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整个应天算是翻了天了,两位皇子被斥责,好些大臣在丝毫没有反应过来的情况下,被锦衣卫趁着夜色直接闯入了家中带走,甚至连个说法也没有。
  甚至太子,被禁足半年,思考人伦孝悌,思考不明白就永远不得出东宫,相当于变相被圈禁了。
  更是不知道有多少官员被贬谪申斥,一夜之间,整个应天人心惶惶不能自已,完全不明白这皇上到底想要做什么,不少人透过宫里的关系想打听点消息,却无奈皇帝盛怒之下,宫里的气氛也紧得厉害,没人敢做什么小动作,到最后也不了了之,一时间人人谨小慎微,安守本分,哪怕在私下里都不敢过多讨论这件事情,生怕那些无孔不入的锦衣卫哪天就闯进了自己的家门。
  而其中,最倒霉的恐怕还要属皇四子,燕王朱棣了。
  朱棣最像他父亲,无论是从外貌上,文治武功上,甚至是性格上都像到了极致,相比其他皇子,哪怕是太子,他也是最有能力的一个。
  所以,他很聪明,知道这件事情有古怪,朝臣他明里都很少有往来,更别说是一个从二品的地方大员,皇子私结官员,那可以算是结党谋反论的,当然,暗里那就说不好了。
  左光中被问罪,朱棣知道其中不好参和,正好前些日子与元蒙发生了交战,狠狠地打了一场,朱棣受了点轻伤,便拿这个当借口,躲在王府养伤闭门谢客,完全不问窗外之事。
  哪里知道祸从天降,一个太子,两个皇子被打压了,戍守的燕王又哪里能逃得过,不仅来年的军费给降了两成,还下了一道圣旨,说元蒙如狼似虎,觊觎关内已久,妄图恢复中原,此时关外天寒地冻,正是打击元蒙的好时机,以扬大锦雄威等等等等。
  得,这圣旨都下了,燕王病也不用装了,大过年的,只能又披挂上阵,带着一票将领又风风火火地往关外去了。这还好说,可这打仗不是嘴巴说说,也不是光靠人多,是靠银子堆出来的,没银子,怎么打?
  这军费给减了两成,到头来差出来的银子,还是得王府自己掏,明明是为了大锦,为了国家戍守边关,还得自己掏银子当军费,这完全是没道理嘛,又不好找自己老子去理论,心里那叫憋得一个火啊,没处撒气,只能把火气发在元蒙身上。
  元蒙这冬天里冲击关内也是好几次了,没讨到什么好处,粮食又缺得厉害,已经是不好过,好些部落甚至流放了好些女人和老人让其自生自灭,以节约粮食保证战斗力和孩子,现在又遇上了大锦军队发了疯,大冬天的四处追打他们,也有了火气,倒是好好地打了几场,双方互有胜负,打得热热闹闹的。
  当然,这一切都跟朱柄没有什么切身关系,完全就是当演义说书,听过算了,他最大的愿望就是当个纨绔,过过自己的小日子。
  多年以后,当朱柄走上了人生的巅峰,就有人问过他,站在巅峰俯视众生的感觉是不是非常美妙。
  而朱柄的回答却让所有人都意外了。
  他说,他这辈子度过的最好的时光,便是少年时期在猛虎寨度过的那几年。
  没有纷扰,与世无争。
  偶尔听听朝堂的消息,当做茶余饭后的笑料或是故事,也能多吃一碗饭,其中的惊心动魄,却没有多少的切身体会。
  偶尔闲暇,会跟在葛天平屁股后面学着打铁,继续一些有的没的研究,想制作硝酸甘油,却太高估了自己,失败了不知道多少次之后,却成功地制成了肥皂,让人哭笑不得。
  春夏是耕作的时节,这个时代,几乎所有人都对土地有着特殊的感情,再怎么样的家庭,只要有块地耕,那就是有希望。猛虎寨里的人也不例外,虽然没有什么耕地,但所有人还是装模作样地忙活着农事,无所事事便跟着朱柄舞刀弄枪,教授他一些独门绝技。
  秋冬却是忙,山里的野物正是长膘的时节,也不是产仔的时期,正是打猎的好时节,忙活几个月,过冬就不用犯愁了。每一次进山,朱柄都是死活要跟着去的,学得了不少的野外生存技巧,这也让日后朱柄在荒山野岭提供了不少的方便。
  这时节,同样也是长途贸易的高峰期,一队接着一队的商队会从猛虎寨所管辖下的山头经过,大多是粮食布匹,都是私人商队,为了节约成本,大部分的手续都是不齐全的,不然,大摇大摆地往官道走最安全。
  这里头,却是有不少的讲究,打劫也不像电视里演的那样,走半道上发现道路被岩石树木拦住,然后跳出一伙人高喊着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完全不是那么回事情,这里面都是有惯例的。
  实力强点的,有自己的商队护卫,实力弱点的,就会请镖局镖师,不管强弱,要走这条道,就多半都是和猛虎寨打过交道的,提前打个招呼,送上过路银子或者货物,到猛虎寨的人过去打个过场,然后安安稳稳地送你出山,一出地头,就万事不管。
  朱柄去过几次,发现没有什么意思之后,便不再去了。
  就这样,安安稳稳地在猛虎寨度过了六个春秋,到了大锦二十九年,朱柄也到了十六岁,按照当时来讲,十六岁该是一个男子行冠礼的时候了,行过冠礼之后,便说明从此之后你便脱离了小孩,就是一个成年人了,家族的责任,社会的责任,也从这个时候开始背负在你的身上,直到你永远闭上眼睛的那一刻,才是解脱。
  朱柄的冠礼很简单,也就是整个寨子上上下下聚在一起大吃大喝了一通,虽然礼物收了不少,不过朱柄总觉得罗三虎他们只是借着这个口子搞了个聚餐罢了。
  六年过去,在朱柄身上没产生多大的变化,只是身量比以前高了不少,折算到现代,大概能有快一米八的样子,在这个时代还算是高的,因为每天习武练功,身板也结实,虽没有发达的肌肉,但也不至于让人看着风吹就倒的样子。
  只是样貌却没有丝毫的变化,还是一副男生女相,有点肉乎乎的娃娃脸,眼睛黑溜溜的一看就知道鬼精鬼精的,笑起来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却是扮猪吃虎的大本钱。
  行了冠礼,便没有人把他当小孩看了,酒席上自然也不会再限制他喝酒了,没有了节制的朱柄,免不了地就喝高了。
  酒是高粱烧,估摸着三十多度,在这会算是高度酒了,饶是朱柄酒量还算不错,连着十几碗闷下去,也找不着北了。
  直至日上三竿,朱柄摸着因为宿醉而疼痛不已的额头,连滚带爬地摸下床,抄起了桌上的茶壶“咕咚咕咚”地灌了一气,浓茶是借酒的好东西,虽然冷了,但还是让朱柄的脑子清醒了不少。
  这时,他的房门却被人从外面用力地推了开来,入眼的是一个模样十分俊朗的少年,腋下夹着一个皮球,看着朱柄一脸的迷瞪样,笑嘻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