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寇本良说罢一片言语,元首从那边说道:“你这个倡自治的见识倒很好,你望后就可以张罗着去办。若是办成以后与我的报馆相辅而行,那人民或者能多开化几个。”本良问:“金玉均先生那里去了?”元首说:“咳,那玉均先生从你们走以后,与我开这报馆,甚是热心,只因去年四月之间,在背上生了一块恶疮,医药不效,数日而逝,于今已经一年有余了。”本良闻言,叹息了一会。云大人又访问了美国些个风土情景,又说了本国种种失权的事情。本良又将重根等捎来的信,一一的交了。当日天色已晚,安母与云大人,全都回了后宅。由此望后,本良就在平壤城里,立了几处宣讲所,着天同孙子奇等,在那演说,劝化百姓。这且不再说下。
单说岳公这日到了家中,见了二老爹娘,参见已毕,岳老夫人说:“儿啦,你几时从美国起的身?在那住的?是甚么学堂?学了些甚么回来?”岳公遂将住的甚么学堂,学的是甚么,几时领的文凭,几时回来的,一一的对父母学了一遍,又问岳安人说道:“香铃妹子,上那乡去了,是出了阁怎的,可是〔串〕亲戚去呢?”老安人说:“儿啦,你要问你那妹妹,真是让人一言难尽了。”
岳夫人未从开口泪盈盈,叫了声:“我儿岳公听分明:要是问你那妹子香铃女,提起来真是让人痛伤情。那一年你的岳母得了病,你妻子与你妹子离门庭。去上那会贤庄里把亲串,中途路遇见三个日本人。走至那落雁山中起了坏,硬拉着你那妻妹要行凶。多亏那张让、张达弟兄俩,将贼人捉住送到审判厅。到后来香铃得了惊吓病,一昼夜丧了他的命残生。你的妻羞愧难当上了吊,他姑嫂一同归了枉死城。我的儿光在美国求学问,那知道咱家出了这事情。”岳公他听了安人这片话,不由的无名大火望上冲,手指着汉城以里高声骂,骂一声:“日本狂贼名伊藤。都是你施下毒辣坑人策,硬要夺我的高丽锦江城。拿取了我国权力真可恨,你国人还在此处来行凶。种种的暴虐之行全由你,羞污我妻妹之事最难容。这冤仇今日要是不报报,我岳公枉在阳间走一程。正是他咬牙切齿高声骂,又听的怀嵩那边问了声。
话说岳公正在那里大骂伊藤,岳怀嵩说:“我儿不要这个样子。你那妻妹虽然身死,那三个日本人,尚与咱们抵了偿。现在日本人的暴虐,比先前还甚着多少倍呢。我儿不知,听为父我对你学一学吧。”
岳怀嵩坐在那边开了声,叫了声:“我的孩儿名岳公。我的儿,你今离家三四载,咱国的权力全归人手中。只因为咱国欠那日本款,那伊藤施出一种狠毒行。硬将咱国财政权柄夺在手,作甚事伊藤不与钱与铜。他国人无故打伤好人命,又夺了咱国巡警权一宗。审判权他们也是握在掌,咱国里君臣也不去争。是权力全都归了伊藤手,咱这国想要保全怕不能。这都是伊藤一人想的道,将咱国人民害的好苦情。我的儿,你今回家看一看,日本人现在实据(在)了不成。”岳怀嵩说罢前后一片话,倒把那岳公眼睛活气红。
话说岳公又听他父亲,说了一片国家失权的话,气的他心惊肉跳睛暗的,说道:“伊藤这个贼呀,无论何时,非将他刺死不可,好解我的心头之恨。若不然,这口怨气何时出呢?”你看他主意以(一)定,就在家中住了两日,这日去上云府,拜见元首,谈了一会,就到那寇本良之屋,说:“兄长,我今天有件事情相求。”本良说:“贤弟有何事情?只管讲来,何必拘之呢。”岳公说:“我想求你做几个炸弹子。”本良说:“你要那个做甚么呢?”岳公遂将要刺伊藤之事,对他一学,本良说:“这些恐怕是不容易。”岳公说:“做成了,得便就刺了,不得便就罢。”本良说:“你候几天,我与你做三个,也就够用了。”
于是岳公回去,等了三天,本良与他做了三个炸弹。这本良他怎么会做炸弹呢?皆同他在美国住了三年,医学专科,所以他会做。本良将炸弹做成了,交与岳公。这岳公得了炸弹,就想上汉城刺伊藤去。正是:
准备云弓射猛虎,安排香饵钩鳌鱼。
竟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话说寇本良炸弹递于岳公,岳公接过一看,这两个炸子,用一条药线连在一处,每个有酒杯大,外面用黄铜叶包着,里边藏着钢子与炸药,那条药线,通在里边。岳公看完,对着本良说道:“兄长你做这个炸弹,怎么与我在美国看见那个不一样呢?”本良说:“怎么不一样?”岳公说:“那个无有这条药线。”本良说:“这是新出的样子,贤弟你不知道,我对你说上一说。”
本良开言道:“贤弟你是听:提起这炸弹,实在令人惊。那一年日俄开仗首山抢,日本人屡次不能占上锋。到后来做出这种炸药弹,挑了那三千多个敢死兵。将炸弹每人胸前揣一个,将药线含在口中不放松。空着手首山以上降俄国,俄国人以为他们无改更。将他们个个领至大营内,一个个口中药线咬咯嘣。只听那炸子咔叉一齐响,伤了那俄国兵丁好几营。那三千余人也都丧了命,他国家由此可也把功成。这炸弹就是仿照日本样,想要用就得哈(豁)出活性命。药线也得含在口,炸子也得揣在胸,对着贼人用牙咬,自能犯火响咕咚。打准了的人必得死,打不准自己先丧命残生。贤弟你千万想一想,别拿着性命当非轻。”岳公他听罢本良一片话,你看他开言有语话从更(容):“兄长啊咱们国耻实难忍,要不刺伊藤心不平。哈(豁)出我这把生灵骨,探探那黄河几澄清。要是能将伊藤活刺死,也算是韩国人民福气生。纵就是事情不成我命死,我情愿一死方休照简(汗)青。”本良说:“贤弟既然意已定,我还有几句言语向你明。做事情纵若时时加仔细,一漏泄机关就了不成。那时节事情不成还招祸,反到(倒)使家中老幼不安宁。贤弟呀!这个事情非小可,别拿着这话当作耳傍风。”岳公说:“是,我记下了。”本良说:“你要记住就算行。”说话之间天色晚,岳公他拿着炸弹转家中。押下此事且不表,再说那统监名伊藤。
话说伊藤自从将高丽审判权夺在手中,以后他就雇了些个高丽人,在外边打听韩国人民的形势。这一日有一个探子,从平壤回来说是:“平壤百姓气势很凶,那农夫妇女全都立会,与你国人作对,还有报纸鼓吹,现时有人立了宣讲所,天天在那劝化呢。”伊藤一听这个消息,暗自想道:“平壤民气如此凶猛,又有用报纸鼓吹的,有用宣讲所讲自治的,像这样他们那民智那有个不开化?他们那民智若都像平壤百姓那样,高丽国不是得不到了手了吗?我不如望平壤走一趟,一来探探那边的民气都是如何,二来将他那鼓动人民的那个人,与他消灭了。他们的民气若不凶,可就不怕啦。”主意一定,先与他国驻平壤的领事打一封电去,让他在那边安排公馆接待。这封电一发到他那领事那处。他那领事名唤振东三郎,当日接了这封电信,就在他领事衙门里安排下公馆,预备着好接伊藤。
这个风声一传,就传到岳公的耳边,岳公一听,伊藤要上平壤来,暗自忖道:“我正愁刺他无隙可乘。今日他要望此处来,我何不在这南门外伺候他,等他以(一)过之间,我就将他刺死,岂不是解了我心头之恨吗?”于是又将这个事情告诉于寇本良得知。本良说:“这道(倒)很有(好)机会,你千万要小心。”岳公说:“那是自然。”这个时候侯元首也知道了,心中很不愿意,只怕事情不成,反惹下祸。那岳公的意思很坚,他也无可如何,只得听只他办去吧。由是岳公天天在南门外等着,这且不表。单说伊藤发电后,探了两天,就拾道(掇)拾道(掇),带着一千护卫军,坐上快车,可就扑奔平壤走下来了。
这伊藤坐上快车出汉城,你看他前呼后拥好威风。出城来带领一千护卫队,分出了马队步队两路兵。头前里跑开三百快马队,后有那五百步队护军行。马队头兵丁拿着九音号,吹起来的答答甚可听。快车子四面玻璃照人眼,跑起来披答扒答马蹄声。步队兵左右前后把车护,好一似北辰高挂众星共。出汉城威威烈烈往前走,人与马饥餐渴饮不稍停。论走也得半个月,说书何用那些工?
简断捷说来的快,这一日到了平壤地界中。振东三郎接出二十里,一齐的勾奔南门要进城。岳公他早在门里把他候,让过去马队上前就行凶。在嘴里药线用牙只一咬,那炸弹克叉一声了不成。三炸弹一齐暴裂望外打,先炸死行刺人儿名岳公。该着那伊藤博文命不尽,那弹子未曾伤着他身形。打死了护卫兵丁人九个,又炸死赶快车人儿一名。大伙儿一齐说是:“有刺客!”护卫队将车围个不透风。巡警慌忙往前跑,看见岳公死尸灵。将死尸抬到领事馆,伊藤也进了公馆中。振东三郎过来把惊道,又只见伊藤那边开了声。
话说岳公见伊藤车子过来,他急忙将药线咬开,只诚(曾)想将伊藤炸死,那知道他那护卫军多,未曾伤着伊藤,他自己让炸子先崩死,真是可惜。后来伊藤到了公馆,命人验岳公的尸,看看他是用何物行刺。验尸之人,验了一会,回来言道:“那人是炸弹行刺,看他口中含有药线,并且他还是崩死的。”伊藤一听这话,暗自想道:“这人是姓甚名谁?并且他这炸弹,韩国人也不能会制,其中必有原故。再说此人,要想行刺,不能他一个人。我想要将此城中之鼓动百姓,与这个行刺的党徒,可得用个甚么法能知道?”寻思一会,忽然计上眉峰,说:“我何不雇此处的人,让他与我访听。要是有人打听着实据,我给他五百元钱,他国人见财就能替我办事。”主意已定,遂将这事告诉于振东三郎。振东三郎就雇了些高丽人,在外打听。
这日来了一个二十岁的人见振东三郎。振东三郎领着见伊藤。伊藤命通事问他,说:“你姓甚名谁?将那刺客的原因,并他的党羽,一一的说来。”那人对着通事可就讲起来了。那个人站在那边开了声,尊了声:“通事老爷听分明:我小子姓关名字叫关富,有一个外号叫作一包脓。家住在南门以外东胡同,行刺那些事儿我知的清。他的家与我离不远,他的名字叫岳公。他师傅姓侯名元首,在云府教书诲童蒙。岳公的同学也有十几个,前几年一齐游学赴美京。侯元首他在家中开报馆,专讲究劝化百姓救生灵。今年里岳公游学回家转,还有那寇氏本良人几名。寇本良在这城中立宣讲,着(整)天里讲究自治瞎咕哝。岳公他一心要把统监刺,寇本良与他做了炸弹物一宗。这事情我寡知道人三个,就是那元首、本良与岳公。我怎么能知他们是同党,这里头有个原因在其中。侯元首有个使人叫李九,我二人本是八拜好宾朋。这事情全是李九对我讲,所以我才知内里那情形。这本是三三见九实情话,并无一句虚言来假告诵。五百元钱快快给我,我好与李九分赃饮刘伶。”那通事听罢关富一些话,他这才对这伊藤把话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