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料到,这一推,单日瑶却惊呼一声,阻挡了他的双手,力图坐起来。御俊初不想她竟然会拒绝,一腔热情顿时烟消云散,嘴里忙道:“对不起,怪我冲动……”单日瑶却将外衣披在身上,刻意做出柔弱的样子,却凑过嘴去,在他身旁耳语丝丝道:“俊初,我们现下中了毒,再加你脚上有伤,可不能越雷池半步……等你的伤好了,毒去了,我便要做你的女人了!”御俊初侧耳聆听着她的软言细语,心下更是轰烈,然而事态如此,却又无法强人所难。只能赞她想的周到,心下也自体谅,便道:“好吧。”那单日瑶见御俊初这般扫兴,只得赔礼道歉——却是搂着他的脖子,亲了又亲。
如此,又过了一个礼拜,那御俊初与单日瑶身上的毒愈见好转,御俊初的下肢也渐渐康复,虽然无法独自行走,但是可在拐杖的帮助下走上几步。
却说这一夜,天色晦暗,晚风侵衣,那单日瑶扶着御俊初,在那红叶满院的花园中行走了数步,御俊初疲了,便与她一同回到屋中,那单日瑶高兴,却取了酒来,二人痛饮一场,都有些醉了。
御俊初酒量不如单日瑶,干了几杯后,便开始糊涂了,却摇摇坠坠的道:“到底是瑶瑶,酒量就是不一样,我喝不过你……”单日瑶也有些轻飘飘的,一边满了酒一边笑:“你在说什么呀,我的俊初是最厉害的,喝酒是小意思!怕什么,干了它!”却把酒杯凑到御俊初嘴边,御俊初不管不顾的,将酒喝进了肚子里:“好酒,今天这个夜晚,真是美妙啊,有美酒,有美人,太棒了!”
单日瑶嘿嘿一笑道:“这一个礼拜,没有什么外人,就我和你两个人,真好呀,什么都媞媞,什么秦果儿,她们全都不在这里,就我和你两个人,真好呀。”
提到那都媞媞,御俊初倒没什么心思,只是提到秦果儿,御俊初却忍不住郁悒于胸,他忽然大吼一声,流着眼泪道:“我对不起果儿,我对不起果儿,我没有保护好她,让她死去!我……我是个废物!我恨我自己,我恨老天爷!”说到此处,却是将那酒杯扔在地上。
单日瑶见他发了酒疯,连忙道:“我不要你这样说你自己,你知不知道,秦果儿她没有死,她活得好好的,你没有必要因为她莫须有的死亡而自责!”
“你怎么知道?”御俊初又哭又闹道,“我喜欢你,但我不喜欢你骗我!”那单日瑶酒醉三分醒,却斥他道:“你这猪头,为了你的果儿妹妹而哭成这样,你知不知道我看了好生难过,你又知不知道,我能常常看到秦果儿,她好好的生活着,哎,就算她要找人算账,也不会来找你,而是去找……”
“找谁?”御俊初痴痴呆呆的问她,单日瑶因酒状胆,一拍桌子,嗖的一下站起身来道:“找一个女骗子算账去!哼,俊初,你在这里等我,我去将秦果儿找来,我要她对你说,她遭遇了些什么,让你看清楚,身边人的嘴脸。”
她本就是雷厉风行的人,便因这酒意,却摇摇摆摆的走出弦月小院,想要将秦果儿带来,与御俊初相见对质。她爱他,她不能看着他为了别的女人伤心。秦果儿的死亡,会使她永远成为御俊初心头的朱砂痣,她不要!
单日瑶就这么冲动而去,御俊初想挽留他,只是刚一站起来,走了三四步,却一不小心摔倒在地。他顿觉自己的无能,不光没有保住秦果儿的姓名,连单日瑶也留不住,只得一步一停的回到桌前,又再喝了许多酒,直喝得酩酊大醉。
说来好巧不巧,正好是在这个时候,那都媞媞从那澳洲参加了雕塑展回来。她一身疲乏,却不想回家,便想来这弦月小院寻阿冷相聚,不想那阿冷却不在此处。她只得回到自己在此处的厢房,打算睡一晚上,第二日再寻阿冷。
这都媞媞的厢房,便在单日瑶所住厢房的左侧,她一回到厢房之中,却开了昏暗的台灯,还打算阅读一下从澳洲买回来的杂书再睡。她这边屋子一亮,那在院子的对面,御俊初却留意上了。他此时喝的晕头转向,却错把都媞媞的房间,当成了单日瑶的房间,一瘸一拐的走出房门,寻“单日瑶”去了。
只是,在没有人搀扶,没有撑住拐杖,以及醉酒的情况下,他没走出两三步,却又摔在了花园里,裤子上全染了脏兮兮、臭噜噜的泥巴。他见自己连行走都这样无力,不免受了那挫败的情绪影响,双手扯住自己的头发,险些将头上的纱布扯下,又听他昂首“啊”的长叫一声,那林中本来鸽声嘈杂的,听到这一声叫吼,四周的鸽雀全都扑唰唰飞走了。
都媞媞本来正静静的看着好书,忽然听到一声喊叫,不免心跳漏了一拍,却不知是何人在那里嘶叫?她放下书本,蹙了眉头从屋子中走了出来,待走到花园之中,见那太湖石旁却枕着一男,不是御俊初又是何人呢?
都媞媞再未想到会在此处见着他,见他眼泪汪汪的躺在那儿,不免怯声问道:“俊初哥哥?你怎么会在这里?”那御俊初听到有人叫他的名字,却抬起头来,见一女立于面前——本来,这都媞媞与单日瑶相貌身段迴然相异,平日里谁都能分清二女,然而此刻,这御俊初好死不死却酒迷心窍,一时却将这都媞媞错认为单日瑶,抬起泪汪汪的眼睛看着她,喉头哽咽道:“瑶瑶……你终于回来了,你不在我身边,我连行走……都没有办法,你一个人回来,是寻不回……果儿么?你……你果然在骗我……”
他的眉头皱得好苦,那眼泪一滴滴止不住滑下——丧爱之痛,刻骨铭心。他张开嘴,想要说些什么,却什么也喊不出来。这都媞媞听他言语,自是将自己认错,一时便灰了心想要离去,可见他这邋遢酒醉模样,自个儿走了,他可如何是好?万般无奈,只得扶起他,艰难的领到自己房间里来。
都媞媞本就生得娇小,那御俊初却是个大个子,这般扶着他迤逦前行,却是流了一大把的汗,才将他带到屋子里来。那御俊初一被领到屋子里,却站立不住,跌倒在墙壁上,手在那里乱划乱舞着,却将那书桌上的书纷纷扫在了地上,都媞媞心疼这些才买回来的书本,正想弯腰去拣来,不想那御俊初去忽然挽住她的双手,将她压在墙壁上,不清不醒的道:“瑶瑶,瑶瑶,我……”
他满嘴的酒气,真让都媞媞不知该往何处避,可是与心爱的男人这样亲密的姿态,却又使她感到怯懦羞涩,无力躲开。那御俊初一只手抓住都媞媞的手,另一只手紧紧握住她的脖颈,他在那里哭:“瑶瑶,我问你,果儿……她跳河自尽的时候,我居然不在她身边,她的灵魂……会不会原谅我?瑶瑶,我只要一想到这件事,我就真的好……难过,这个伤疤,对于我来说……一辈子都不会好……”
“瑶瑶,你……你这样机敏练达的女孩,可千万别学她这般懵顽无知,什么也不说一声,就那样……离开了我……”
他就这样一边说着胡话,一边将那都媞媞稚嫩的脸庞举起,他虽然看不清她,却能感受到她的那一份袅娜可爱的媚态,便凑了嘴来吻她,这都媞媞本来不愿意被他错认为她人,可因这一吻和他的蛮力,自个儿也抗拒不了,只感到一阵天旋地转,随他一起醉了。
月色美好,这一对青年男女,却就这样摊倒在床上……
又大约过了一个钟头,那单日瑶却带着秦果儿来到了弦月小院,兴冲冲的要领她去见御俊初。秦果儿果真懵顽无知,被那单日瑶瞒住,却不知所来为何。这二女到了厢房外面,却推门而入,见屋中狼藉,美酒洒了一地,那御俊初却不知所踪,单日瑶微微蹙眉,又再去了自己的房间里找,却也没能找着他,万般无奈,只得喊他:“俊初,俊初,你在哪里?”
那秦果儿一听到这名字,心下一怔,便待要跑,单日瑶却挽留了她道:“别……别走呀,秦果儿,你不知道,自从御俊初得知你死去了以后,心里面就像是有一根刺,别人拔不出来,只有你能拔,秦果儿,你没看见他方才以泪洗面的模样,你若看见了,你定不忍心再欺瞒他,他是宁愿你查无音信,也不愿你死去的……”秦果儿又是着急又是害怕,却支吾道:“单小姐,你怎能这样对我?你明知道我现在的模样很丑,却叫我来见俊初哥哥,我倘若能见他,我早就见了,可是我不能让他见到这样子的我,我不能……”
二女正争执间,忽然间,旁边一道厢房的门打开了,这二女听到响动,争执方才停下。循声望去,见那开门的不是别人,正是都媞媞。此刻,她披了一件睡袍,秀发散乱,冷冷的盯着花园中的二女,道:“你们要找俊初哥哥么?他就在我的房间。”
说完,却将门敞开,退下几步,意欲让她二女进来,单日瑶无论如何也未想到,会在此处碰见都媞媞,又听她说御俊初却在她的房间里,便有几分颤意,却走近她的厢房之中,她可见着什么……
就见得那御俊初赤着身子躺在床上,身上只盖了一条被子。他睡着了,还睡得很香,外面那么大的动静,他都听不见。当单日瑶见到这一幕时,险些哭将起来。可是,她不能在都媞媞面前哭,她的自尊不允许。她却死死的、长长久久的瞪了都媞媞一眼,转身冲了出去。
这秦果儿走近了屋子里来,见到了这丑陋一幕,如何看得下去?却咬破了嘴唇,跟着单日瑶一同去了。
见这二女均被气走,都媞媞才轻轻一笑,将那门掩上了。
夜,还很漫长。