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女客都是同一个旅游车里的,同仇敌忾,都媞媞脸上一红,觉得这厕所呆不下去了,便从厕所里走了出来。那些女客一个个的看着她走,都没吱声。
那外面开始下起细小的雨来,御俊初就那么站在雨里面等她。都媞媞眼神一花,只觉得那些白茫茫的雨点打在他的头发上,仿佛让他一夜白发。御俊初见她出了来,以为她已经解决了,谁料得她急急忙忙的走过来,吞吞吐吐的道:“你……你知道这附近还有别的厕所吗?”
御俊初用手指道:“在那边的小巷里还有一处厕所,不过离这儿挺远的。你要去么?”都媞媞点头,连忙匆匆的往他手指的方向跑去,这时候,御俊初突然发现了什么,他连忙赶上她,对她道:“你……你还好吧?”
都媞媞被他这一问,懵然一惊,吞吐道:“看你说的,我能有什么事?”御俊初连忙道:“可是我看见,你的裙子……”
他这一提醒,都媞媞才意识上了什么,她连忙撩起裙子,只见她的白裙子上面,沾了绛朱色的血,“这……这该怎么办呀……我……这是第一次……我,我没有准备……”她窘的真想哭了。
这都媞媞已经十五岁了,但是她身体发育的很迟,这月事迟迟不来,她也并未留意,谁料到竟然在这当口,月事竟然来了,而且还是当着一个陌生男孩的面,再也没有比这更尴尬的事情了,她真希望能够有个地洞钻进去。
御俊初也有些尴尬,但是他必须做些什么,这光天化日之下,不能够让这个女孩子穿着沾着血的裙子到处跑吧,他连忙脱下外套给她道:“你系在腰上,我把你带到厕所去。”那厕所在秦果儿所居住的水木花园里,那里都是富贵人住的地方,外人是不能轻易进去的,但是御俊初却因常在这里出没,所以可以进去,于是他带着都媞媞往那里跑。
都媞媞点点头,将外套系在腰上,扭捏的跟着他小碎步的跑去厕所,她第一次觉得,这短短的街巷是那样漫长,周围的人似乎各个都不怀好意的盯着她看。
终于到了厕所,都媞媞连忙跑了进去,那御俊初道:“你等着我,我马上就回来。”
“好的……”都媞媞头也没回,就这么进了去,这御俊初一边道:“相信我,没事儿的。”一边往外头跑去。
这附近有一家小卖部,御俊初走到那小卖部的门口,用手搔搔头发道:“你好,我要一包卫生棉。”也亏得他大方,那卖东西的大婶,看了看他,问道:“要日用的还是夜用的?”
“日用的,日用的。”他连忙道,大婶给他递上一包护舒宝,他赶紧付了钱,拿了卫生棉便走了。
等他走到厕所的时候,那女厕所里面静悄悄的,他等了半天,也没见都媞媞从里面出来,他敲了敲女厕的大门:“你……好了吗?”
这个时候,都媞媞才从女厕所里走了出来,她的眼睛红红的,连看也不敢看他,用手伏着胸口道:“不好意思呀,我……好了,我们走吧。”
“走什么呀……”她尴尬,难道他就不尴尬了吗?不过,他到底比她长几岁,遇到这种事情,更加的沉着冷静。他将卫生棉递在她手里道:“你第一次来那个,一定没有准备这个吧,拿去……”
这都媞媞将卫生棉拿在手里,低下头,小声的说:“谢谢……”她再一次进入到女厕所里,那御俊初长吁了一口气,在那厕所门外等她。过不多久,才见到她从里面走了出来。
他见到她终于不似方才那么紧张了,心里的大石也是落下,他道:“你家住在哪里,我送你回家吧。”
都媞媞咬了咬唇,点点头。她的两只手紧紧的抓住《圣经》,那《圣经》里夹着未用完的卫生棉,对于她来说,今天的事情简直是她人生的一大耻辱,可是,青春总是有一些不太好听的插曲不是么?
二人走出水木花园,御俊初招手拦了一辆车,送都媞媞回家,一路上,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出租车终于到达目的地了,都媞媞连忙下车,正要对御俊初说声谢谢时,忽然见到家中大门敞开,一些工人在她的家里搬拿东西。
都媞媞十分慌张,不明所以,她连忙扑上去阻止他们:“等一下,你们在做什么,这书架上面放的都是我的书,你们怎么能够随便动它?”
那书架上的书撒了一地,一本《唐诗宋词鉴赏辞典》从门槛里跌落到外头,小雨萋萋,地上早就染湿了,书落在地上,纸张也被打湿了。
都媞媞的气愤简直不言而喻了,她拍打着这些工人,怒吼道:“我要把你们通通赶走!滚出去,别动我的东西!”
这些工人们都是有力气的人,一下子就讲她拂倒在地:“你这孩子可真够麻烦的!我告诉你,这房子的租客花鬼,欠了几个月房钱都没付,现在又不知所踪,屋主实在没办法,只好将他的家具拿去卖了。”
怎么会这样?原来花鬼来到北京后,一心只顾着自己的电影艺术,却忘记了付房子的租金,他又因这里距离摄影棚比较遥远不常回来住,因此房东联络了几次联络不了他之后,一气之下便寻人来将它的家具拿去卖了来偿还房款。都媞媞手足无措的看着他们搬走家具,却无力阻止,她大哭起来,道:“这里是我的家!你们怎么能够破坏它!”
那些工人们哪里关心一个伤心小女儿的哭声?他们依然继续欢哗着,而御俊初却是最见不得人哭的,只要见到女孩子哭,他就忍不住心软,他走上前去,对都媞媞道:“好了,别哭了,家没了,还可以再找呀,更何况,这里真的不适合你这样的小女孩子住。”
这附近是有名的治安混乱的纷错街巷,妓女、混混、吸毒者都在这里生活,御俊初想不明白都媞媞的父母为什么会让她在这样的地方过活?更何况,这间房子是在不怎么样,虽然是一座重檐飞宇的老四合院,然而那起翘的翼角上布满了尘土,石砌的台基上也长满了青苔,屋子前面还有一处必须迈开腿才能跨越的沟涧,这哪里适合像她这样清爽飘逸的女孩居住呢?
“小女孩?”都媞媞抬起头,眼眶里满是泪水,道:“我看的出来,你们都因为我是个小女孩子,而不把我放在眼里,可是,就因为我是个小女孩子,我就应该眼睁睁看着他们把我的家拆毁吗?”她感到绝望的孤独,师傅也不知道去了哪里,他又是行踪无影的,虽然有一部手机,却经常关机,她如何联络他?找得到她唯一的亲人?“如果……如果我再有力量一点,我就会把这些乱动我东西的人全部杀光!”
她的这一派偏激与叛逆,写在脸上,是眼睛里狠狠的怒意与凶戾,御俊初守着她,道:“我就是随口一说,你不要放在心上。女孩,你的家人呢?”
都媞媞咬了咬唇,道:“我的爸爸妈妈都死了,我也受够了同情!”她眉头蹙的更紧了,眉间出现了好几条细纹:“你知道嘛?师傅现在也不在我身边,我该怎么办?这北京城这样大,我却没有家了,而且,我现在肚子好疼,我想休息,我想休息……”
她是这样的沮丧,让御俊初的心情也跟着一同跌落到了谷底,御俊初道:“我不知道你的家世是这样的不幸,不过,你的人生虽然开始的不太好,但会有一个美好的结果的……”“什么美好的结果,我压根不相信这些东西……”都媞媞冷笑,她将脸撑在握成拳头的手背上,道:“对于我来说,我不关心什么结果,我只关心我现在的生活,它美好吗?不,它一点都不美好,它是歌舞百戏中最恶劣的那一种悲剧,要我去相信美好的结局,对不起,我真的做不到。”
御俊初摇摇头道,“不,既然我进入了你的世界,我便不能够看着你自我堕落。女孩,你叫什么名字?”他这是第一次问她的姓名,因为,他以为他们是不会有交集的,知道姓名又如何?依旧还是陌生人。
可是现在,她令他牵肠挂肚起来,也许,她已经受够了同情!但是,御俊初却无法停止对于她的同情,他不能够止住想要拉她一把的心。
都媞媞冷冷道:“我叫都媞媞。”不过,这并不是她的本名,而是花鬼给她取的名字。她的本名叫什么,她自个儿也不记得了。
“都媞媞,真是好名字。”这名字当真说不上哪里好,但就是叫人印象深刻,仿佛她的人一样,御俊初笑道:“我叫御俊初。”“也是个好名字。”都媞媞缓缓的那么一说。
“算我帮你啦。”御俊初伸出大手道:“你暂时去我家住几天吧,等你找到新的房子、或者联络到你的师傅以后再说。”
都媞媞很吃惊,这个男孩子,竟然能够在她如此落难时伸出援手——别忘了,他们才是第一回谋面——不,第二回,可无论如何,他们真的只是陌生人不是嘛?
半饷,她才回他:“谢谢。”
因为她肚子疼,一直蜷缩在那里,所以他帮她收拾她要拿走的东西,那些石雕似乎是无法带走的了,好在屋主并没有把歪脑经动在这些东西上面,它们至少还是安全的。都媞媞将头埋在膝盖里,忽然,她想到了什么,连忙跑去卧室,将一样东西拿在手里——
这是一个蓝色玻璃瓶,里面什么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