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近亥时,陈傲冒着夜色,行色匆匆地赶向了皇宫,而朱玉璋身为历史上最勤奋的皇帝之一,此时远远还没有到睡觉的时候,在书房里不知道在办什么公,书房周围远远的就有人把守着,陈傲亮明了腰牌,也被拦了下来,等待通报。
一进书房,陈傲便直挺挺地跪在了地上,微微喘着气说道:“皇上,宫九,宫九回京了。”
朱玉璋放下了手中的奏折,面上没有一丝的波动,但是从奏折丢在桌子上的响声,表明朱玉璋的内心远没有表面上的那么平静。
“按照皇上的吩咐,属下派锦衣卫的人马追捕蓝庸和蓝碧绮一行,蓝庸在城外树林,被一伙黑衣人救走,锦衣卫一队十数人,无一活口,而救下蓝碧绮之人,却连面都没有露,只是亮出了皇上曾御赐宫九的腰牌。”
陈傲跪在地上,九五寒冬,书房内虽说点着碳盆,但也没多少热乎劲,但是陈傲的额头却豆大的汗珠不停地往下落着。
身为皇帝臣子,最重要的忠心耿耿办事得力,三番五次在同一个地方栽跟头,那只能是表明你的无能,皇帝可没有那功夫来管你到底是什么原因。
陈傲知道自己尽心办差那么多年,给摘了锦衣卫指挥使的帽子虽不至于,但一顿斥责肯定是免不了了。
却没想到,朱玉璋只是轻轻“嗯”了一声:“可曾查清那伙黑衣人到底是什么来路,与宫九是否有联系。”
陈傲微微抬头,却看到朱玉璋很有深意地看着他,心下一惊,但马上心思一转,回复道:“启禀皇上,属下业也查探过,宫九与那伙黑衣人,应是没有联系,多半只是宫九见那女娃风骨,所以援手,只是巧合,至于那伙黑衣人,那伙黑衣人,虽然将一切痕迹抹去,但从锦衣卫手下尸首的伤口来看,是军中劲弩所伤。”
陈傲做到锦衣卫指挥使,可谓是人精子,如今天下安定,这些年将那些有功将领杀了个七七八八,又哪里会不知道朱玉璋什么心思。
无非就是整顿大军,将所有的威胁全部驱除,而锦衣卫又是做什么的,不就是皇帝手下养的一群狗么,罗织罪名,铲除异己,正是他们的拿手好戏。
“下去吧,该怎么做你也心里清楚,别再叫朕失望。”朱玉璋挥了挥手:“宫九的事情,朕自会处理,你等无需理会。”
等确定陈傲已经远离,从朱玉璋的屏风后面才绕出来一个人,赫然就是朱柄身边的那个背匣老仆,也就是陈傲口中所说的宫九。
“老九,此事你做的不好。”朱玉璋开口,面上却没有什么责怪的意思。
宫九没有接朱玉璋的话茬,却自顾自地说道:“这陈傲,这么多年来还是老样子,说话办事,处处显着一股子小家子气,连带着手下人也是这副模样,行得了监察之能,却行不了杀人之事,到底裤裆里还是多了一件红尘根,有自己的小九九。”
这话在朱玉璋面前却说得放肆,听宫九的口气,似乎是想让朱玉璋将锦衣卫交到太监的手里。
朱玉璋叹了口气,说道:“老九啊老九,朕又何曾不知道,如今,朕能信任的人,又还剩下几个,就连朕的几个好儿子,也都是处处相互算计,没一个肯实心办事的,当初跟随朕的九人,如今就剩下了你老九一个,锦衣卫若是交与你打理,朕自然是最放心不过,孤家寡人孤家寡人,历来便是如此。”
朱玉璋摇了摇头:“不说这些,老九,与朕说说,那孩子,那孩子现如今,却是如何了。”
此时的朱玉璋,要是让第三个人看到,绝对会大吃一惊,一生杀伐果断的朱玉璋,此时看着宫九的眼神,却是有着企盼和希冀,又带着些许害怕和不忍,似乎是想知道,却又害怕知道。
说到朱柄,宫九却是笑了起来:“柄儿却是个好孩子,少年老陈,才智绝顶,却又不失古灵精怪,从襁褓跟随老奴快十载,人情世故,却更是如同成年。”
而此时,宫九却说了一句大逆不道的话出来:“便是贤如太子,也难企及。”
朱玉璋阴沉下了脸,却不是对宫九的话:“是朕负了他了,当年若不是他母亲出身,又若不是那些心怀鬼胎之人从中作梗,柄儿他,又何止与此,朕的这些好儿子,好大臣,哼,朕要杀,朕要杀光那些魑魅魍魉,来慰藉柄儿母亲在天之灵。”
听着朱玉璋的话,似乎朱玉璋这些年来杀了这么多人,却是远远没有表面上的那么简单。
“皇上,柄儿如今也快成年,尚无表字,老奴此次回京,明日就走,也不知道这辈子还有没有机会再见到皇上,老奴还请皇上为柄儿赐字。”
“浑说什么,你比朕大不了几岁,说这些做什么,朕还等老了,有你在旁边伺候,难道你想抗旨。”朱玉璋看着已然老态尽显的宫九,全没了当年穿着大红色中官服意气风发的样子,也有些心酸:“也罢,当年柄儿的名字是他母亲取的,柄儿的字,正当由朕来定。”
朱玉璋低头沉思了一会,铺开一张大纸,写下两个字,说道:“柄为花之根本,实之基石,器具之转运,表字承启,承旧之昌荣,启新之气象,老九以为如何。”
“老奴代柄儿,叩谢皇恩。”看到承启二字,再听到朱玉璋的解释,宫九顿时老泪纵横,跪在了地上。
这表字可谓沉重,承前启后,那可是只有皇帝才有那资格,不管最后能不能成事,不管是朱玉璋心血来潮还是因为心底的愧疚,总之,朱玉璋对朱柄却是有了托付家国的意思。
“老九,朕非草率行事,你老了,朕也老了,结果如何,还要你上心。”朱玉璋走到宫九身边,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
却说等宫九离开客栈后不久,朱柄换上了衣服,也偷偷地溜出了客栈。
应天府,地处江南,又是京畿重地,再加上早年定都之时,朱玉璋又下令将全国富户都迁移到了应天,自是让应天繁华无比,而朱玉璋又特许应天府夜间不设宵禁,所以从早到晚都是一片歌舞升平。
此时不过亥时还差一刻钟,那些贩夫走卒还担着货担大街小巷地叫卖着自己的货品,都想趁着夜市开始的时候多赚点钱,只不过想开点,富裕点的早早地买了三两个面饼或者馒头果腹,而其他的,要么吃点自家带的干粮要么忍着肚饥回家去吃。
当然,此时最热闹的还应该属那些勾栏之地,不管是秦淮河畔迎来送往都是达官贵人的画舫,还是那些开在暗处,没有熟客带领绝对无法找到的私娼。
朱柄这里走走,那里逛逛,对周围的一切都很是新奇,虽然自他穿越到这个时代以来也已经有好些年了,跟着宫九走南闯北的也去了不少的地方,但是宫九对他虽然好得没话说,有些方面还是相当严格的,什么地势险要,人多嘴杂之处要是没宫九的陪同下,那是想也不要想的,而且,因为练功的问题,每到亥时,都是让他准时睡觉,不管是在哪里。
路边摊多的还是一些廉价的胭脂饰品,新奇古怪的小玩意儿和小吃多些,作为一个拥有现代成人灵魂的朱柄,对这些东西自然是没多少兴趣的,反倒是想去见识一下历史上赫赫有名的秦淮河畔烟花之地。
江南自古出美人,而又有多少倾国倾城的美人出自秦淮河,倒不是说朱柄想去体验一回,一则自己身体没长开来,想体验也没那实力,二则自己童子身一破,那宫九铁定不会给自己好果子吃,只是纯粹想去长长眼,没准能遇上一两个美女养养眼。
朱柄自幼跟着宫九练功习武,吃食上虽然没有锦衣玉食,但也算是不错,加上走南闯北这些年,身子骨比平常人看起来要结实不少,七八岁的年纪看着有些像十二三,在这个年代里,十二三可不是小孩子了。
一枝春,这名字有品味。
朱柄摇着一柄小折扇,俨然一副翩翩公子哥的模样,朝着那家灯罩颜色十分暧昧的画舫走去。
画舫门口站着一群年轻的青衣小二,不用说,这些自然是传说中的龟公了,不要以为龟公就必须是佝偻着身子,一脸猥琐相的老头,而事实上这些龟公反而都是样貌清秀俊朗的男子,高矮胖瘦,年纪大小各有不同,这谁又能保证每个来这里快活的大爷就一定是来找姑娘的呢。
一枝春,作为在秦淮河上也能数得上号的画舫,是个名副其实的销金窟,为一亲芳泽而挥霍万金的大爷比比皆是,哪个来这里不是鲜衣怒马车架随从的,但是能在门口接客的龟公们的眼力劲自然都是个顶个的出色,虽然朱柄只身一人,看面相又太过年轻了点,但看他身上那大氅,两眼顿时都放出光来,指不定是那个大户人家偷溜出来偷腥的小嫩丁,这种嫩丁一般不懂行市,出手又大方得紧,顿时一群人扑了上去。
要知道,这谁先跟客人搭上话,那这客人可就归谁了,不管介绍给楼里的哪位姑娘,都得分他一笔提成。
朱柄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看这些人一个个的一副小白脸模样,脸顿时就绿了下来,这可不就是兔儿爷么。
“打住,打住,别往我身上拱,死到朴!”朱柄收起扇子横在胸前,身形急退。
虽说朱柄并不歧视他们的职业,但不歧视归不歧视,真要给碰上了,朱柄还是会怕给自己幼小的心灵蒙上阴影,想想他们可能什么时候给别的男人搂在怀里的样子,朱柄就有些忍不住想吐出来。
好事未必成双,可是悲剧却往往是接踵而至的。
情急之下的朱柄早忘了自己身后还有台阶这回事,一个踩空,便往后栽了下去,朱柄十分本能地在半空中转了个身,闭上了眼睛准备与大地来个亲密的接触。
却只听到身下一个脆生生的“哎哟!”
然后又是一会“少爷”一会“小姐”地乱作一团。
咦,不疼,还有点软软的,香香甜甜的,难道下面给垫了垫子?不过那声哎哟可真是好听,就像是水灵灵的水黄瓜一口咬下去的感觉,爽脆。
可是,被摔的是我,但是我不疼,所以不会哎哟,那又是谁在哎哟呢?
朱柄猛地睁开眼,等看清楚眼前的景象之后,往边上一滚,又很果断地闭上了眼睛,继续装死。
只见自己正压在一个十二三岁俊俏的公子哥身上,唇红齿白,帽子歪到了一边,小脸憋得粉嘟嘟的,恍如一个瓷娃娃,大眼睛里水汪汪的,朱柄相信,只要那眼睛一眨,绝对会流出眼泪来。
一世英名毁于一旦啊。
心动了,竟然心动了,就算对方女扮男装,就算对方长得的确不错,就算对方身上的味道让自己有些心猿意马,但是对方也就十来岁的小萝莉啊,我两世为人加一起三十好几,竟然对一个萝莉心动了,禽兽!
难不成自己有朝金鱼佬发展的潜质?
想着一个穿着脏兮兮的短裤背心的猥琐大叔拿着金鱼棒棒糖去诱惑一个可爱的小萝莉的画面,朱柄心中直念着阿弥陀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