关于世界的理论,还能喊出:谁能控制这莫可测量的究竟,谁能以统治的力量用手操持这莫可测量的究竟的坚强的缰索?谁能同时使一切不同的天体旋转,又用神秘的火温暖一切能够生殖繁衍的地球,或者在一切时间存在于一切的地方,假如屠利将这个推论看得极为自然,以致让他的伊璧鸠鲁主义者加以述说?用什么样的心灵的洞见,你们的柏拉图看到如此伟大劳动的工场,可以说上帝在这工场中结合并造成这个世界?如此伟大的任务是怎样开始的?如此伟大的工作所用的是什么样的工具,什么样的杠杆,什么样的机器,什么样的工人?
空气、火、水、和泥土怎样会服从和听顺建筑师的意志?我说,假如这个论证在过去时代中具有力量的话;则当自然的范围已经无限扩大,如此宏伟的景象摆在我们面前的今天,这个论证该有何等更大的力量呢?从我们关于人类设计和创造的狭隘范围内的制造品的经验,要构成我们关于一个如此无限的原因的观念,那更是不合理的了。由显微镜而得的发现,由于这些发现打开了一个新的细微世界,依照你的理论,仍应是对于神的存在的反驳;依照我的说法,则都是论证。我们将这类研究推得愈远,就更使我们推论出,宇宙万物的普遍因与人类,或者与人类经验和观察的任何对象,相差甚大。而你认为解剖学、化学、植物学方面的发现又是如何?克里安提斯答道;这些发现当然不是反驳;它们只是为智巧和设计发现了新的例证。这仍然是从无数的物体反映给我们的心灵的肖象。斐罗说,应该加上说象人的心灵。克里安提斯答道,除了象人,我不知道还会象什么别的。斐罗又强调说,并且愈象愈好。克里安提斯说,那是当然。那么,克里安提斯,请注意这样推论的后果,斐罗用一种欢跃而得胜的神情说。第一,根据这种推论方法,你就要对于神的任何属性中合有无限性的一切主张,予以放弃。因为既然原因只应该相当于结果,而结果,就其在我们的认识范围内说,并不是无限的;那么,依照你的假设,我们如何能把无限那种属性归之于神圣的存在呢?
你将仍坚持,说我们将神与人类弄得全不相象,是我们投从了那最武断的假设,同时也就削弱了关于神的存在的所有的证明。其次,根据你的理论,你没有理由把完善性归之于神,即使就他的有限的身分而言;也没有理由假定他能在他的作为中摆脱每一个错失、谬误、或者矛盾。自然的作品中有许多不能解释的困难,假如我们承认可以先天证明其存在的一个完善的造物主,这些困难是容易解决的,只有就不能追究无限关系的人类的狭小能力而言,这些困难才俨然成为困难。但是根据你的推论方法,这些困难都变成实在的困难了;而且这些困难或许就可以强调为相似于人类技巧及设计的新例证。至少,你必须承认,从我们狭小的观点,我们是不可能说出,这个宇宙体系比起其他可能的、甚至真实的宇宙体系来,是否包含有任何巨大的错失,或值得承当任何巨大的赞美。假如把《伊尼亚特》读给一个从未看过任何其他作品的衣夫听,他能说那诗篇绝对完善无缺,甚或能为它在人类智慧的创作品中排定它的适当的地位吗?但是假如这个世界确是十分完善的一个创造品,这个作品的所有的优点能否正当地归之于工匠,必然也还不能决定。假如我们考查一只船,对于那个制造如此复杂、有用、而美观的船的木匠的智巧,必然会有何等赞叹的意思?而当我们发现他原来只是一个愚笨的工匠,只是模仿其他工匠,照抄一种技术,而这种技术在长时期之内,经过许多的试验、错误、纠正、研究和争辩,逐渐才被改进的,我们必然又会何等惊异?在这个世界构成之前,可能有许多的世界在永恒之中经过了缀补和修改;耗费了许多劳力;做过了许多没有结果的试验;而在无限的年代里,世界构成的技术缓慢而不断地在进步。在这种论题上,可以提出的假设太多,而可以想象的假设则更多,谁能在其间决定真理是在那里;不,谁能在其间揣测可能性是在那里呢?斐罗接着说,你从你的假设,又怎样能提出些微的论证来证明神的统一性呢?很多的人可以合作来造一所房子、或一只船、筑一座城、组织一个国家,为什么不可以有几个神联合来设计和构造一个世界呢?
这才与人类事务更为相似。在几个神合作的工作中,我们可以把每个神的属性作很大的限制,并且可以将那必须假定一个神所具有的无限的力量和知识撇掉,按照你的说法,这种无限的力量和知识只能削弱对于神的存在的证明。并且,假如象人这样愚笨这样邪恶的生物还常常能够合作来制订并执行一个计划,那么那些可能假定为比人完善儿倍的神或魔鬼不是更能够这样做么?增加不必要的原因诚然是违背真正的哲学的,但这个原则不适用于目前的情形。假如你的理论在前面已经证明一个具有构造宇宙所需的一切属性的神;我承认,假设任何其他的神存在就是多余的了(虽然这种假设并不荒谬)。但是所有这些属性是统一于一个主宰之中,还是分散于几个独立的存在之中,当这点仍然是个问题时,根据自然中的什么现象,我们能够解决这个争辩呢?我们看见物体在天秤的一端上被抬起来,我们就断定在天秤的另一端,虽然看不见,有某种等于这个物体的平衡的重量:但是那个重量是几个不同的物体的堆积,还是一块完整的质料,那就仍然是可以怀疑的。假如那所必需的重量超过任何我们所曾见过的单个物体所能容纳的东西,那么若干不同物体的堆积那个假定就变成更可能、更自然了。具有产生宇宙所必需的如此大的力量和能力的一个理智的存在,或者用古代哲学的语言,如此不可思议的一个动物,他是超出一切的类比、甚至了解之上的。但让我们更进一步,克里安提斯;人类是有死的,并借生殖来更新他们的族类;这是一切生物所共有的情况。密尔顿说,雌雄两大性使世界有了生命。为什么如此普遍,如此根本的条件,必须被排除于那无数的有限的众神之外?
那么请注意古代的神统纪又来了。为什么不做一个彻底的神人相似论者呢?为什么不承认神或众神是有肉体的,也有眼、鼻、口、耳等等呢?伊壁鸠鲁说过,除了在人的形体中,没有人曾看见过理性;因此,神们必定具有人形。而这个曾经西塞罗正当地加以极度讥刺的论证,依照你的说法,又变成可靠的和合乎哲学的论证了。克里安提斯,总之,遵循你的假设的人,或许能够主张或揣想宇宙是起源于类似于设计的东西的,但超出这点之外,他就没法肯定任何一个情况,此后他只好任其幻想与假设所至,去创立他的神学中的每一论点了。就他所知道的,这个世界,比起一个高的标准来,是非常错失,非常不完全的;这个世界只是某个幼稚的神的初次的尝试作品,后来他抛弃了它,并对于他的恶劣的工作咸到羞愧;它只是某个不独立的,低级的神的作品;对于较高极的神,它是嘲笑的对象:它是某个老迈的神的衰朽期的作品;自从他死了之后,它就依靠着它从神取得的起始的冲动和动力,往前乱撞乱碰。第美亚,你对于这些奇异的假设表示骇惧是对的;但这些,以及成千个更多的同类假设,都是克里安提斯的假设,不是我的。自从假定神的属性是有限的那时候起,这一切假设就都产生了。至于我,我并不认为如此荒唐而不定的一个神学系统,会在任何方面比根本浚有什么系统好些。克里安提斯叫道,我绝对否认这些假设,不过它们并没有使我感到骇惧;特别是因为你以随随便便的态度将它们提出来的。相反地,它们倒给我以愉快,当我看出,即使在你恣意滥用你的想象的时候,你并未能躲避掉宇宙设计的假设;却在每一步上,都必须用到这个假毅。对于这个让步,我要牢牢地把握住;我认为这个就是宗教的充足的基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