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宝桢:来,摆香案,开正门,说本大臣接旨!
  大人起身离坐,人刚进麒麟门,赵新已经在大人只位子上坐定,惊堂木一碰。
  赵新:我说来呀,把那个遭天谴的私出国门的安德海推出去,就在照墙东边那个空地上马上开刀,退堂。快!快!快!
  大家有数,要抢在大人开辕门接旨之前,拿安德海抢出去。大人在西边接钦差,我们要在东边杀小安子。所以赵知府连喊三个快字。里面一声吩咐退堂,外头刚敲退堂鼓,赵新已经出来了,监斩官走在前头,弄得提牢手、刽子手并排并地跑出来。安德海万万想不到,西太后懿旨到,丁宝桢仍旧要杀他,惊吓人立时昏过去了。
  一众官兵簇拥着抢先出辕门,直往东首广场上行刑。丁大人到里厢,就坐在书房等候,等手下报来。一众官兵已将安德海押出辕门,丁大人也就定了心。
  阿六直告,称有个老太监。六十多岁,坐在酒店里,给我看皇命,说奉西太后之旨来救安德海,他说沿路听百姓说安德海犯有极恶之罪,这是西太后所不知的。而且,称赞你大人是包龙图,如果安德海死不了要坏你一世英名,所以要我来看情况,等你大人杀了安德海,叫我再去告诉他,他再来传旨。
  丁大人一听明白过来。若非刁师爷想出办法末,今朝事情会全部弄僵。于是,让阿六赶快到酒店去将太监请来,说丁宝桢在西辕门接旨。阿六谢过大人,直奔酒店。
  张德宪伸长了头颈在等,一看,火烧鬼阿六来了。
  阿六要:公公啊,快点跟我走,丁大人吩咐我来请你。大人开正门,自己在西辕门接你。
  张德宪:哦,大人出接,不敢当!那个安德海他……
  阿六:安德海啊?大人大堂开审,正要拿安德海问斩,我刚好赶到,马上高喊刀下留人,老佛爷有懿旨到,结果丁大人马上退堂来接懿旨。
  张德宪对他望望,糟糕,事情全给他弄僵了。
  张德宪:阿六!我刚才怎么跟你说的?
  阿六:公公啊,倘使照你讲的话去办,丁大人非但前程不保,弄得勿好要满门抄斩。丁大人平常待我们好着呢,所以我没上你的当!
  张德宪:现在大人出接,要你来请我?
  阿六:你请吧。
  老太监倒拿他没办法,只好跟他走。
  此时辕门大开,丁大人注目留神,朝前一望就定心了,原来来的是总管都堂张德宪来到。
  丁宝桢:啊,原来是张公公!路上辛苦。
  张德宪:哪里,哪里,老奴婢到,何劳虎驾远迎,老奴婢跟丁大人请安!
  丁宝桢:哎,这就不敢。公公里边请!
  张德宪:不不不,老奴婢焉敢越越,还是大人请!
  丁宝桢:既如此,你我挽手同行。
  张德宪:抬举了!
  丁宝桢:那里来,难得公公亲临贱地。
  到里厢西百花厅,重施礼,分宾主坐下。两人那一句我一句地空嘘寒,谁都不想把正题说开。
  突然,外面三声炮响。丁大人想,好,安德海已经结束他的罪恶一生了!我可以谈正事了。丁大人刚要启口,奔进来个当差,手里托只盘,盘里一颗人头:回大人,安逆伏法,请大人验头!
  丁宝桢:知道了,退下!
  张德宪突然见那血淋淋的人头,到底是太监,久居深宫,这种场面没经过。他想看又不敢看,不看又不放心,用衣袖一遮,手一挡,从指缝里看过去。安贼之首刚取下,血管神经还没停止抽搐,老太监从指缝瞄过去,那安贼之首的颜面神经还在颤动,他差一点连魂也吓掉了。张德宪定一定神,阿弥陀佛,这小鬼一死总算我仇报了。
  张德宪:哎哟,血淋淋头的好不怕人哎!刚才杀了谁?
  丁宝桢:乃是不法宦官安德海!
  张德宪从身边摸出懿旨,双手一举。
  张德宪:你接旨吧,西太后懿旨到!
  丁宝桢:喳!臣丁宝桢接旨!
  张德宪:太后懿旨,“安德海私出国门,有违祖制,命山东巡抚丁宝桢押解进京,哀家亲自审问,望诏谢恩!
  丁宝桢:千千岁!来,香案供奉。
  张德宪:丁大人,你将小安子开刀,叫咱家如何向老佛爷交待?来来来,你随咱进京面见老佛爷去?
  丁宝桢:好好好,宝桢本则要与你一同进京,当面向老佛爷奏明。
  张德宪。嗯,你怎么个说法?
  丁宝桢:丁某本则可遵旨不杀安子,只因张德宪来到济南不进衙门,躲进酒楼,还送我手下十元大洋,要待我杀了安子,他才来开读懿旨
  张德宪:哎哟,我的丁大人、丁中丞、丁青天哪,你不是要了我的老命了吗?
  丁宝桢:嘿!我好意为你报仇,你倒推了个干净,真是岂有此理!
  张德宪:丁大人,您大人不记小人之过,我这儿跟您跪下啦!还望大人救我一救。
  丁宝桢:这才像话,起来!
  张德宪:谢大人,您总要想个办法让老双婢有个交待呀!
  丁宝桢;公公放心,你回奏西圣,只推说我将安贼午时开刀,你在末时赶到,你赶到时他已人头落地。本抚另有奏折进京,与你毫不相干,天大的事儿自有丁宝桢我一人担当!
  张德宪:大人真不愧为鲁邦包拯,白面龙图,真乃国之栋梁,社稷之臣,时不宜迟,老奴婢拜别了!
  安德海伏法,张德宪乐煞。现在丁抚教他一个办法,可回京向西后复旨交差,你只要说我末时赶到山东,安德海已在午时开刀,中间差一个时辰,天塌大祸由我丁宝桢一个人顶。老太监一听真是感激涕零,感谢大人恩同再造,忙躬身跪拜。
  与此同时,丁大人提狼毫写奏折,奏曰:岛今有安姓宦官违旨出京,臣秉承圣圣相传之祖制,已将安宦验明正身斩于济南,并露尸三日,敬具上奏。特为写清将安宦露尸三日,这是刁师爷教的,其中大有文章。今后西后询问,凭这条就能使西后不致于加罪于丁宝桢。写毕,丁宝桢命当差飞骑进京具奏。
  张德宪已直接进宫。进了储秀宫,格格一见他就说你快点进去,老佛爷这两天凤体虽有好转,但为了等山东的消息,真是食不知味,夜不能寝,你快点去报消息吧。老太监想,将消息告诉她,肯定不得了啦!所以他装得万分哀戚,直奔寝宫,见到西后,要紧跪下来,嚎啕痛哭。
  张德宪:老佛爷,不好啦……
  西太后一见张德宪哭了进来,胜过奔丧,心里已经冰凉。完啦,小安子完啦!眼睛一黑,头脑里“嗡”一响,几乎昏倒。但她强自控制,心想,我身为母仪天下的太后,那可以在宫人面前失态?!
  慈禧:这么大年纪啦;还沉不住气,事情办得怎么样啦?
  张德宪:老佛爷,安都堂他归天啦……
  西太后的心顿时紧缩了起来,我顶不希望听见的消息,偏偏给我听到。
  慈禧:我怎么吩咐你的,你竟敢误了大事!
  张德宪:回老佛爷,奴婢我遵奉懿旨,快马加鞭,飞驰山东,赶到济南,恰巧末时。不料丁宝桢在午时已经把安德海开刀正法啦……请老佛爷明鉴!
  西太后震惊了!丁宝桢啊,你倒动得够快的?我有密旨给安德海,而且安德海已经拿这道密旨交给你了,你还敢对安德海先斩后奏?看来即使张德宪午时赶到开读懿旨,你照样会不买账,要杀安德海,存心与我作对的。这是不能怪张德宪的,他一大把年纪,没功劳也有苦劳。
  西太后心潮起伏,难以平静,对丁抚说不清是怨、是恨,天底下竟有你这种逆臣,真是无法无天,你竟敢杀我的安德海?我不拿你这个头摘下来,我就不叫西太后!
  慈禧:传旨!
  张德宪:喳!
  慈禧:金牌宣,银牌召,将不法罪官丁宝桢立押进京!
  张德宪:!
  慈禧;飞奔济南,立即出京!
  张德宪:喳!
  张德宪不敢怠慢,立即去办。可是,丁宝桢是一省封疆,你太后要召他是可以的,但要有几道手续,你太后出懿旨,到军机发文,再要到兵部,再转刑部,方能派员到山东调丁宝桢进京。这叫述职。你太后要问他为啥要杀安德海,叫咨询。问清楚,杀得对的,交部嘉奖;杀错了,交部议处。这才符合法律程序。
  现在西太后避开军机、刑部、兵部,直接捉拿丁宝桢来京,而且未问清情况,已定罪名,称为不法罪官,真是大谬而特谬!
  张德宪传旨直到刑部,刑部尚书陈兰彬奉旨,立派一个五品衔员外郎捧旨,飞驰山东。一到山东抚院,丁宝桢立即接旨,下跪宣听。懿旨读毕,香案供奉,丁宝桢气昏。心想西后啊西后,为了一个宦官,你竟不顾祖宗成法,拿我一个国家大臣,二品封疆,定为不法罪官,拿捉进京,视大臣不如家奴,大清气数尽矣!他立即请这位钦差将自己按罪上铐。
  钦差王世杰说:大人啊,你是盖世患良,西圣一时不明真相,我焉能将你加锁呢?罪衣罪裙也免了,你就穿了长衫,立刻动身吧。同行一共五个人,金万云去左相处交差,王大人、丁宝桢,小顺子要伺候大人。还有个就是这位刁师爷,他要随大人同去京中协助打点,如果有啥问题,还要请他想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