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知生,焉知死”:人类如何可能
海德格不讲知死才知生,可说是未知死焉知生。孔老夫子却讲“未知生焉知死。”
每个人都奔向自己的死亡:那无定的必然。这使人既“畏”且“烦”,从而,高扬非理性的此在生命和冲力,认为这就是Being的嘱托和召唤,这种个体主义容易走向神秘、空洞与疯狂,甚或隶属于杀人机器。晚年海德格尔由“烦”“畏”而倾心于悦乐(Joy)。由Dasein而Being,回到自然怀抱。其实,不走向神,便只有回、归于人,来获得“敞开”和“无蔽”。这虽然与中国传统接头,但要注意,中国传统的“人”是现实的具体的“人”及其日常行为
(例如《论语》中孔子对“仁”的种种回答)。便并不也不能先排开非本真的中性人(DasMan)的“人活着”来谈Desein或Be-
ing。遗憾的是今天好些大讲“生命”、“实存而有”、“人的本真存
在”、“道德的形而上学”。……的哲学,却几乎大多或无视或忽略这一关建点。这些哲学虽然高远玄妙,却经常空洞、抽象,不食人间烟火,不仅不免沦为高头讲章,学者戏论,脱离伦常日用,无法践履;而且由于哲学与哲学家分离,言行不一一,而为世垢病。这一切,似都可归因于脱离“人活着”——首先是“如何活”这一“非本真”的命题而产生。
所以,“未知生,焉知死”包含两层面:一是首先要知道、了解
人“如何活”亦即“人类如何可能”的问题。这里有群体秩序、社会关系种种方面。孔子讲“足食足兵”、“庶之富之”,讲“正名”和礼制,就正是处理人“如何活”———“如生”的一个重要层面。
“知生”当然并不止此,它还有人生意义和人生状态即“为什
么活”和“活得怎样”的形而上层面。孔子和儒学对这个层面讲得更多。“未知生焉知死”不仅把“如何活”摆在第一位,而且是从“
活”的路途或视角,而不是从“死”的路途或视角探寻“活的意义”,将“本真”的“活的意义”,从“非本真”的“人活着”中引伸和探寻出来。从而“未知死焉知生”便只能作为“未知生焉知死”的充和提醒,而不能取代它的主导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