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柄有些狼狈地从窗户钻回了自己的房间,却发现宫九早早的就已经等在了里面,只能认命地叹了口气。
  “外面玩得如何了?”宫九倒也没去问朱柄到底去干嘛了,反正以朱柄对宫九的了解,自己跑出去的时候就肯定已经被宫九发现了,并且一直跟在自己的后面。
  “三步杀一人,杀人不留情,的确当浮一大白。”宫九回味着朱柄房顶上所念,脸上满是宽慰:“你心里明明清楚不过,却又为什么如此排斥呢?”
  “清楚不清楚是一回事情,想不想去做,那又是另一回事情,就像我现在,明明特别想要拉屎,可是你在这里,我怎么可能会当着你的面去拉屎呢。”朱柄没好气地说道。
  宫九也不理会朱柄的胡言乱语,呵呵地笑了起来,至少朱柄能够高歌出这样的词句,心里头肯定也是认了命的。
  “对了,那个叫虚妄的娘们,你有没有听说过。”朱柄脱去了自己的鞋袜,将脚伸进了宫九端来的热水中,浑身打了个激灵,然后舒适地吐了口气说道:“女扮男装行走江湖倒是不让我奇怪,关键是这么点年纪,身手身法比我还恐怖上不少,对杀人这种事情这么感兴趣,名字还这么古怪,你要是说没点来头我可不信。”
  “这来头么,如果我没估计错的话,确实是有那么点大的。”宫九这才露出了左臂上破碎的衣袖说道:“方才我跟在你身后,便发现了那小女娃娃身后暗中也跟着一个人保护着,我上去跟他小小地过了一招,倒是个厉害的,至少也是个天级的怪物。”
  “大爷的,这都什么破事儿啊,当这天级高手都是大街上的白菜啊。”朱柄顿时来了兴趣:“快跟我说说,看清楚长相了没有?”
  “跟我六成的功力对了一掌,不分伯仲,肯定是个天级,长相倒没看清楚,不过看那样子似乎挺年轻的。”宫九稍稍回忆了一下,能遇上这样的年轻高手,倒也让他有些讶异的。
  “这江湖,还真是够乱得可以的。”朱柄顿时心里有些不舒服起来,这西安的事情才刚刚解决了,没想到暗中又遇上了这样的怪物。
  “这江湖,远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简单。”宫九拿过一块布,亲自将朱柄的脚擦干净:“这西北绿林,不过是江湖的冰山一角罢了,跟真正的江湖比起来,马帮也好,古月堡也好,都不过是小打小闹罢了。”
  “但真正的江湖实际上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复杂,现在能够明确统治江湖的,只有三大势力,无为宫自不用说,虽说无为宫看着风光,但实际却没几个高手,不过只要无为宫还有那个老怪物在,这天下不管正邪,没有一个人敢去动无为宫,哪怕是皇上也要给几分面子。”
  “剩下的两个,便是北方的天下盟,几年前你应该也打过交道,黑白无常两个天级高手,便是天下盟的左右护法,至于天下盟的盟主,神神秘秘的谁也没见过,想来也是个比黑白无常更加恐怖的高手,目前似乎跟燕王府那边十分交好。”
  “南面则有魔宗坐镇,从宋元时期便就已经存在,势力强大得超乎想象,朝廷迟迟没有对南疆用兵,也是因为忌惮他们,名字虽叫魔宗,倒也算不上是邪教人物,顶多是亦正亦邪,主要的活动范围还是在南疆一带,比之天下盟更加的神秘,不过因为喜欢弄一些巫蛊之类的东西,所以一直不受正派人士喜欢,现任的宗主,叫虚度。”
  听着宫九的解释,朱柄愣了愣神,然后深深吸了口气。
  没有那么夸张吧,回头想想,自己这辈子到现在似乎活得也算是风风光光了,这还没怎么着呢,江湖三大势力就接触到了俩,一个天下盟费尽心机的要杀自己,而这魔宗的重要人物刚刚竟然跟自己在屋顶上喝酒,就算不是那个宗主的女儿也至少是个直系亲属了,这说出去谁信啊。
  “倒不需要担心魔宗那边,他们也不是什么不讲理的人,更何况,你也没跟他们发生什么冲突。”宫九小声宽慰朱柄。
  “太邪门了,太邪门了。”朱柄听得直摇头:“不行,明天一早我们就启程滚蛋,上回听说这边的事情无为宫那边也惊动了,我怕再继续待下去,没准明天就撞见无为宫哪个老怪物了。”
  “不用你去撞,我老疯子自己送上门来了!”突然,一个糟老头子无声无息地打碎了窗户,从外面钻了进来。
  只见一个酒糟鼻子通红的糟老头子站在了窗前,穿着一身也不知道多少天没洗过,破烂肮脏的道袍,袍子一角竟然还挂着一大片泛黄的污渍,糟老头子醉眼迷迷瞪瞪的,捏着一个酒葫芦不停地朝着嘴巴里灌着酒。
  “别闹了,还让不让人活了。”朱柄都快哭出来了。
  “天罡童子功!”宫九脸上从未有过的严肃,双手一番,一股强大无比的气劲从他的双掌之上向糟老头子推了出去。
  糟老头子脚踏七星,双手抱月,对着那掌风使出了揽雀尾,一手飞速地对着掌风不停地绕着圈,竟是将那掌风化解得一丝不剩。
  “张三丰。”见人用上了太极,朱柄又哪里还不清楚这糟老头子到底是什么身份。
  “老疯子,我这里可没有好酒请你喝。”宫九身上压力骤增,冷冰冰地看着张三丰,要是在平时遇上这个老疯子,宫九自然会是拔腿就跑,能跑多远就跑多远。
  但是现在有朱柄在自己的身后,自己无论如何都不能退缩,哪怕宫九绝对自己对上张三丰,一丝一毫的胜算都没有。
  “你这个老乌龟,老阉人,老王八蛋!”张三丰当下便跳脚骂了起来:“早知道今日会发生这种事情,老疯子我当年就不应该手下留情绕了你一命,就该一巴掌把你拍死,拍个稀烂,然后把这小子带回无为宫去,好啊,现在可好了,死了这么多人,高兴了吧,看到老疯子我找上门来,害怕了吧,早干嘛去了?你们朱家的子孙,都跟朱玉璋那个老王八蛋一个样,没有一个是好东西。”
  “一样不一样,也不是你老疯子一个人能够说了算的。”宫九声音尖利了起来:“若不是当年皇上念旧情,你以为你老疯子的无为宫还能存在到今日吗?好好安心做你的老神仙岂不是更好,又何必前来参和红尘中的事情呢。”
  “放屁!”张三丰朝着宫九吐了口口水:“当年那无为宫是老子我建的吗?那些徒子徒孙是老子想教的吗?还不是朱玉璋那王八蛋给逼的,现在就想翻脸不认人了,老子告诉你,没门,上千条性命啊,你这个十几岁的小娃娃也下得去手,就不怕日后遭报应吗?要不是数百的锦衣卫一路追着老子跑,又哪里会发生这种事情,老子告诉你,今天,要么你让开,我带这小娃娃回无为宫,要么我杀了你,再带这小娃娃回无为宫。”
  朱柄却突然冷笑了起来,眯着眼看着张三丰,说道:“张三丰,我曾经还是挺敬佩你的,创立无为宫也好,创立太极也好,一直得着一个老神仙的名号,受人尊敬,不过,你是不是老神仙当得太久了,久得你脑子有点糊涂了?”
  张三丰听了一愣,连喝酒的动作都停了下来,向来都是他骂别人,还没有别人骂过他的,怎么就觉得这小娃娃这两天杀了这么多人,还有理了。
  “你是不是觉着自己没救着这些人,感觉到良心不安了?感觉到对不起老神仙的名头了?我告诉你,这种火气你用不着往我身上发。”朱柄哼了一声:“你别忘了,朱玉璋如今坐上皇位,那里面都有谁的功劳,要不是你当年贪图朱玉璋什么,你会老老实实地这么帮他?你自己算算当年有多少人因为你而死的,还有当年,我母亲死的时候你怎么不去跳脚骂别人了,我跟着宫九被追得满世界跑的时候你怎么不去骂别人了,天下盟找上我的时候,你怎么不去把天下盟给灭了?说穿了,你也不过只是一个自私的俗人罢了,要是没有你现在这身修为,你连个屁都不是,街头的乞丐都要比你好。”
  朱柄指了指张三丰:“所以,谁都有资格骂我,你,没有资格在我面前指手画脚。”
  “好,好,好,果然不愧是朱玉璋的种,宁可我负天下人,不可天下人负我,黑的能说成白的,死的能说成活的,好一张利嘴。”张三丰不怒反笑:“不过我告诉你,今天就算你说破了大天,老子我也要把你带走,只要我还活着,就让你这辈子永远出不了无为宫的大门。”
  “你一个老神仙,每天喝个小酒,逍遥于这天下,何必来理会这些俗世呢。”
  朱柄挥手让宫九退下,负手站在了张三丰的面前:“你看,我现在就在这里,我们也打不过你,你想把我带走,我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不过。”朱柄话锋一转,直勾勾地看着张三丰:“不过我今天倒是要看看在这个世界上最有名望,最自私的老神仙,到底有没有那个胆子敢冒风险把我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