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燃上一根烟,在氤氲的烟雾里,他才觉得微微好受了一些。他其实很少抽烟的,除非是在遇到极烦心的事情,或是像每年的这个晚上,他都会觉得异常烦躁难耐,恨不得拿刀杀了自己,抑或是像个恶魔一样,恶狠狠地摧毁一切。
  直到烟蒂的微红火星灼烧到了他的指尖,何天佑才猛的清醒过来,伸手将烟头狠狠地在烟灰缸里碾灭。
  最里面的一个抽屉,他把手伸进去,里面有一个极小的暗格。手指在里面摸索了好半天,他才小心翼翼地将里面的东西拿出来。
  是一张照片,看起来应该是个老旧的照片,边缘都有些微微的发黄发卷。照片上面是一个年轻的女孩儿,尖细小巧的鹅蛋脸,一头好看的黑发柔柔地披散在肩头,异常鲜明的中分发型,更使她显得愈发楚楚动人起来。
  他一眨不眨地盯着照片上的女孩子,脸上带着奇异的色彩,是那种柔软到极致的微笑,宠溺得仿佛眼睛里都能渗出水来。
  他一下一下轻抚着照片,嘴里喃喃的低语着,像是在说给自己听,又像是在说给照片上的女孩听。
  “时间真的好快,不知不觉,又过了一年。明天我就飞过去看你,嗯,我当然不会忘记你最喜欢的东西。”
  起身,他从一旁的柜子里取出一大堆香水,瓶身很大,全部都是苹果的外形。他轻轻拧开一个盖子,顿时有股淡淡的橘子清香。
  他将照片贴在胸口的位置,声音异常沙哑地说了句,“梦语,我好想你,你在天堂过得好吗?”
  他就那样一个人抱着她的照片,坐在漆黑的暗夜里,好几个小时的都没有动。
  过了好半天,他才起身,小心翼翼地将那张照片夹到钱包的最里层。做好这一切,他才拿出手机,站在窗前,望着外面黑沉沉的天气,“喂,绍然,我等一下就要飞去巴黎,可能要待半个月。这段期间,麻烦你帮我照看一下慕紫苏,回来少不了给你带好东西。”
  电话那头的人显然正处在半梦半醒间,嗯嗯的应付了几声,便倒头继续大睡起来。
  一觉醒来已经7点多了,慕紫苏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第一反应就是转过身子,空空的,床单很整洁。
  她伸手摸了一下,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就是说,何天佑昨晚上一夜未睡,或是工作完了,直接趴在书房里睡着了。
  她顾不得洗脸刷牙,穿着拖鞋就往楼下冲,上气不接下气地冲到书房门口。用力一推,果然上了锁。
  她愣愣地站了一会,想着他可能早就去上班了,抬头看了一眼挂钟,才刚刚7:30。她呼吸一滞,只觉得何天佑其实是个很让人心疼的男人。
  她无精打采地回到房间,再也无心上课,心里总想着何天佑,老是莫名其妙地担心他有没有睡好?有没有吃饭?有没有偶尔像她想他一样偷偷地想一想她
  翻过课程表看了一眼,索性都是些公共课,只要没那么衰被老师点到名就行。打定了主意,她就跑到卫生间,动作迅速的洗漱了一下,对着镜子,胡乱地将自己的头发用一根铅笔插起来。
  不多时,厨房里便发出叮叮当当地清脆声响,慕紫苏围着粉色的小围裙,脚上趿拉着一双毛茸茸的拖鞋,看上去简直就是十足的小妇人模样。
  拉开冰箱看了一眼,盯着仅剩的材料,她托着小脸蛋想了一会儿。他昨晚熬夜太久,今天又那么早起上班,大鱼大肉的油腻东西最好少吃,索性就给他熬一煲既有营养、又能败火的西湖牛肉羹。
  做饭虽然不是慕紫苏的拿手绝活,但她不觉得是一种负担,反倒觉得是一种享受。麻利地将牛肉冲洗抹干后切碎剁烂,她又切了一些豆腐丁、葱花和香菜,不多时,厨房里便弥漫出浓稠的香味。
  把煮好的饭小心翼翼地放进保温盒里,她简单收拾了一下,就直接打车去了何天佑的办公大楼。
  站在JK公司的大楼下,她仰头使劲往上看,JK两个英文字母在阳光的反射下,发出金灿灿的耀眼光芒。
  脖子都快酸死了,可还是看不到公司的顶楼,她抱着保温盒,心里暗暗嘀咕,何天佑应该每天就是待在云朵上面工作的吧。
  慕紫苏沉下一口气,抬脚踏入了公司大楼。她穿着一件大红色的针织外套,下面是一件鹅黄色的铅笔裤,再搭配一双黑色的公主小皮鞋。
  这么清新明丽的打扮,不禁让她在全是黑白工作服的上班族面前显得格外扎眼。她抱紧手中的保温盒,深呼吸了一下,快步往里面走了进去。
  办公楼从外面看起来宏伟壮观,没想到里面更是大到让人咋舌。慕紫苏傻乎乎的在里面转悠了半天,竟然连电梯的入口都找不着。
  前台的总机小姐盯了她半天,最后实在忍不住,便开口问道:“小姐,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慕紫苏使劲的点了点头,凑上前去,一字一句的问道:“我想找何天佑,请问他现在在哪里?”那个工作人员吓了一大跳,歪着头使劲的盯着她看。
  这个女孩胆子也太大了吧,竟然敢直呼他们总经理的名字。难道是总经理的女儿,不可能,总经理根本就没结婚,哪里来的孩子。
  莫非是总经理的女朋友,可眼前的这位根本就像个高中小太妹,怎么可能会是他们总经理喜欢的类型。
  总机小姐竭力压制住满腹的好奇心,保持着甜美的笑容,“对不起,小姐,如果要见我们总经理的话,需要提前预约,请问你有预约卡吗?”
  慕紫苏慌忙摇头,傻乎乎地举高自己怀里的保温盒,“你误会了,我是来给他送饭的,不会耽误很长时间,送完就会走的。”
  总机小姐心里艳羡了一下,果真是总经理的亲戚,她清了清嗓子,一脸歉意,“对不起,我们总经理今天凌晨4:00的飞机,现在估计已经快到巴黎了,每年这个时候他都会在巴黎待上至少半个月。如果您还有什么事的话,那就请您等总经理回来再说。”
  慕紫苏点了点头,小脸上满是抑制不住的失落。
  抱着保温盒一步一回头地走出了公司大楼,外面的阳光很刺眼,可她心里却凉凉的。
  他竟然去了那么远的地方,可是,为什么临走之前,都没有跟她打一下招呼呢。
  抬头看了看路上川流不息的车辆,她暗暗的嘀咕,可能是无关痛痒、毫不紧要的人,才会这样陌生疏离吧。
  慕紫苏打了辆车,看了看时间,如果赶回到学校上课,应该还来得及。但她心情差得要死,根本就不想大老远地跑回去上课,只想躺在床上,好好地睡上一觉。
  闷闷地坐在车上,低头瞅了眼早已凉掉的牛肉羹,慕紫苏不禁一阵失落。真想把保温盒扔进垃圾桶,该死的何天佑,今后做饭给小狗吃,都不会赏给他半口。
  心里恶毒的臆想了半天,慕紫苏这才觉得心里稍微好过了一些。
  现在正是人们上班的高峰期,路上堵得要死,车辆都排成了黑压压的长龙,简直是以龟速在行驶。
  出租车里空间又小,空气又闷,慕紫苏不禁有些莫名的烦躁。她忍不住透过窗户,往前面看了一眼。
  高架桥上挤满了车辆,感觉就好像黑呼呼的小蚂蚁,桥下面是滚滚流淌着的河水。看起来水很深的样子,据说以前还淹死过人。
  正愣愣地出着神,忽然听到前方传来一声剧烈的断裂声,紧接着,就听到人们异常惊恐的惨叫声。
  一瞬间好像在做梦,慕紫苏猛地抬头,只见近在咫尺的大桥竟然硬生生地从中间断裂成两半,尖锐的钢筋全数凸显出来,处在断裂层的车辆,顿时重心不稳,纷纷滚落到水中。
  原本平坦宽阔的高架桥,瞬间断裂成两道极陡的坡面,后面的车辆也纷纷失去了平衡支撑点,一辆接着一辆的滚落到水里。
  从未有这么一刻,如此近距离地感受到死亡的威胁,也从未有这么一刻,感到灭顶而来的惊恐和害怕。
  慕紫苏脸色惨白,浑身颤抖着,她扭头,只见落入水中的车辆纷纷沉到水底,甚至有些人死命着从落水的车子里爬出来,却被大桥上掉下来的钢筋和重物砸死。
  慕紫苏惊恐的闭上眼睛,吓得连呼喊都没有力气了,整个心脏好像被人剖开来,早已经痛到麻木了。
  出租车司机也被吓得要死,但好歹已经是个经历过很多事情的中年大叔了,他“腾”的一下从驾驶室上站起来,腿哆嗦着不停,拽着慕紫苏的手,几乎是在朝她吼叫,“小姑娘,咱们快跑出去,再不跑就来不及了。”
  慕紫苏早已吓得六神无主,冰凉的双手被大叔握住,便慌忙去拽车门,就在快要把门打开的时候,车后面忽然传来一声闷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