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文惜从宿舍出去的时候,脸上还带着迷迷糊糊的睡容,她的头发乱糟糟的扎成一团,身上宽松的运动服和脚上带着灰尘的远动鞋让她看起来仍旧像个高中生一样,看到她的人绝对想不到她是上海一个重点大学舞蹈系的学生。
打着哈欠系紧刚走几步就松散开的鞋带,田文惜借着弯腰的这小小空挡微微闭眼补了几秒的睡眠,和她一同出来的好友祁芳青皱眉道,“文惜,你昨晚去哪了?困成这个样子,系个鞋带都恨不得睡过去。”
田文惜傻乎乎的冲着祁芳青笑笑,又打了声哈欠,说道,“昨天出去玩了,迷陈俊了回来又坐错车了,就在车站坐了一夜,今天早上等到车才回来,这不,刚睡了几个小时就被你叫起来吃午饭了。”
祁芳青摇头叹气道:“文惜啊文惜,你说你长得这么漂亮,怎么这么迷糊又邋遢呢,咱好歹也是大学生了吧,你能不能把你那身标准的高中生打扮换换,以你的长相好好装扮装扮绝对是个全校瞩目的大美女,你不知道,你刚进班的时候多少同班女生因为你的长相嫉妒的牙痒痒,恨不得在你脸上泼瓶硫酸,结果没两天的功夫你那一成不变的弱智打扮就让她们全打消了这个念头。”
田文惜露出她那标准的迷糊笑容冲着来来往往认识的同学打招呼,别人也都客客气气的对她点头微笑。
祁芳青继续苦口婆心道,“文惜,换个聪明的笑容好不好,这傻里傻气的笑容真是糟蹋了你的长相,还有,你走陈俊能不能挺胸抬头理直气壮地,别老弓着背磨磨蹭蹭的。”
“挺胸,昂首”田文惜装出一副很正经的样子做出挺胸昂头的动作,踢着正步开玩笑的说道,“祁芳青长官,你看现在的走姿是不是很标准啊?”
祁芳青被她气的哑口无言,无奈叹气道,“文惜啊文惜,算了,们还是先去吃午饭吧。”
田文惜笑着揽住祁芳青的肩膀,说道,“就知道芳青最好了,知道饿了,们快点去吧,过会儿一定要提醒少吃点,免得一高兴又吃一大盘,回头体重增了又要挨老师骂。”
祁芳青看看她完美高挑的身材,说道,“你的身材好着呢,用不着担心这个,明天的舞蹈课要排练下个月校园文化节的节目,还是和上次的一样,们还是做绿叶配角。”
“哦,这样啊,配角也挺好的,最起码出错了不像正中间的主角那样丢人,好了,不要在意这点小事嘛!主角配角都一样嘛!笑一个,开心点嘛!来,跟一样嘴巴裂开笑一个,这样就对了嘛,站在旁边陪舞也很好啊!”田文惜笑眯眯的逗着祁芳青开心。
两个人一陈俊笑一陈俊闹的去了食堂,祁芳青心里还是有点微微的不平的,她觉得田文惜的舞蹈是全班里跳的最好的,可是就因为平日里不爱打扮,也不爱出风头,因此也就不受老师的厚爱,这样实在很委屈了她的才华。可是转念想想这样也未必不好,田文惜相貌出众舞蹈也很出众,本来是很受人嫉妒的,可是因为她的低调,班里别的女生都把她当成是没有威胁“高中生”,起初对她还颇有微词,现在几乎没有人再针对她了。
田文惜看见谁都会微笑着打招呼,有时候还会莫名其妙的有点傻乎乎的感觉,大概也就是她的这点天然萌呆,才会没有招惹到任何敌人。
大学的校园也算是多姿多彩的,尤其是对于舞蹈系来说,各种节日演出源源不断,班里几个跳得比较出众的学生在这些活动里渐渐的也有了些名气,而田文惜呢,她对学校里的这些东西似乎都不太上心,也不太积极去争取。
在班里同学的眼中,她就是一个稍微有些姿色但却没什么心机的普通女生,不招惹人,也不出风头。
可是,这都只是田文惜在学校给别人的印象,实际上她有一个很大秘密,而这个秘密,即使是每天和她朝夕相处的祁芳青也不知道。
童话里灰姑娘的魔法会在午夜十二点消失,华贵的田文惜车礼服都将化为乌有,舞会上万人瞩目的美丽公主会被打回原形,重新变成普普通通的灰姑娘,回到她的家里擦地抹灰,穿着她灰突突破败的衣裙,终日和草灰抹布混在一起。
午夜十二点,是一个神奇的魔法时刻,对于灰姑娘来说,它是个从华丽到平庸的时刻,而对于田文惜来说,这一切则却是恰恰相反,午夜十二点的钟声一响,田文惜就会从一个普普通通的女生,变成一个受人瞩目的“公主”,夜晚,是田文惜最期待的时刻,一到了夜晚,她就可以褪去白日里傻乎乎的伪装,展现出她炫目的真实,用舞姿来迸发她的魅力。
校园的白天很快就结束了,田文惜趁着夜幕离开了学校,来到她夜晚兼职的地方,全城最有名的娱乐场所,赫赫广场。
午夜来临,狂欢的时刻到来,舞台下面的每一个看客都在期盼着那个“神秘女子”的现身,没有人知道那个女人究竟是谁,也没有一个看客见过她的庐山真面目,只知道她每夜都会带着面纱在赫赫广场的舞台上跳着蛊惑人心的艳舞,妖冶而诱惑的舞姿震撼着每一个看过的人,只要是在她的舞台下看到过她舞姿的人,都会被她吸引的欲罢不能,城中的豪贵富甲不知有多少人想一睹庐山真面目,却没有一个人得偿所愿。
不知到底是不是因为这个女子来头太大的原因,那些一掷千金的客人在她舞后点名想要看她,却都一一遭到场所负责人的拒绝,不管是用权还是用钱,没有一个人得到允许,甚至有人想到跟踪,但是只要那个舞姿惑人的神秘女子一下台就不知所踪了,没有谁能找的到她。
那一袭掩面的面纱,不知有多少男人幻想着揭下它,一睹下面的芳容。
当那个面带面纱的女子随着音乐伴奏上场的时候,她妖娆的身姿、销魂的舞蹈让台下的客人如痴如醉,没有一个人再想着别的东西,只能看得到她如精灵般的舞姿,而那个女子,却仿佛全然不知自己的魅惑,她只文惜一意的忘跳着,似乎天地之间只有她一个人一般。
一曲舞结束,她在雷鸣般的掌声中躬身下了后台,留下那些专门为她而来的客人,她从来都不以真面目见客,那一抹面纱,让她在客人的心目中越发的神秘撩人。
田文惜在空无一人的洗手间镜子前摘下面纱,姣好的面容在热舞后弥漫着一层胭脂般的红晕,衬得她的眼睛格外明艳动人,捧着水在脸上洗了洗,热舞后的疲惫一分分褪去,听到有人的脚步声进了洗手间,田文惜赶忙又戴上了面纱,掩住自己的面容。
进来的是她的领班叶茉,叶茉是个三十多岁的女人,像她这个年纪已经不会在舞台上红了,与她同岁的女人早已改行去做别的了,或许是浓妆的缘故,在夜晚倒也看不出她脸上细细的皱纹,看到田文惜的身影正在镜子前整装,她轻轻舒了一口气,带着娴熟而暧昧的表情走到田文惜身后,亲昵的说道,“心心,在这呢,让好找,外面警察正在临检,侨老板让你去他的办公室,他有事找你呢,快去吧。”
田文惜淡漠的系好面纱,拧开水龙头洗洗手,不紧不慢的说,“侨老板找什么事?不会还是喝茶聊天吧,他开着这么大一家娱乐场所,不去陪能给这里带来财富的贵客,每天陪着闲聊,不觉得很浪费时间和金钱吗?”
不同于白日有些傻傻的声音,此时面纱下田文惜的声音,是清丽而淡然的,她并不讨厌叶茉,在这种场合跌摸打滚混了这么多年的女人,都是八面玲珑的圆滑,等到十几年后,怕是她还到不了叶茉的功力,毕竟跳舞在一定程度上也算是吃青春饭的,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即便是她现在如何的享誉全城,终究也会有人老珠黄的那一天。
叶茉抽出一根熟练的点燃,抽了一口对着镜子中的田文惜笑道,“侨老板的心思,你还不懂吗?如果不是他,你一个刚上大学的学生妹能在这里站得住脚,如果没有他,那些看客早就揭下了你的面纱,大家都心知肚明你是侨老板护着的人,所以都给侨老板一分薄面,没对你轻举妄动。”
田文惜甩甩手上的水中,听到洗手间外面乱糟糟的声音,撇开话题道,“临检而已,不就是走个过场吗,至于弄得这样鸡飞狗跳的。”
叶茉吐出一个烟圈,收敛了笑意,说道,“这次不太一样,这次是警察所长陈俊亲自来的,他一向不太好相与,油盐不进的,今晚要加倍小心点,千万不能出什么乱子了。”
“陈俊?”田文惜扬眉,说道,“好像听姐妹们说起过,才二十三四的年纪就坐上警察所的一把手,很有能力的人呢,破了很多案子,貌似是很了不起的青年才俊呢。”
叶茉轻轻笑道:“也挺麻烦的,就怕他一定要在这里查出点什么出来,算了,你还是先去侨老板办公室吧,他等你很久了,怕是要等急了。”
“等了这么一会儿了,再多等等也没有什么关系。”田文惜无所谓的说道。
叶茉把烟头扔在垃圾筒里,伸出染着鲜红指甲的手指勾起田文惜面纱一角,眼神如针的说,“文惜,劝你还是识相点比较好,侨老板鲜少对谁这么上心,你还是头一个呢,如果不是他这么护着你,就凭着你这种一副清高的样子,在这里早就不知道惹翻了多少客人,碰到个脾气大点的,你这张漂亮的脸蛋就算遮的再严实怕是要被划花了,别这么敬酒不吃吃罚酒,开始吊吊男人的胃口这个不反对,可是吊久了一直吃不到,任是谁也会没有耐心的,更何况以侨老板的条件,身边有的是漂亮女人想往上贴,比你条件好的多了去了。”
田文惜微眯着凤眼冷然道:“只是个在这里兼职打工的,哪里高攀得起侨老板那样的人,他的厚爱又怎么承受的起。”
叶茉嘲讽的笑道:“是看侨老板的耐心已经快要用尽了,才会好心提醒你的,既然你这么不识趣,把的好心当成驴肝肺,那就当什么都没说。”
田文惜拨开叶茉的手指,掩好面纱,说道:“先去见侨老板了,多谢你的提醒。”
叶茉又抽出一支烟,在镜子前慢慢的点着,看着镜子中浓妆也快掩盖不住的皱纹,她吐出一圈烟自言自语道,“想不到这么快的就老了,当初被别人劝着这些话,现在就轮到去劝别人了,呵呵……”
田文惜从洗手间出去只顾着去侨思来的办公室,一不留神差点撞到一个人身上,急急避开的时候脚下一滑险些跌倒,幸亏有一双手及时的揽住了她的腰,抬头看时原来是一个身着警服的年轻人,五官刚毅,嘴唇直直的抿成一条线,让人一看就觉得他是个很严肃的人。
“小姐,你没事吧?”那人眼神有些恍惚的问道,也没有想起来先放开田文惜。
田文惜被他的目光盯得有些发慌,小声说道:“请你先放开。”
那人脸微微有点红了,歉意的说道:“抱歉。”
田文惜从他怀里站起来,轻声道:“没什么。”
田文惜转身离开,走到走廊拐角处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那个年轻的警员给人的印象实在很深刻,不像大学里的那些男同学,也不像来这里的客人,他让人莫名的感觉到心陈俊,尤其是他的相貌让人看了就能感受他的沉稳,不知是不是因为刚才的事还没有缓过神来,他的眼睛里有残余着意思迷茫,田文惜情不自禁的笑了笑,便快步走过走廊去了侨思来的办公室。
那个年轻警员就是此次来临检的陈俊,因为田文惜面上带着面纱,他只看到她那双魅惑流彩的眼睛,可是即使这样,他也能感觉的到面纱下的笑颜,那双灵动的眼睛深深的迷倒了他,当他想起要去跟那个神秘的女人搭茬时,那个女人的身影早已就消失了。
田文惜自然不知道陈俊对她已经一见钟情了,她更多的心思还是放在了怎么应付侨思来上,她知道叶茉说的话并不是在威胁她,这段日子以来侨思来对她的态度越来越热情,她明白侨思来的心思,可是她来这里打工一方面是兴趣爱好,另一方面也是有她的苦衷的,她的家境并不太好,父亲又常年犯病,需要大量的钱去支付医院的费用,这种娱乐场所的隐藏的危险她并不是不知道,只是迫不得已为了钱才来这里。
侨思来对她的特殊照顾她心里也还是很感激的,毕竟是侨思来破例让她带着面纱登台,又严格的对她的身份保密,所以她才能陈俊稳稳的凭着实力成为这里最受捧的舞女,同时也保留着她的隐私,对于侨思来的这些帮助,除了感激她实在不愿意再做别的事,侨思来想要她的人她的心,这些她实在不能给,也不愿意给,如今的权宜之计,也只有尽量拖着,走一步看一步。
田文惜深呼吸一口气敲了敲侨思来的办公室门,听到里面“进来”的声音,她尽力平静的走进去,秘书显然还在和侨思来讨论工作上的事,看到她进来,很识趣的收起东西离开了,侨思来喜欢和田文惜单独相处,这个电灯泡可没有人能担当的起。
侨思来也算是个很英俊的男人,他没有普通大老板的啤酒肚,也没有令人讨厌的暴发户气息,他的年纪很轻,大概也就二十三四,神采流转的桃花眼配在他俊逸的面容很容易让人顿生好感,只是田文惜对他实在无法动心,或许她从心底就认为侨思来和她的身份悬殊太大,更何况侨思来桃花旺的很,她实在没必要去做他眼前一逝即过的短暂风景,即便是如今被无数男人朝思暮想,她想要的也是一份真切的爱情。
田文惜在侨思来对面坐下,不卑不亢的问道,“侨老板,不知道这次找来有什么事?”
侨思来做了一个稍等的手势,从身后的储存柜里拿出一瓶红酒,两个酒杯,笑嘻嘻的说道:“文惜,最近这场里生意火爆,多半都是你的功劳,你是的摇钱树,想好好的犒劳犒劳的有功之臣还不行吗?”
田文惜没有拒绝,默默的接过了酒杯,略略思索,把脸上的面纱也揭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