滹南王若虛從之
史記辨惑四
○史記辨惑四
議論不當辨
史氏之評因人事之善惡而正其是非以示勸戒而禆教化故可貴也遷之贊田完徒謂易術幽明非通人達才莫能注意此固不必道者而又云田乞及常所以比犯二君專齊國之政非必事勢之漸然葢若遵厭兆祥則亂臣賊子皆得以天命自解而無所懲矣豈史氏之所宜乎
孔子世家贊云余讀孔氏書想見其為人夫聖人道德光被萬世雖鄙夫孺子皆知之矣而遷因讀書始想見其為人之大槩非所宜言
仲尼弟子傳贊云學者多稱七十子之徒譽者或過其實毀者或損其真鈞之未覩厥容貌則論言弟子籍出孔氏古文近是余以弟子名姓文字悉取論語弟子問并次為篇疑者闕焉予謂論人者亦據其行事而巳豈必容貌之覩以貌取人孔子或失之而遷顧以為準乎且遷所引雜說鄙事有不足信者矣又豈皆論語之所載也
魏世家贊云說者皆曰魏以不用信陵君故國削弱至于亡余以天方命秦平海內其業未成魏雖得阿衡之佐曷益乎此大謬之說也魏之亡既迫于秦興而非人謀之所能救則秦之亡也亦迫于漢興而無可為者矣而遷於本紀乃取賈生之論以不任忠賢罪二世何哉夫無忌之徒固未足以益國然遷之失言不得為無罪也
循吏傳贊云孫叔敖出一言郢市復子產病死鄭民號哭公儀子見好布而家婦逐石奢縱父而死楚昭名立李離過殺而伏劍晉文以正國法無乃少評論總結之語乎
呂不韋贊曰孔子之所謂聞者其呂子乎按孔子所謂聞者似達而非者也雖不取於君子然不韋亦不足當之也
項羽傳贊云吾聞之周生舜目葢重瞳子又聞項羽亦重瞳子羽豈其苗裔邪何興之暴也陋哉此論人之形貌容有偶相同者羽出舜後千有餘年而獨以此事遂疑其為苗裔不亦迂乎商均舜之親子遺體在焉然不聞其亦重瞳也而千餘年之遠裔乃必重瞳邪周生何人所據何書而上知古帝王之形貌正復有據亦非學者之所宜講也夫舜以玄德升聞四岳薦之帝堯試之上當天心下允眾望然後踐天子之位其得之固有道矣豈專以異相之故而暴興者哉使舜果由此而興則羽之成功亦應畧等奚其不旋踵而勦滅也遷資輕信愛奇初不知道故其謬妄每如此後世狀人君之相者類以舜瞳為美談皆史遷之所啟而後梁朱友敬自恃重瞳當為天子因作亂而伏誅亦此說誤之也悲夫
司馬遷贊蕭何云與閎天散宜生爭烈贊韓信則云可以比周召太公之徒贊周勃則云伊尹周公何以加夫史氏儗人必于其倫不可不慎也以何信等輩而上方三代聖賢談何容易哉至論張耳陳餘則又譏其異于太公季子遷之品藻陋矣
遷論壺遂云天子方倚以為相會遂卒不然壺遂之內廉行脩斯鞠躬君子也夫鞠躬特折身耳而以為君子之盛德何也且天子以輔相期之而充其所有纔止于是乎
李廣傳云其射見敵急度不中不發發即應弦而倒用此其將兵數困辱其射虎亦多為所傷此在陰里容或有之然亦失之億料非史氏所可必者也
汲鄭贊無他褒貶獨歎其有勢則賓客十倍無勢則否至并載翟公署門事此何足道而著之史評哉
滑稽傳首云孔子曰六藝於治一也禮以節人樂以發和書以道事詩以道意易以神化春秋以道義太史公曰天道恢恢豈不大哉巧言微中亦可以解紛夫天道恢恢已不見發明滑稽之意而六藝之事又何所干涉也
貨殖傳云無嵓處奇士之行而長貧賤好語仁義亦足羞也貧賤而羞固巳甚謬而好語仁義者又可羞乎遷之罪不容誅矣
外戚世家序云夫婦之際人之大倫也禮之用唯婚姻為兢兢夫樂調而四時和陰陽之變萬物之統也可不慎與人能弘道無如命何甚哉妃匹之愛父不能得之于子况卑下乎既驩合矣或不能成子姓能成子姓矣或不能要其終豈非命也哉孔子罕稱命葢難言之也非通幽明之變惡能識乎性命哉夫一婦人之遇否亦不足道矣且凡人事孰非命者而遷於此反覆致意何其費辭也人能弘道之語其意尤疏
滹南王先生文集卷之十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