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带着这蓝色玻璃瓶,与背着大包小包的御俊初,一起离开。此时已是晚上半点多了,月随人归,二人终于来到了御俊初所居住的电梯公寓。
  坐电梯上了九楼,门开了,两个人的脚步声一直从电梯门口响到拐弯处,然后,停下来了。
  都媞媞并不想停下来,她现在需要一张床,和一个热水袋,可是看到御俊初停下了脚步,她也只能停下脚步。
  御俊初之所以停下脚步,是因为看见了单日瑶站在门前。她穿着一身红衣短裙,脸上没有一丝笑容,当听见脚步声时,她回转头来,看见御俊初时,她眉色一动,待看见她身旁有一个少女,还披着他的外套时,她的眉头微微蹙起。
  御俊初实在没有想到她会来找他,欣喜若狂,走上前去来到她的面前,却察觉到了什么:“你……你喝酒了?”
  她的身上很大一股酒气,老远的就能闻到,这都媞媞也闻到了,她对于爱抽烟喝酒的女人,有一种天然的反感,像水果酒或是红酒这样的品味酒她尚可接受,可是如果是一身啤酒味道的女人站在她面前,她的精神洁癖便要发作了,于是,她的嘴里喃喃道:“我完蛋了啦,他竟然会有爱喝酒的朋友……”
  她这句话,虽然很轻,但是似乎她并不想避讳什么,所以,单日瑶与御俊初都听见了。单日瑶微微摇头,心中感慨遥深,实在是不懂礼貌的小女孩,这个时候,都媞媞走上前,对她道:“阿姨,可以离开我三步以上的距离吗?”
  阿姨?这个称呼彻底的激怒了单日瑶,她看向面前的这个只有她胸部高矮的小女生——她的模样,是和雅清淡的那一款,年龄虽小,却别有一番气质,仿佛苏世独立、横而不流的梅花,那一种傲霜斗雪的孤傲之气,流露于她那双充满灵气的大眼睛里。
  都媞媞又再微微昂起头,对御俊初道:“御俊初,我绝对不允许这样俗气的女人靠近我,如果你要让她进屋,那么……我便不会住进去。”
  御俊初闻到一股子浓浓的火药味,没想到第一次见面的两个女人,竟然能够水火不相容到这番境地。他还未开口,单日瑶却一下子一掌拍向墙壁,那都媞媞吓了一吓,不自觉的退后了一步,单日瑶将手撑在墙上,对都媞媞冷冷的道:“小屁孩儿,我真的不知道你为什么对我充满了敌意,但是,你惹怒了我,走、着、瞧。”
  她说完便要离去,御俊初连忙逮住她的肩膀,“别走!”“放开我!”单日瑶一扭手,将他的手甩落,她回过头来,怒目视他道:“别碰我,你三番四次的惹我生气,以后,休想再来找我!”
  她就这样甩了头发,扬长而去。
  见到她走,御俊初实在万分不舍,可是,他大包小包的背着那么多东西,又叫他如何去追,他这才意识到自己领回来的是一个多么古怪、多么可怕的麻烦!
  至于那都媞媞,她只是低着头,站在阴暗处。她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讨厌这个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女人。说不出为什么,反正她就是讨厌她!
  这一番双女刁斗,让御俊初头疼了起来,外面雨落纷纷,他的心却是微霜凄凄,美人如花隔云端,单日瑶呀单日瑶,为什么她总要在他身旁有另一个少女存在时,闯进他的世界呢?
  他就这样无声的开了门,将灯打开,然后将一众行李搁下,明天再清理吧。他向都媞媞指了她的房间——这是一间客房,平日里他姐姐来他这儿住宿的时候,就是睡在这里的,所以屋子的布置倒还算颇为女性化,也没有他的那些乱七八糟的衣服什么的。
  都媞媞坐在沙发上,一声不吭。她见御俊初不对她说一句话,知道他是生她的气了。可是她也生他的气。半饷,御俊初走过来,递给她一样东西:“呐,大门钥匙,和你房间的钥匙。”
  都媞媞接过钥匙,御俊初又道:“要是以后家里面来什么人,你也别赶他们走,我这家没什么人有钥匙,只有我姐姐和我弟弟,若是你赶他们走,那……我可得真生气了。”
  “嗯。”都媞媞点点头。这么说,他现在还不算生气?她赶走了那个美丽的女人,他也并没有对她很凶的样子,想到这个,她眼镜下的那一双隐然不露的眼睛,闪烁出了一丁点笑意。
  他又道:“今天,你遇到了一些不好的事情,一定受了不小的惊吓吧,你去睡吧。”都媞媞点点头,她忽然抬起头来,问他道:“御俊初,你觉得我长得好看么?”
  他始料未及她会问他这样的话,不好意思细了眼睛看她——可是她分明是好看的,他诚实道:“你很美,而且,我觉得你的美丽,跟别人不一样。”
  见他这样诚恳的回答,都媞媞佯羞忍笑,站起身来,往她的房间而去。
  有他这句话,那么,肚子的疼痛折磨,和精神上的疲惫,都不会影响她安然、甜蜜的入睡了。
  —
  水木花园,秦家大厅里,灯却是亮了一夜。
  所谓的绑匪始终没有打电话来,秦妈妈坐在沙发上守着电话,仿佛一夜之间衰老了许多。
  偌大的房间,曾经充满了欢声笑语,此刻却是这样的安静,安静的叫人恐惧。星稀月落,又是一个青冥长天,她独自坐在这里,空发臆想着无数种可能。
  她的果儿,果儿,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这时候,秦霈儿从卧室里卷帷走了出来,来到秦妈妈身边:“妈,你去睡吧,我会在这里守着的。”
  秦妈妈满脸愁容,肩膀一抖,闭上眼睛,眉头蹙成一个倒三角道:“果儿,果儿……”她呼喊着她宝贝女儿的名字。
  秦霈儿劝她道:“妈,你在这里守了一夜了,一直都不吃不喝的,你得去睡觉,你得去吃东西。要是真不想睡,那你吃点东西吧。”
  秦妈妈摇头,她吃不下任何东西,然而她却不知道,绑架她女儿的那些绑匪,此刻却在一家馆子里吃的正香呢!
  这些绑匪虽然做了一起绑架案,然而却并不是为了金钱而做。他们都是豹军玄武堂主郑习善的手下,而郑习善,却是周亦茜的干爹!
  所以,这几名绑匪并不是独自在吃喝,陪着他们坐成一桌的,还有一位瓷娃娃般的美人——周亦茜。
  事情的幕后黑手已经一目了然,这周亦茜之所以要绑架秦果儿,是因为她希望秦果儿能够无法出席即将开幕的运动会,那样,她周亦茜就可以以替补之位代替她的指挥手为止。
  这真是太妙了。
  在她身旁的,这四位壮汉,便是张瑞、四爷、阿土和萨摩。他们都知道周亦茜是郑习善的干女儿,因此一接到她的命令,他们便是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周亦茜对他们雷厉风行的行动能力十分满意,不停的给他们夹菜,娇滴滴笑语道:“来,大哥,你们好好吃,这一顿早餐我请客,没想到这么快,你们就将这事儿给办成了,我心头还自忐忑着呢,哪里想到你们竟然做的这样干净!”
  “大小姐说的,也忒瞧不起我们了,这样的勾当,我们早就做习惯了,保证不留下任何蛛丝马迹。”那叫张瑞的带头大哥道。那服务员又上了一碟子囫囵蒸熟的小笼包子,这些人也不客气,拿着一个往嘴里塞。周亦茜见他们吃相粗野,心里不喜欢,便欠身而起道:“我得马上去上学了,你们几位慢慢吃吧,有什么事打我电话啊。”众人道:“多蒙大小姐盛设,大小姐慢走。”
  待周亦茜走后,那四爷道:“哎呀,你们说,我什么时候能够交上像大小姐这样美丽动人的女朋友呀?”阿土道:“俺觉着吧,我们抓回来的那个小妞,姿色可也不输给大小姐,尤其是那双活泼泼的大眼睛,哎哟,看一眼都叫人喜欢呢!这包子也没什么好吃的了,我们不如回去,与这小妞快活去!”众人想着这秦果儿浓磨香唇,饱润婴肤,恨不得即可与她会鸾交凤友,并倚双肩去。
  这些流氓,立刻便对面前的包子馒头提不起半点兴趣了,一心只想去找那绑架来的小妞儿玩了,他们便坐了车,回到了豹军万事院的一间柴房中。
  这柴房下有一处地下室,他们欢哗着跑去了地下室。那地下室里有一个笼子,笼子里被捆着一个少女——便是秦果儿了。
  这秦果儿两只手被捆绑着,她的额头和鼻子上都贴着纱布,血从纱布里渗出来,这些伤,都是她刚醒来时扭打反抗所受到的伤害。现在,她学乖了,不再叫喊,也不再反抗,只是瞪着一双眼睛,在那里警惕着一切。
  那张瑞走到笼子外头,对她道:“女人,怎么样,学乖了不叫唤了呀?叫我一声哥哥,哥哥说不定就会放你走。”他虽然说着貌似温柔的话,可无奈他是个大嗓门,言谈间的凶神恶煞却是掩骗不了人的。
  秦果儿抬起头来,用那双眼睛愤怒的瞪着他。也许是瞪得乏了,一行清泪从她的眼角滑出,她道:“这里太闷了,闷得我连叫也难以叫腾了,不过,我虽然落到今天的地步,但是我是不会向你们这些流氓败类示弱的,在我的精神和肉体坚持不下去的时候,我也会想着,我的俊初哥哥会来救我的。”那眼泪落到她的嘴唇里,是苦涩的。
  “俊初哥哥?你说的是那个被我们一拳撂倒的懦夫吗?看你叫的这么亲热,他是你的男朋友对吧?哼,他要真有办法,早就把你救出去了,不过是你一厢情愿的信任罢了。一个胆小如鼠的废物,怎能做你这么漂亮的小娘们的男朋友呢?不如跟了我们几个,你放心,我们是不会伤害你的。”他说完这些话,淫笑片刻,将那监牢的门锁打开。
  这阴森的地下室是那样的阴暗,墙壁上的裂缝中还渗漏着水,这粉雕玉琢般的少女,在他们眼里也不过是虎啖的羊羔罢了!
  啊,一颗青色的果子,就这样被这几个馕糠的夯虫叮咬,再没有成熟红嫩的一日了。
  转眼,便到了晌午。
  这一日,正好是豹军每四年一度的梅花大会。
  这豹军自从左手死后,虽然并没有分裂四众,其声势与内涵,却大不如前了。曾经名重一时的“雅帮”,如今与其他帮派再无甚区别了。归根到底,是因为豹军自左手死后,上邪公由熊六儿继承,这熊六儿自身的文化修养不高,他对于豹子头、左手所传承下来的豹军文化,毫无继承之力,因此,豹军又怎可能还是过去的豹军呢?
  曾经规矩繁多的万事院,如今却吵闹不休,各堂的大人物们聚集在上邪宫里会宴。欢哗闹腾。在过去,上邪公未来,各堂各事的人均不得动筷,可如今,那熊六儿连个影子都没有,一些宴桌上的客人就已经酒醉微醺了。
  这时,方听一阵鼓声响起,红棍们纷喊起来:“有请上邪公!”
  众人这才肃穆,只见熊六儿抬着两只肉手,大步摇摆的走了进来。
  他嘿嘿笑了几声,道:“兄弟们,这段日子过得还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