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巴杰尔先生太客气了,”贾迪斯先生说,“请原谅,我想改正他的话,我认为三个都是杰出的人物。”
“谢谢你,贾迪斯先生!我也经常跟他这样说,”巴杰尔太太说。
“可是,亲爱的,”巴杰尔先生说,“我经常跟你怎样说呢?我虽然不想故意贬低我在医学界里可能得到的名望(我的名望如何,我们的朋友卡斯顿先生将来有很多机会加以评论),但我绝不是头脑迟钝的人——不,绝对不是.”巴杰尔先生对我们大家说,“我也不是不通情理的人——一所以,我还不至于拿我的名望来与斯沃塞舰长和丁格教授这样的第一流人物相提并论。贾迪斯先生,你也许对斯沃塞舰长的这张肖像发生兴趣吧?”贝汉姆·巴杰尔先生一边说,一边领我们到旁边的一问客厅里去.“这张肖像是他从非洲一个驻地回国的时候画的,他在当地得了热病。巴杰尔太太觉得他的脸画得太黄了。可是,他的神态多好啊。简直是气宇轩昂l”
我们都跟着说:“的确是气宇轩昂!”
“当我看到这张肖像的时候,我心里想,”巴杰尔先生说,“我要能见到这个人,那真是三生有幸了!’这张肖像充分证明,斯沃塞舰长从前是个第一流人物。在那一边,是丁格教授的肖像。我对他很熟悉——他最后一次生病的时候,我给他看过病——这张肖像画得栩栩如生。在钢琴上面摆着的,是身为斯沃塞太太时的贝汉姆·巴杰尔太太的肖像。在沙发上头挂着的,是身为丁格太太时的贝汉姆·巴杰尔太太的肖像。至于今天的贝汉姆·巴杰尔太太,我得到了她本人,但是没有肖像。”
这时,仆人来说晚饭准备好了,我们便到楼下去。那顿饭菜非常精美,招呼也非常周到。可是,巴杰尔先生的脑子里还在想着那个舰长和那个教授,而婀达和我又荣幸地坐在他身旁,由他亲自照顾,所以我们听到许多有关那两位优秀人物的事情。
“萨默森小姐,喝点水吗?让我来倒吧!噢!请不要用这个大玻璃杯。詹姆斯,把教授的酒杯给我拿来!”
婀达非常欣赏放在一个玻璃罩下面的假花。
“奇怪!这些花保存得多么好呀!”巴杰尔先生说,“这些花是贝汉姆·巴杰尔太太在地中海的时候人家送给她的……
巴杰尔先生请贾迪斯先生喝一杯红葡萄酒。
“不是这种红葡萄酒!”他说。“请原谅。今天是个了不得的日子,我碰巧有些特别好的红葡萄酒;逢到这样的日子,我总是拿这种酒来请客。(詹姆斯,把斯沃塞舰长的酒拿来!)贾迪斯先生,这酒是舰长从国外带回来的,我们就别提这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你一喝就知道这是一种多么奇妙的酒。我亲爱的太太,我很想跟你碰碰杯。(詹姆斯,拿斯沃塞舰长的酒给太太斟一杯!)祝你身体健康,我亲爱的太太!”
晚饭后,我和婀达、巴杰尔太太一边走出餐厅,一边谈论着巴杰尔太太的第一个和第二个丈夫。到了客厅里,巴杰尔太太先给我们提纲挈领地讲了讲斯沃塞舰长婚前的生活和经历,然后,从他爱上她那一天起,她就讲得比较详细了;据说他是在“瘸子号”军舰为军官们举行的舞会上爱上她的,当时那只军舰正停泊在普利茅斯港。
“‘瘸子号’这军舰多可爱啊!”巴杰尔太太一边说,一边摇着头。“雄伟极了,就象斯沃塞舰长常说的那样:整齐干净,井井有条,桅高帆满。如果我偶然用上一两旬航海术语的话,请你们千万不要见笑,要知道,我当初真象个水手呢!斯沃塞舰长因为我的缘故;很喜欢那条船。后来这船退役了,他就常说,要是有钱的话,他准把那条旧船买下来,让人在后甲板上,在我们当初站在一起跳舞的地方刻上字,把那个地点标出来,因为他就是在船尾那个地方,被我从船头的桅楼发出的‘炮火’打中的。所谓‘炮火’,是他形容我眼睛的一个航海术语。”
巴杰尔太太摇摇头,叹了口气,又照照镜子。
“从斯沃塞舰长到丁格教授,这是一个很大的改变。”她带着苦笑说下去。“起先我感到很不习惯。我的生活方式完全改变了!可是时间和科学——特别是科学——使我习惯了这一切。丁格教授在研究植物学的时候,我是他唯一的伴侣,我变得很有学问,几乎把航海的事儿给忘了。奇怪的是,教授和斯沃塞舰长的性情爱好根本不同,而巴杰尔先生又和他们两人完全不一样。”
后来,我们转而谈到斯沃塞舰长和丁格教授是怎么死的,他
23口们两人似乎都得了重病。在谈话过程中,巴杰尔太太对我们表示,在她这一生中,她只热恋过一次,而那热恋的对象就是斯沃塞舰长,当日的那股热情是再也呼唤不回来了。后来她谈到了丁格教授,说他死得很惨,是慢慢死去的,巴杰尔太太模仿他当时呼吸怎样困难,怎样喊“劳拉在哪儿?让劳拉把面包和水拿给我!”正当她说到这里,巴杰尔先生、贾迪斯先生和理查德都进来了,于是丁格教授就被送回坟墓里去了。
这几天以来,我早就注意到婀达和理查德越来越难分难舍了,这天晚上我注意到尤其如此。这也难怪,因为他们不久就要分手了。因此,等我们回到寓所,我和婀达上楼睡觉的时候,只见婀达比往常更少说话,我倒也不觉得奇怪。不过,我却没想到,她竟然倒在我怀里,把头藏起来,对我说:
“亲爱的埃丝特!我有一件非常秘密的事情要告诉你!”
我的好姑娘,没问题,那当然是一件非常秘密的事情罗
“什么秘密事情,婀达?”
“噢,埃丝特,你永远也猜不着的!”
“要我猜一猜吗?”我说。
“噢,不!不要猜!请不要猜!”婀达喊道,看到我要猜,她吓了一大跳。
“瞧,我真不知道这是关于谁的事情,”我说着,装出沉思的样子。
“这是关于,”婀达低声说。“这是关于——我表哥理查德的事情。”
“亲爱的,原来是这样!”我一边说,一边吻着她那头闪亮的长发,因为我看不见她的脸,只能看见她的头发。“他怎么啦?”
“噢,埃丝特,你永远也猜不着!”
看见她这样偎倚着我,把脸藏起来,同时又知道她现在哭的原因不是感到痛苦,而是感到喜悦、自豪和希望,我心里高兴极了,所以我一时还不想让她把话说出来。
“他说——我知道这是很可笑的,我们俩都很年轻——可是,”她忽然哭起来了,“埃丝特,他说他非常爱我。”
“真的吗?”我说。“我这还是头一次听到呢!不过,说实在的,亲爱的人儿啊,我在好几个星期以前就可以跟你说他爱上你了!”
婀达又惊又喜,扬起她那张红红的脸儿,搂住我的脖子,一会儿笑,一会儿哭,一会儿脸红,一会儿又吃吃地笑;看到她这个样子,我心里真觉得高兴。
“你瞧你,亲爱的,”我说,“简直把我当成大傻瓜了!谁都知道,你的表哥理查德早就爱上你了!”
“可是你从来没提过这件事情啊!”婀达一边喊,一边吻我。
“没有,亲爱的!”我说。“我等你来告诉我。”
“可是,我现在不是已经告诉你了吗,你没觉得我有什么不好吧?”婀达答道。就算我是世界上心肠最硬的老嬷嬷,她也一定能哄着我说“没有”。现在既然我不是那样一个人,所以我马上就说,没有,我没觉得她有什么不好。
“不过,”我说,“依我看,这一来可就麻烦了。”
“噢,亲爱的埃丝特,麻烦的还不止这个呢!”婀达喊道,把我搂得更紧,又把头靠在我的胸前。
“是吗?”我说。“难道还有比这个更麻烦的吗?”
“就是呀,还有比这个更麻烦的!”婀达点头说。
“怎么,难道你——!”我故意和她开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