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剧烈的摇晃了几下,慕紫苏身子不稳,脑袋狠狠地撞到了车门把手上。脑袋上懵懵得疼得要命,她感觉意识越来越弱,伸手摸了一下脑门,顿时满手湿热,拿到眼前晃了几下,她几乎都有些看不清东西了,但闻着那刺鼻的腥味,她知道那是血。
  感觉自己可能快要活不成了,慕紫苏“嘭”的一声倒在地上,用尽最后的力气甩开司机大叔的手,微微翕动了一下嘴巴,声音小得连她自己似乎都听不见,“大叔,不要管我了,你快点逃命去吧。”
  高级商务舱内。
  何天佑坐在舒适的座位上,望着窗外湛蓝的天空,头脑却是胀痛得厉害。可能是昨晚没有休息好的原因,自从坐上飞机之后,他精神就一直不是太好,更为恼人的是,他的眼皮竟也一直跳动个不停。
  他拿过手边的报纸,才看了一页,就闷闷地扔在桌上不愿再看。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心口好像堵了什么东西,总有一种莫名其妙的不好预感。
  他招手向空姐要了杯咖啡,使劲揉捏了几下太阳穴,在心里暗暗安慰自己。没什么,大抵是他没休息好,亦或是他太想宫梦语了,那个早已远离他生活、但却令他念念不忘的女孩子。
  刚一下飞机,呼吸到新鲜的空气,何天佑顿时就觉得脑袋瞬间清醒了不少。机场的大屏幕上不停地滚动播放着世界各地的最新消息。
  隐隐好像听到了“中国”这两个字的法语单词,不知道为什么,何天佑竟鬼使神差地扭头扫了一眼。
  场面乱哄哄的一片,大型的救援队纷纷赶到事故现场,到处都充斥着血腥和恐怖,就连现场采访报道的记者,都被警察强制赶到了安全警戒线以外。
  何天佑先是愣了一下,继而反应过来,这不正是他所居住的A市吗?!早晨走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忽然间就发生了这样骇人的事故呢?!
  现场的画面多是由监控摄像头拍下来的,画面很不清晰,但还是可以从那些模糊的画面里面想象出当时惨绝人寰的一幕。
  正目不转睛地盯着画面上的报道,手机忽然尖锐的嘶叫起来。不知道为什么,他竟然双手微微有些颤抖,好半天才摁了接听键。
  刚一接通,电话那头立刻传来谢绍然焦虑不安的声音,“天佑,糟了,慕紫苏今天上午去公司给你送饭,回来的时候,正好遇到了吊桥塌陷事故。现在这边很乱,死了很多人,有些人直接被水冲走,连尸体恐怕都找不回来。我在事故现场待了很长时间,带着一帮人找了半天,还是找不到,她手机已经关机了。我打电话去学校问,她今天没去上课,家里也没有,我估计”
  何天佑紧紧捏着手机,骨骼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大脑嗡嗡得一片,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直直地往脑袋上面涌。
  大厅里面来来往往的全都是人,可他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看不见。他只知道,慕紫苏也在事故现场,她失踪了,亦或是早已经死了。
  双腿忽然绵软的没有一丝力气,身上也像是被抽走了筋骨,他只觉得心口处钝钝得疼,像是被一根小木刺挑开心脏,然后一下一下地撕割着。
  这种生不如死的感觉,绝对比当初宫梦语死的时候,要痛苦难忍得多。
  何天佑捏紧手机,朝那边爆粗口,简直就像是一头发了疯的野兽,“shit!!谢绍然,我不是让你好好看着慕紫苏吗?我才走了多大一会儿,就发生这种事情!!快去联系警局的人,砸钱给他们,就算把A市翻个底朝天,也一定要把慕紫苏给我找出来!!谢绍然,我告诉你,慕紫苏要是出了什么意外,我第一个要杀的人就是你!!!”
  气吼吼地挂了电话,何天佑刚一落脚,还没来得及喘口气,便立刻又马不停蹄地去买回国的机票。
  胸口处闷闷的疼,脑袋像是被人敲了一棒子,隐隐泛出疼痛。慕紫苏微微睁开眼睛,光亮丝丝地透进眼眶。
  她挣扎着从床上爬坐起来,四周环顾了一下,满眼都是白色。她愣了一下,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原来这里是医院。动了动小脑袋,脑海中立刻浮现出吊桥上那惊魂的一幕。
  她一惊,慌忙扭头朝墙上的镜子里看,上下左右仔细地端详了半天。她长长的舒了口气,还好,还好,她的脑袋还完完整整地长在脖子上。还好,还好,她没有鼻青眼肿少颗牙。
  脑袋上被缠了纱布,还是有些疼痛难忍,慕紫苏动了动脚,很想要下床去找个护士问问。她很担心那个出租车司机大叔的安危。
  她只记得自己最后脑袋出血,直接昏死了过去。当时情况很危急,她不知道大叔到最后有没有逃出去。
  掀开被子,刚想翻身下床,突然发现脚上竟然也被纱布包裹得严严实实。她微微一动,好像是牵引到了某根骨头,顿时疼得她龇牙咧嘴、额头冒汗。
  门外响起轻轻的脚步声,接着传来低低的谈话声。房门倏忽间被推开,慕紫苏一眼就透过人群看到一脸担忧紧张的何天佑。
  本来不怎么疼的小脑袋,在看到何天佑的那一刻,突然尖锐的疼痛起来。慕紫苏扁扁嘴,小脸鼓得像一个肉嘟嘟的包子,她看着何天佑,突然间很想扑到他怀里好好撒娇。
  慕紫苏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矫情了,只是短短的几个小时没有见到何天佑,但她仿佛觉得已隔了一个世纪那么久远。久远的连她都开始想念他了,真的很想很想。
  她穿着白色竖条纹的病号服,小小的身子在宽大的衣服下显得有些单薄。头发乱糟糟的盘在脑后,小脸还是有些苍白。撅着小嘴巴,似乎是有些不高兴。
  何天佑将手里的公文包大喇喇地扔到地上,紧紧咬着牙关,上前几步,伸手狠狠地抱住了慕紫苏。
  他勒得极紧极紧,仿佛想将她融进他的血肉里,双手用力扣紧她的后背。他将脑袋埋在她的肩窝,好半天都没有动。
  慕紫苏被他勒得快要透不过气来了,刚想伸手将他推开,忽然隐隐约约听见肩膀上靠着的男人低低地啜泣了一声。
  慕紫苏彻底懵了,怎么可能?!在她眼睛里,何天佑从来就是个不苟言笑的面瘫,平日里几乎没有什么太多的面部表情。
  她记得,就算那次他被她整到喝自己最讨厌的醋,他也依旧是面无表情地吃光了他生平最讨厌的东西。
  病房里安静得有些诡异,慕紫苏惊得张大了嘴巴,她又仔细地听了一下,没错,何天佑确实是在哭。
  而且慕紫苏敢确定,何天佑在拼命压抑情绪,但还是忍不住低哭出声。
  她穿着薄薄的病号服,不多时,她竟然能够感觉到她的肩膀上湿了一大片。
  慕紫苏一下子慌了,完了,肯定是她又闯大祸了,不然的话,要等到何天佑哭的时候,恐怕得等到天上下红雨或是太阳从西边升起来的那一天。
  慕紫苏伸出小手,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轻轻地抚在了何天佑的背上。就在她将手放到他背上的那一刻,她清晰地感受到他的身体明显的僵硬了一下。
  慕紫苏不敢看他的脸,小心翼翼地问他,“你没事吧?!不要这样吓我呀,是不是我又闯什么祸了!!但是,我最近一直都很乖的,没有干什么坏事呀!!”
  何天佑闻言倒是哧哧地笑了一下,他抬起头,眼圈确实有些发红,摸了摸她的小脸蛋,他俯下身子问她,“现在感觉怎么样?脑袋还疼不疼了?你知不知道,今天我都快被你吓死了,我以为,这辈子,都再没机会见到你了。我们在一起的时间这样短,我有好多话还没来得及对你说,有好多事还没来得及为你做。”
  慕紫苏摇了摇头,一句话都不说,只静静的盯着他的脸。过了好半天,她突然伸出胳膊,紧紧拥住何天佑的腰,然后把小脸深深地埋进他的胸膛里。
  胸膛里突然有微微的潮湿,何天佑愣了一下,继而掰开她的小脸,见她眼眶红红的,眼角还挂着星星闪闪的泪珠。
  何天佑微微有些慌张,用袖子小心翼翼的帮她擦着眼角的泪水,柔声的哄着她,“乖,小苏不哭,是不是脑袋很疼,吃些药或打一针,让医生看看就没事了。乖,不哭不哭。”
  慕紫苏抬起小脸,撅着红嘟嘟的嘴巴,故作用力地捶了一下他的胸膛,其实根本就没有使力,“你个负心汉,为什么上午不声不响地就走了?你肯定遇到比我更可爱的女孩了,所以就对我失去了兴趣,再也不喜欢我了。亏我上午还好心替你送早饭,今后做给小猫小狗吃,都绝不给你。呜呜。”
  看她吃醋撒娇的模样,何天佑不禁觉得好笑。他揉了揉她软软的头发,故意调侃她,“哪里来的可爱女孩,你不就是全世界最可爱的小丫头。除了眼前的这个,全世界我哪里还能找到更可爱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