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头随敏戍刚离开不远,黎天华就向白亦凡走去。“黎师兄。”白亦凡立即拱手,神情举止小心翼翼。黎天华随口说道:“白师弟,如今咱们东峰药园奉口谕又添新人,今时不同往日,所谓人多口杂,言多必有失,你明白吗?”白亦凡连忙道:“谨遵黎师兄教诲。”
  黎天华顿了一顿,接着随意又道:“嗯,你懂得就好。石……石师弟是奉口谕而来,相信应该很快便会离去,所以别太亲近,也别冷落,咱们都小心些,最近事忙,你也实在辛苦,如今敏师叔与我都得空,自然会安心打理药园,你也可多休息,回去多睡会儿吧。”他说到石头时,本想叫师叔,但最终还是叫了声师弟,不过他似乎对白亦凡的态度还算满意。
  “是。”白亦凡再次拱手,随后小心后退几步,转身这才回去屋中继续休息了。
  却说石头,一路走着敏戍对他很是客气,之前看见敏戍与黎天华一路跑跳,几乎快能像好看的仙人姐姐一样的飞,而这样的仙人却笑眯眯地跟他说话,这让他简直受宠若惊,而敏戍说的话听起来都很难懂,他嘴笨,即听不太明白又回答不清楚,一时尴尬不已。
  敏戍身份特殊自然熟谙世故,几句话就把石头摸了个底儿清,不仅松了口气,心下十分安定,他发现这二愣子完全就是‘白纸一张’,只要别死在自己这里,其它都好办。
  不久,两人来到一处房舍前,敏戍微笑着殷勤说道:“石师弟,这里是咱们东峰药园最重要的地方‘启灵居’,里面有内门长老亲自布置的阵法,专门为来药园的新人进行初始秕谷与启灵用,在里面‘食药基’、‘睡小周天’,如此吃住上三日人必然会脱胎换骨一番,当然,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在这里待上三日的,不过石师弟你自然是可以。”
  “敏师叔,谢敏师叔!”石头说道,他尽量学着这里人说话的语气,可敏戍却听得暗自直摇头。
  石头经白亦凡的提醒知道,与敏戍说话要先叫人,所以不管说什么,都先叫一声敏师叔。而敏戍又叫石头师弟,两人就这么相互师弟、师叔的称呼着,辈分完全乱了套。其实敏戍完全可以让石头叫他师叔,但是他不敢,他担心韩愈再临会不高兴,说不上哪天石头就去了内门。让石头改口叫自己师兄,他又觉得亏,万一这二愣子最终被上头忽略,一辈子终老东峰也说不定,这样的事他也不是没有经历过。
  推门而入,从外面看就挺大的房子里面也无隔断,空荡荡只是一个大房间,敏戍对石头说道:“石师弟,现在开始,三日时间,你便在这里‘食药基’与‘启灵’。”石头连忙说道:“敏师叔,谢敏师叔!你……我……弟子该做啥?”他虽然尽量学着说这里人说话的口气,却怎么听怎么别扭,敏戍顿时满脸黑线,要不是有长老口谕,真恨不得一巴掌拍死他。
  “很简单,先‘食药基’,看到中间地上的花纹了么?等下你吃饱了东西,就去那圆圈里坐一会儿……”敏戍说道。他实在不想再与石头多罗嗦,虽然这二愣子就是‘白纸一张’,很好应付,但说话却让他太反感、太厌恶,他真怕自己会压不住火,于是草草对石头交代几句准备直接开始,他宁可多做也要保持同石头少说话。说着从腰间取出一个小袋子,指尖转动,瞬间,一小盆汤水里面夹杂着不少的块茎出现在他手中,直接递向石头说道:“吃吧,能吃多少就吃多少,现在开始不能说话了,要专心。”
  石头接过小盆,发现这小盆里的菜很好看,里面指甲大的块茎花花绿绿,五颜六色,汤色清白,整盆捧在手中冰冰凉,并弥漫着一层渺渺烟雾,同之前在家时吃的炖菜完全不一样,心中很是好奇,不知该怎么吃,不知是先喝汤还是先吃里面的块茎,但是敏戍说不能说话,他只好捧起小盆送到嘴边吸溜吸溜连吃带喝起来。
  刚入口,石头发现这盆菜凉凉的,完全没有盐味,清甜中带苦,说甜不甜,说苦又不苦,又略带一股淡淡的草香,说好吃不好吃,说难吃又不难吃,而敏戍说能吃多少就吃多少,想来应该吃越多就证明他越强大,虽然之前王长老与韩愈对他说的话他都记住了,但他觉得,吃东西多吃一点儿应该不算是逞能,所以敞开了肚子,卯足了劲儿吃,一心想表现自己。
  没一会儿的工夫,石头就把一小盆汤菜全都送进了腹中。敏戍问道:“还能吃么?还要么?”石头点头,却不开口,他记得敏戍说过不能说话了,要专心。敏戍又问:“还能吃一盆?”石头感觉肚子里开始微微发热,虽然还有些地方,但好像不能再吃下一盆了,想说还能吃一点儿,可敏戍说不能说话了,要专心,他没办法表达出来,于是想着反正吃越多越好,索性把心一横用力点了点头。
  敏戍见状直接又给石头加了一盆,同时面露惊讶之色说道:“石师弟果然不凡!”心中更是暗起波澜:一般童子新来,这药基顶多能吃下一盆,这小家伙却要吃两盆,还不知是不是极限,了不得!难怪随长老口谕而来,只是为何不直接留在内门?嗯,想来其身世一定是与王长老有故,为了不落人口实,王长老故意如此安排。这虽然是个烫手的山芋,可又何尝不是自己的一次机会?只是估计用不了多久,这小祖宗就会离开,会被往上一路安排,外门……内门……前途无量啊!看来要抓紧时间与其结缘才好……
  敏戍精明地盘算着,他哪里会知道?为石头所做的种种,只是王长老不想输一盘棋,借个由头脱身而已!石头无意间吃了火焰果,喝了阴阳蛟的血,因小姑娘水灵的缘故才被勉强带回了绝尘谷,其实却后天根基浅薄,根本就不适合做真正的侍药童子,就连新人必须五日的用药凝神都被免去了。王长老为他洗涤筋骨,只不过是随手为之而已,勉强算是让他能留在东峰的药园里做事,不然也不会传下那样一个口谕,那完全是怕他做不好事,小命无辜丢掉!只是因缘际会,被韩愈这么一搞,平白给了石头一个‘大有来头’的身份!
  其实石头现在很不好受,腹中如火在燃烧,并开始向全身蔓延,只因这一切都只是个误会!换做以往新人来此,敏戍一定会严肃告诫:‘药基要慢慢食用,感受体内药力的变化,适可而止。’可石头是随长老口谕前来,想来自然不凡,再加上敏戍反感与他交谈,所以草草就让他食用药基。而石头又完全不知情,一心以为多吃就好,狼吞虎咽几口就吃下了一盆。
  药力开始发作了,可敏戍不让他说话,石头只好苦苦忍受,本想停下不再吃,可是点过了头,第二盆已经在手里,不吃恐敏戍不喜,而这药基刚入腹时清凉,再加上觉得吃越多越好,所以就一口气又全部吃下了。
  “石师弟可还要再吃?”敏戍一旁又问,他已经满脸震惊之色,因他自己当初只是吃下了大半盆而已。石头紧咬牙关,轻轻摇头,虽然吃下第二盆,腹中的火热暂时有所缓解,但此刻却是又撑又热,比方才也好受不到哪里去,如若不是之前王长老为他洗涤过筋骨,全身通透,入体的药力有不少都有了去处,一次吃下两盆药基他甚至可能会直接爆体。
  见石头摇头,敏戍说道:“去中间的圆圈图案里坐下,闭紧双眼,稳住心神,坚持越久越好,好处多多,石师弟加油!”他这完全是关心与鼓励,他愈发的觉得石头不凡,必定大有来头。石头闻听赶紧疾步过去一屁股坐下,不能不快去坐下,全身已似火在烧,一阵阵的虚弱感觉,他已经快有些站不稳了,如若不是敏戍要他坐着,他会直接躺下。
  待石头坐定,敏戍抬手从腰间取出一方半寸大小,非金非玉的事物,弯下腰,安放在身前脚下一处凹槽里,两下刚好吻合。瞬间,整个地面上错落有致的细碎花纹突然大放光芒,光线来回扭曲折射,眨眼间,这些光线围绕着中心圆圈里的石头,形成了一圈又一圈金黄色的光环,把他完全笼罩,并飞快转动起来。
  顿时,石头一下更加难受了,他周围开始刮起了狂风,一股一股转着圈儿的吹他,直接吹进肉里,吹进大腿里,吹进胳膊里,吹进肚子里,一下把肚子里的火吹得全身乱窜,又热又疼,越来越热,越来越疼,他难受,想躺下,但是周围的风不停地吹着他,他动不了。
  没一会儿,石头就再也坚持不住晕死了过去。换做一般新人如此,几乎已是有死无生,因身体不能承受过多药力,经不住阵法启动对全身进行药力加持。可石头却是例外,他被王长老一时兴起洗了两遍澡,对于王长老来说是随手为之,可对石头来说却是一次机缘造化,两次洗澡:一次洗涤皮肉尘埃;二次洗涤筋骨淤滞。即强健了体魄,又让他全身通透许多,可以承载更多外力加入。可即便如此,石头仍旧是命悬一线,因两盆药基的药力足以致命,庞大的药力冲击,即使不会冲烂他一身血肉筋骨,但不断承受剧痛的刺激,心神通常也会崩溃。可石头却又不同,他做错过大事,他杀过人,所以他刚一昏死,就又开始做那梦……
  姐姐家的男人浑身是血指着他大声吼叫着:“就是他要杀我,就是这个小杂种,抓住他,不让他吃东西!饿死他!饿死他!”旁边有人说:“不行啊,石头就要成仙人了!”可接着又有人说:“他怕热,又怕疼,他不强大,不能成仙人,饿死他吧!”紧接着周围的人都喊着:“对,不让他吃东西!饿死他!饿死他!饿死他……”
  石头瞬间惊醒。可他刚醒来不久,就又被浑身上下的剧痛淹没,再次昏死过去,不过紧接着他就又会做那梦,之后惊醒……
  反复多次,慢慢的,石头发现身上好像不那么疼了,也不知是他自己麻木了,还是最疼的一阵过去了,在那个梦的不断刺激下,潜意识里一股勇气支撑着他……
  日薄西山,暮色苍茫。
  石头奇迹般活了下来!浑身上下慢慢不再疼痛,而且暖暖的,很舒服,只是浑身没有力气,很想睡觉,可周围的风还在吹着,躺不下,而敏戍说过,坐在这里越久就越好,石头决定就这么坐着,继续坚持。他不知敏戍所说的好到底指的是什么,怎么好,哪里好,谁好,但他感觉自己坚持越久敏戍应该就会越满意。
  不知不觉夜幕降临,一轮皓月明澈半空,点星闪烁,银河隐现。
  终于,一切都结束了,当石头全身上下早已经再没有一丝疼痛的感觉时,周围的风停了,敏戍弯腰低头,从脚下的凹槽里取回了那方非金非玉的小事物,并小心仔细收在腰间。
  感觉到风停,石头这才睁开眼睛。
  “恭喜!恭喜石师弟‘药基体’大成!快起来吧,小半日下来,想必已经坐麻了半身,先起来活动活动,待气血通畅了咱们再进行‘启灵’。”敏戍说道,此刻他更加热情,一心想要好好巴结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